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滄海浮生劫 第53章 與你擦肩,不知醫正是愛人
龍國的程求見,剛進禦書房,便見慕容鋒正對著一幅畫像失神。畫中白發女子坐在梅樹下搗藥,眉目溫婉,指尖還沾著藥粉,正是沈沫月。
「陛下若實在思念沈姑娘,不如」秦川話未說完,便被慕容鋒打斷。
「不必。」慕容鋒捲起畫軸,小心翼翼地放入錦盒,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朕答應過她,要替她看著這太平盛世。如今山河安定,百姓安康,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窗外的春雨淅淅瀝瀝落下,打在窗欞上發出輕響。慕容鋒無意識地撫過心口——那裡依舊空蕩,卻再不會因誰悸動,彷彿那道血脈羈絆斷絕時,連心動的能力也一並帶走了。
藥王穀的桃花開了又落,轉眼已是春末。穀主的弟子白芷在溪邊晾曬藥材時,總能看見那個叫淩青的年輕醫正隔著溪水眺望,身上的醫袍還沾著邊關的風塵。少年每次都會帶來京城的特產,或是西域的珍稀藥材,卻從不過橋踏入穀中半步。
「淩先生每次都特意繞來送東西,怎麼不進來坐坐?穀主常說您是貴客呢。」某日,白芷終於忍不住開口招呼,手中還握著剛采的草藥。
淩青慌忙拱手行禮,耳根微微泛紅,語氣卻帶著幾分拘謹:「穀主訂了規矩,外人不得隨意入內,晚輩不敢破了規矩。」
他看白芷的眼神,總像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每次欲言又止的模樣,讓白芷莫名覺得心酸。她總覺得,淩醫正心裡藏著很多話,卻從未說出口。
竹樓上,穀主撚著胡須歎息,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癡兒明知她已經忘了前塵,何苦這般來回奔波,折磨自己。」
淩青站在溪邊,望著白芷的背影,鄭重地對穀主的方向作揖:「晚輩答應過沈醫正,要守護她珍視的一切。而且她臨終前曾與我說,若有朝一日她忘了所有,便讓她在藥王穀安穩度日,絕不能讓陛下知道真相——這個『醫正』,也包括如今忘記前塵的她。」
塞外突然爆發時疫,短短三日便死了上百人。淩青連夜騎馬入宮求援,渾身儘是風塵,連嘴角都起了燎泡:「陛下!塞外時疫凶險,患者渾身起紫斑,與當年岐山的屍毒症狀一模一樣!已有三成士兵染病,再找不到解法,後果不堪設想!」
慕容鋒猛地從龍椅上站起,手中的奏摺掉落在地:「可有法子救?太醫院的禦醫都去了嗎?」
少年醫正垂首,聲音帶著幾分急促:「太醫院的禦醫已在途中,藥王穀白芷醫師得知訊息後,已提前帶著藥王穀的藥材前往疫區了!」
玄甲軍護送慕容鋒抵達邊城時,疫區的醫帳外已堆滿了屍體。他一眼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白發女子正跪在屍堆間施針,她竟以銀針封住自身心脈,徒手為患者剜去腐肉,指尖早已被毒素染得發黑。
「胡鬨!」慕容鋒衝上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利刃,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與心疼,「你不要命了?不知道這屍毒會滲進傷口,要了你的命嗎?」
白芷茫然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帝王,眼神裡滿是陌生:「陛下?民女隻是在救治患者,這是醫正的本分,算不上胡鬨。」
慕容鋒像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手緩緩地鬆開,彷彿那一瞬間他的世界都停止了轉動。他的心臟像是被一根細針狠狠地紮了一下,一陣刺痛襲來,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那種感覺是如此的熟悉,卻又如此的陌生。他凝視著眼前的人,對方的語氣、動作,都與記憶中的某個人驚人地相似。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境,讓他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當夜,疫區突發暴亂。幾名染病的士兵失去理智,瘋狂衝擊醫帳,眼看就要傷到帳內的小童。白芷想也不想地擋在小童身前,被士兵手中的毒刃劃傷了手臂。慕容鋒揮劍斬落暴徒,看著受傷的白芷時,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藥香——那是沈沫月當年為他治傷時,親手調配的金瘡藥味道,一模一樣!
「為什麼」他望著她染血的衣袖,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連不要命的性子,都跟她一模一樣」
為什麼偏偏是你,偏偏長著一張幾乎一樣的臉,偏偏連習慣都如此相似?慕容鋒在心裡茫然地想,卻找不到答案。
疫情平息後,慕容鋒在邊城的梅林設宴犒軍。白芷安靜地坐在末席,看著帝王獨自飲儘三壇烈酒,眼神裡滿是落寞。
「陛下醉了,喝杯茶醒醒酒吧。」她起身上前,為他斟了一杯熱茶。
慕容鋒望著她倒茶時微翹的小指,忽然輕笑出聲,聲音裡帶著幾分苦澀:「她斟茶時也愛這樣翹著手指,說這樣倒茶不會燙到指尖。」
滿座瞬間寂靜,老將們紛紛紅著眼眶低下頭——他們都知道,陛下說的「她」,是那位早已不在的沈皇後。
白芷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試探著問:「陛下說的是那幅畫中那位姑娘嗎?淩醫正曾給我看過一幅畫,畫中人與我長得很像。」
「是朕的皇後。」慕容鋒拂去石凳上的落梅,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她睡在江南的梅樹下,等朕忙完這天下事,就帶她回家。」
她又問:「那陛下為何不現在就去?如今山河太平,您也該陪陪她了。」
「因為朕答應過她。」慕容鋒望著天邊的殘月,聲音帶著幾分悠遠,「要讓她看見海晏河清,看見百姓安居樂業。如今雖已太平,但漕運未穩,西北未安,朕還不能走。」
淩青站在梅林深處,死死攥緊拳頭。少年醫正看著帝王斑白的鬢角,又看向渾然不覺的白芷,突然理解了沈沫月當年的選擇——有些真相太過殘忍,不如永遠埋葬,至少這樣,陛下有念想,白芷能安穩,所有人都能活在「太平」的假象裡。
離城那日,白芷將新配的安神香交給守將,輕聲叮囑:「陛下常年夜不安寢,此香能安神助眠,你記得每日給陛下燃上。」
慕容鋒在城牆上望著她遠去的馬車,背影漸漸消失在塵土中。他忽然轉頭問身旁的秦川:「秦川,你說朕是不是老了?最近總想起以前的事。」
丞相輕聲回答,聲音帶著幾分心疼:「陛下不是老了,隻是太累了。」
春風捲起地上的殘梅,掠過慕容鋒空蕩的袖擺——那隻曾牽過沈沫月的手,如今隻剩下冰冷的寂寞。
藥王穀迎來綿綿細雨,空氣裡滿是藥草的清香。白芷在研製新藥時,忽然一陣眩暈,趴在案上昏睡過去。夢裡,她站在漫天飛雪中,看著一個玄衣男子將一支玉簪輕輕插入她的發間,手指溫柔地拂過她的鬢角。
「等太平了」男子在夢裡笑著說,聲音低沉而溫柔,「朕天天為你綰發,帶你去江南看最好的梅花。」
「他究竟是誰呢?」我不禁心生疑惑,這個陌生人怎麼會知道我喜歡梅花呢?這實在是太奇怪了!然而,我轉念一想,也許這隻是一個巧合吧,又或者他是從彆人那裡聽說的。何必為此事傷神呢?畢竟,這隻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罷了。
皇宮的窗外,春雨又落了下來。慕容鋒撐著傘站在雨裡,手中捧著一枝剛開的紅梅——是太醫院今日剛送來的,說是從江南移栽的品種,與沈沫月當年愛的那株一模一樣。
他像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靜靜地矗立在這片土地上,無論歲月如何流轉,時光如何變遷,他始終堅定地守護著這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