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滄海浮生劫 第22章 月下魅影驚人心
秦川那句關於「地錦草」的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沫月心中持續漾開不安的漣漪。她反複咀嚼著那句話,以及秦川當時那看似無意、卻又深意滿滿的眼神。
他絕非普通的武將。那份對藥理的敏銳,近乎本能,更像是一個……常年與醫藥打交道的人。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她腦中逐漸成形——慕容鋒追查兵防圖,身邊卻帶著一個精通醫藥的副將,這是巧合,還是刻意安排?是為了應對可能遇到的毒物陷阱,還是……另有隱情?
她不敢深想,隻覺得這醫穀之中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夜色再次降臨,因著慕容鋒留下的暗哨,山穀的夜晚比往日更多了幾分肅殺。蟲鳴似乎都稀疏了許多,唯有風聲依舊,穿過林隙,帶來遠山模糊的嗚咽。
沈沫月躺在床榻上,輾轉難眠。秦川的話語,慕容鋒離去的背影,魏霖在荒廟中的側影,還有那枚冰冷的鷹隼扣飾……諸多畫麵在她腦中交織盤旋。
就在她意識朦朧,即將被睡意征服之際,窗外極遠處,似乎傳來一聲極其短促、類似夜梟啼鳴,卻又帶著某種特定韻律的聲音!
這聲音極其輕微,若非山穀寂靜,幾乎難以察覺。但沈沫月卻猛地睜開了眼睛,睡意全無!
這絕非真正的夜梟!她自幼長在深宅,卻也聽府中老仆講過,某些隱秘組織,常以特定的鳥鳴獸吼作為聯絡暗號!
她屏住呼吸,側耳細聽。
萬籟俱寂,那聲音再也沒有響起。彷彿剛才那一聲,隻是她的錯覺。
是慕容鋒的暗哨在互相傳遞訊息?還是……
一個更壞的念頭竄入腦海——是那夥灰衣人!他們並未遠離,甚至可能已經摸到了醫穀附近!慕容鋒的佈防,真的能完全擋住他們嗎?
強烈的恐懼攫住了她。她悄悄起身,披上外衣,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一條極細的縫隙,向外望去。
月色尚明,清輝灑落,將院中藥圃和遠處山林的輪廓勾勒得清晰可見。一切似乎都與往常無異。
難道真是自己聽錯了?連日來的緊張讓她變得疑神疑鬼?
就在她準備關窗的刹那,眼角的餘光猛地瞥見藥圃靠近山林邊緣的陰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快地動了一下!
那不是風吹草動!那是一個低伏潛行的人影!動作快得如同鬼魅,借著藥材植株的掩護,正悄無聲息地朝著穀核心心區域——也就是這幾間茅屋的方向摸來!
沈沫月的血液瞬間凍結!
有人潛進來了!避開了慕容鋒的暗哨!
那人影極其謹慎,移動時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身形融在陰影裡,若非沈沫月所處的位置和角度恰好,根本難以發現。
他想乾什麼?是衝著秦川來的?還是……衝著她這個「已死」之人?亦或是,這醫穀本身,藏著什麼連她都不知道的秘密?
巨大的危機感讓她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停滯了。她眼睜睜看著那黑影如同暗夜中的毒蛇,越來越近,距離墨仁和秦川所在的屋子,僅有數十步之遙!
不能讓他得逞!
這個念頭如同烈火般燒灼著她的理智。她不能喊叫,那會立刻暴露自己的位置,也可能打草驚蛇,讓那黑影暴起發難。
怎麼辦?!
她的目光急速掃過屋內,最後落在了牆角那堆平日裡阿竹練習搗藥用的石臼和石杵上。石杵粗重,或許……
一個冒險的念頭在她腦中形成。
她咬緊牙關,用顫抖的手輕輕端起那個沉重的石臼,走到房門內側。她估算著那黑影行進的速度和方向,用儘全身力氣,將石臼朝著院中另一側、遠離墨仁和秦川屋子的方向,猛地滾了出去!
「咕嚕嚕——砰!」
石臼在並不平坦的泥土地上翻滾、撞擊,發出在寂靜夜裡堪稱驚天動地的聲響!
幾乎在聲響發出的同一瞬間!
「咻!咻!」
兩支弩箭帶著淩厲的破空聲,不知從何處射出,精準無比地釘在了那滾動石臼前方的地麵上!箭尾兀自顫抖不止!
是暗哨!他們被驚動了!
與此同時,那道潛行的黑影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身形猛地一滯,隨即如同受驚的兔子般,毫不猶豫地轉身,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著來時的山林方向疾退而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濃密的黑暗之中。
院中重歸死寂,隻剩下那靜靜躺在地上的石臼,以及兩支深深沒入土中的弩箭,證明著方纔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
沈沫月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渾身脫力,冷汗早已浸透了內衫。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跳出來。
她做到了……她阻止了那個人。
腳步聲匆匆響起,墨仁的房門被拉開,他披著外衣站在門口,目光銳利地掃過院子,最後落在了那石臼和弩箭上,眉頭緊緊蹙起。阿竹也揉著惺忪睡眼從隔壁跑了出來,看到院中情形,嚇得張大了嘴巴。
隔壁診室內,也傳來了秦川警惕的低喝:「外麵何事?!」
沈沫月蜷縮在門後的陰影裡,聽著外麵紛亂的動靜,將臉深深埋入膝間。
危機暫時解除。
但她知道,平靜已被徹底打破。暗處的眼睛,已經盯上了這裡。
而她,再也無法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