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滄海浮生劫 第14章 銀針初試顯鋒芒
自那夜山神廟驚魂後,沈沫月再沒提過出穀的事。每日天不亮就去藥圃侍弄藥材,墨仁佈置的醫書抄寫,她字字工整,彷彿要將滿心紛亂都壓進筆墨裡。那枚鷹隼扣飾被她用藍布層層裹緊,塞在床榻最深處——可魏霖的臉、父親模糊的身影,總像兩根刺,在她心口紮著,稍一想起就疼。
「師姐,這株柴胡的性味,你再跟我講講?」阿竹捧著藥材湊過來,見她盯著藥簍出神,小聲問道。
沈沫月回神,指尖拂過柴胡葉片:「味苦,性微寒,能疏肝解鬱、和解少陽。記住,配黃芩能治寒熱往來,配當歸則能調血……」她把心思全紮進醫理,隻有在這些經脈、方劑裡,才能暫時忘了穀外的風浪。
這日清晨,山腳下張獵戶背著老母親衝進醫穀,聲音急切:「墨仁先生!您快救救我娘!她咳了三天三夜,連氣都喘不上了!」
老婦人靠在椅上,麵色灰敗,每咳一聲都牽動著肩膀,痰音重得嚇人。墨仁上前診脈,手指搭在老婦人脈上片刻,又看了看舌苔,對沈沫月道:「風寒束肺,痰濁內阻。內服湯藥治標,還得用針灸宣肺化痰。你去取針,紮肺俞、風門、定喘、豐隆四穴。」
沈沫月心頭猛地一緊,指尖瞬間沁出冷汗:「師父,我……我從未在真人身上施過針。」她雖在棉枕上練了千百遍,可麵對氣息奄奄的老人,還是慌了。
「穴位你背得滾瓜爛熟,手法也練了三月,」墨仁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醫道終究要落在人身上。去吧,我在旁看著。」
張獵戶也急了,上前一步拉住沈沫月的衣袖:「姑娘,求您救救我娘!隻要能讓她不難受,我給您磕頭了!」
「張大哥快起來,」沈沫月扶他起身,深吸一口氣,「我試試。」她淨了手,開啟針囊,指尖撫過細如毫芒的銀針,冰涼的觸感讓她稍稍定了神。
老婦人趴在榻上,背部肌肉瘦削,骨骼清晰可見。沈沫月蹲下身,手指輕輕按在老婦人肩胛骨之間:「婆婆,可能有點脹,您忍忍。」她撚起一根銀針,手腕穩了穩,對準肺俞穴緩緩刺入。
「嗯……」老婦人悶哼一聲,身子微微一顫。張獵戶立刻湊過來,緊張地問:「娘,疼嗎?要不咱不紮了?」
「不礙事……」老婦人喘著氣,「姑娘手輕,不疼。」
沈沫月鬆了口氣,又取針對準風門穴。她一邊下針,一邊回憶師父的話:「肺俞通肺氣,風門散風寒,定喘平咳喘,豐隆化痰濁……」銀針一根根刺入,她神情專注,連墨仁走近都沒察覺。
留針兩刻後,沈沫月輕輕撚轉針尾,見老婦人呼吸漸漸平順,才依次起針。張獵戶急忙扶著母親坐起:「娘,您感覺咋樣?」
老婦人深吸一口氣,咳嗽聲輕了許多,聲音雖弱卻有了力氣:「胸口……不那麼堵了,好像能喘過氣了!」
張獵戶頓時紅了眼,「撲通」一聲跪在墨仁和沈沫月麵前:「多謝先生!多謝姑娘!我張老三這輩子都記著您的恩!」
「快起來,」沈沫月連忙扶他,「這是我們該做的。」
墨仁看著這一幕,對沈沫月微微點頭:「取穴準,手法穩,進步很快。」
簡單一句話,卻讓沈沫月心頭湧起一股暖流。這不是過去憑尚書千金身份換來的奉承,而是憑自己本事得到的認可——她能救人,能憑雙手給人希望。
看著張獵戶背著母親遠去的背影,沈沫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似乎還留著銀針的觸感,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從心底升起。她抬頭望向穀外的群山,眼神裡的惶惑漸漸褪去,多了幾分堅定:「師父說得對,隻有自己強大,才能無懼風雨。這醫術,不僅能救人,還能幫我找到真相。」
風掠過藥圃,吹得草藥沙沙作響,像是在為她的決心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