躍滄海 第五十一章 唇鋒舌劍
沈青崖卻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在肅殺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她帷帽微抬,看向柳三娘:“柳執事,何必如此劍拔弩張?你我之間,似乎並無不死不休的仇怨。”
柳三娘團扇掩唇,咯咯輕笑,眼底卻無半分暖意:“沈姑娘說笑了。滄海印事關重大,豈是私怨二字可以輕描淡寫?天劍門為維護江湖安定,此物必須由我們妥善保管。”
沈青崖道:“維護安定?可我怎麼覺得,柳執事此番緊追不捨,反倒讓這天目山,更不太平了呢?賀七的人在此設伏,若非我們尚有幾分自保之力,此刻已成屍體。柳執事口口聲聲正道公義,卻坐視這等殺戮發生,甚至有意藉此消耗我等氣力,這似乎與天劍門秉持的道義,略有出入?”
柳三娘冷哼:“除惡務儘,些許手段,在所難免。沈姑娘若肯主動交出滄海印,自然可免去許多乾戈。”
沈青崖微微歪頭,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提議:“主動交出?然後呢?柳執事確保能護我三人安然離開這天目山?能擋住賀七殘黨的報複?能說服那位一直暗中窺伺的蕭少主放棄?”
“還是說柳執事有信心,能在各方勢力環伺下,獨自將這燙手山芋,安然送迴天劍門總壇,並確保此功,能穩穩落在你自己頭上,而非被他人分潤,甚至被某些與抱樸樓往來過密之人,從中作梗?”
柳三娘眼神驟然一銳,握扇的手指微微收緊。
沈青崖的話,像一根細針,刺中了她內心深處的隱憂。
就在這時,遠處隱約傳來一聲尖銳的竹笛聲,劃破長空。
謝文風:“這笛聲不是小虎的,方向是西南。”
沈青崖道:“是蕭霽月。她果然按捺不住了。柳執事,你說她此刻召集人手,是想趁我們兩敗俱傷時搶奪滄海印,還是想連同你這螳螂一起吞了,再去向貴門主或是抱樸樓,換取更大的好處?”
柳三娘臉色變幻不定,沈青崖的話字字誅心,蕭霽月的笛聲更是催命符。
她心知不能再拖,必須在蕭霽月趕到之前拿下沈青崖,奪下滄海印,才能掌握主動!想到此處,她眼底寒光乍現,團扇猛地一合:“巧言令色!任你舌燦蓮花,今日這滄海印,也休想帶走!”
她話音未落,身形已動,桃紅色身影如鬼魅般欺近,手中團扇直點沈青崖麵門,速度快得驚人。
沈青崖揉眉:“哎,怎麼說打就打,也不打個招呼。”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柳三娘桃紅色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欺近,手中團扇直點沈青崖麵門,扇骨邊緣寒芒乍現,帶起尖銳破空聲。
林嘯想也不想,怒吼著揮動手中的茶杯粗木棍,帶著一股蠻橫的棍風,硬生生朝著那團扇砸去。
“哢嚓!”
木棍與精鋼扇骨猛烈碰撞,發出一聲脆響,木屑四濺。
那棍子受不住力,從中斷裂,前半截飛了出去。
柳三娘也被這毫無章法卻勢大力沉的一棍震得手腕微麻,攻勢不由得一緩,心中暗驚:這黑小子的力氣倒是不小!
“哎喲我的棍子!”
林嘯看著手裡隻剩半截的“兵器”,心疼地叫了一聲,卻也不敢怠慢,隻能將這參差不齊的斷棍當作短棒,憑著蠻力胡亂招架,模樣頗為狼狽。
謝文風玉骨扇一展,身形飄忽,已攔下兩名趁機撲上的天劍門弟子,扇緣與長劍相碰,發出“錚錚”清響。
沈青崖足尖輕點,身形如燕迴旋,險險避開一道天劍門弟子斜刺而來的劍鋒。
灰紗在劍氣中微揚,她聲音依舊平穩:“說打就打,連聲招呼都不打。你們這名門正派,行事倒是比山匪還不講究。”
“跟你們這些覬覦重寶的宵小,講什麼風範!”
柳三娘冷笑,壓下心中驚訝,團扇揮舞間,招式愈發狠辣,點、戳、劃、抹,專攻林嘯必救之處,逼得他手忙腳亂。
沈青崖道:“憨憨,彆跟她硬碰硬,你力氣大,她用巧勁,你吃虧。把她當村口搶你肉包子的王麻子,用斷棍捅她胳肢窩,對,就那兒,她抬手的時候那裡空門大。”
林嘯一聽王麻子,頓時來了精神,彷彿找到了克敵製勝的法寶,斷棍不再胡亂揮舞,瞅準柳三娘抬臂進攻的瞬間,猛地朝她腋下捅去。
招式粗鄙,異常有效。
柳三娘何曾遇到過這般市井無賴似的打法,又驚又怒,隻得回扇格擋,攻勢再次受挫。
沈青崖足尖輕點,身形如柳絮般飄然後撤,恰到好處地避開一道淩厲劍鋒。灰紗微揚間,她目光掃過林嘯那邊的戰局:
“柳執事,你這扇子舞得是好看,就是費胳膊。你看你右邊肩膀,是不是比左邊高了點?平時睡覺是不是總側著右邊睡?這習慣不好,容易得肩周炎。”
她說話間身形微側,又避開一道斜刺而來的劍光,續道:“若是夜裡常感右肩痠麻,不妨試試睡前用熱巾敷一敷。習武之人,更該愛惜身子纔是。”
柳三娘氣得幾乎內傷,這女人一邊指揮那黑小子用下三濫的招式,一邊還有閒心關心她的睡姿!
柳三娘厲喝一聲,團扇猛地一旋,機括聲響,數道細如牛毛的寒光驟然射出,直取沈青崖周身大穴。
“小心暗器!”林嘯大驚,揮舞著半截木棍就要往前衝。
“蹲下,學兔子跳。”沈青崖的聲音非常冷靜,自己則足尖輕點,身形如柳絮般向後飄開丈許。
林嘯立刻猛地蹲身,笨拙地向前蹦了兩步。
那姿勢活像隻受驚的野兔,偏生恰好躲過了那片牛毛細針。
與此同時,謝文風身形如流雲般擋在沈青崖身前。隻聽一陣細微的“叮叮”之聲,他手中玉骨扇舞出一片白光,竟將那些細如牛毛的銀針儘數黏在了扇麵之上。
他還有餘暇笑道:“林兄弟這身法,倒是......彆開生麵。”
“嘖。”青崖輕輕搖頭,灰紗微晃,“打架就打架,怎麼還帶撒針的?柳執事,你們名門正派的規矩,是不是忘了帶了?”
“你......!”柳三娘見她如此輕描淡寫化解殺招,還出言譏諷,心頭怒火簡直要噴薄而出。
她正要不管不顧再施招式,忽聽謝文風揚聲道:
“柳執事,你聽風四衛已折一人,賀七殘黨潰散,蕭霽月轉眼即至。你真要在此與我們拚個兩敗俱傷,讓她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