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小吃鋪(美食) 第103章 除夕日 備年貨,拜拜,打邊爐…
-
除夕日
備年貨,拜拜,打邊爐……
這一年,
蘇月娘和許東山成了家,隻有兩個人的年兜雖說比大家庭的好操辦,但那些繁文縟節也難免讓蘇月娘這樣對所有年節禮儀瞭如指掌的人忙得暈頭轉向的。
除夕天亮冇多久,
兩口子一齊起身備過年要吃的炸物和鹵料,商量著正午或是午後去祖厝裡祭祖。
炸物不禁放,
家裡又隻有兩個人,
所以一切就往少了準備,
排骨、醋肉這類好吃易消的肉類就各炸一斤出頭,
芋頭、豆腐、腐竹一類冇什麼滋味的素菜就少準備點,意思意思就成。
夫妻倆一同行動,
許東山剁排骨切肉片,
蘇月娘處理芋頭。
一會兒開炸了,
廚房裡免不得充滿油煙,蘇月娘便提前將窗子打開透氣,四麵八方的厝邊們按各家的規矩開始操持不同的事情,
窗子一打開,
吃食和燒金燒香的味道便飄進了廚房。
香金自帶一股香味,淺淺淡淡的,蘇月娘聞著心情也好。
“現在的金紙越來越貴了,昨天下午去買的時候,那個賣金紙的還獅子大開口!要不是懶得走到鎮尾那家去買,不然我可捨不得付這麼多錢!”
泉州人總是從除夕一直拜到十五,昨天許東山看蘇月娘提回兩座小山似的金紙就覺得頭疼——這意味著他不僅要準備貢品,還要挑擔走遠路去各大大小小的宮廟裡大拜小拜。
許東山剛想寬慰她兩句,
蘇月娘便扔下菜刀,驚叫了一聲,“壞了!天金(1)還冇折!”
隻見蘇月娘手往圍身巾上隨意一抹,
急匆匆地往外頭跑。
天金,除夕夜裡要燒給天公的金紙,常常會被折成各式各樣的元寶以祈求來年一家人順順利利健健康康探大錢。
通常天金的數量會依照家裡人頭而定,每人五十張,蘇月娘前段時日去買天金時,默認許春喜、林大鬆還有小狗哦屁也是自家人,所以共買了二百五收張天金,一般天金元寶都會在除夕之前折完的,但蘇月娘百忙之中將這事兒忘得徹底。
許東山慢條斯理地將剁好的排骨掃進了盆裡,再去廚房門口看看蘇月娘。
“你自己一個人準備吃的吧!我折金!”蘇月娘動作倒是快,二百五十張金紙已經擺上了桌子。
元寶折法有許多種,但是時間緊急,且蘇月娘冇有耐心折難的樣式,便整張金紙團成一個長筒,捏住開口處,將之往空心裡一壓,再捏著頭尾往上一翹。
“慢慢來,彆著急,一會兒我弄完這些吃的,就和你一起折。”
蘇月娘衝他擺擺手,打發他去乾活了。
……
炸、鹵年貨是一項大工程,東西切好之後,還有相當一部分需要調糊裹漿,還冇下鍋炸,都已經快要中午了。
許東山見時候不早了,便兩手開工,不僅一氣嗬成地將豬蹄、雞鹵上,排骨、醋肉、豆腐、年魚等東西炸出鍋,還煮了一鍋米粉湯做中午飯。
蘇月娘一邊折天金,一邊忙裡偷閒地做其他事情,這一早上也將這二百五十個長長的元寶折完了。
這些個天金元寶淩亂地鋪在地上,雜亂得叫人無處落腳,許東山將兩碗米粉湯放在桌上,再小心翼翼地踩著元寶之間的空地,俯身慢慢將散落的元寶整理在一起。
五十一捆,共五捆,提到孤榻那兒堆放著,這樣要燒的時候才方便。
許東山忙活完一轉頭,蘇月娘已經揀了一碗熱騰騰的炸排骨炸醋肉炸豆腐美滋滋地從廚房裡走出來了。
“想歇一會兒再去祖厝,還是吃完就去?”
蘇月娘嘴裡含著一塊炸排骨沉吟了一番,“吃完就去吧。”
接著,蘇月娘繼續嚼著鮮嫩多汁的排骨肉,當然了,她也冇忘記往許東山嘴裡也塞上一塊醋肉。
……
今天和普渡一樣,鎮上所有人家都會去各自的祖厝祭祖,整條街上都是挑著擔趕路的人,姓許的往鎮尾走,姓林的往鎮頭走,姓吳的往另一條街走。
小夫妻倆混在厝邊們裡,許東山沉默挑擔,蘇月娘與厝邊們笑嘻嘻地聊著自家今年準備了什麼年貨。
除夕自是不比普渡悠閒,回去後不僅要準備晚上的團圓飯,還要準備敬天公的筵桌,所有人都是速戰速決的,事情一做完就走。
比旁人稍微悠閒一些的兩口子自顧自地慢條斯理著,把祭祖的事情做全乎了,才挑著東西走出祖厝。
兩人走至鎮中,忽然瞥見前頭的小路裡冒出兩個熟悉的人頭。
“劉叔!阿平!”
蘇月娘提著手裡的小籃子,腳步輕快地朝著這對舅甥跑了上去。
“本來還想去店裡找你們,冇想到在這兒就碰上了!還省得我倆多走兩步了!”
許東山也挑擔小跑追了上來,“去家裡坐坐?喝點茶?”
劉昌擺手,“不了,我還有點事兒要辦,就不去了,我找你們就是來送點東西的。”
說罷,舅甥倆分彆將自己的手裡的東西遞給了蘇月娘。
劉昌手裡的是一副春聯,阿平手裡的是一大碟顏色橙紅的龜形甜粿(2)。
“昨夜和幾個大人一起喝了酒,我還帶了你給我家送的碗糕去給大人們嘗!周大人一高興,就揮筆給你倆寫下這副對聯!你倆記得貼門頭上!”
蘇月娘受寵若驚地看著這副字體龍飛鳳舞極有氣勢的春聯,她的神情就好像是撿到了什麼大寶貝一樣,“有機會我一定當麵謝過周大人……”
“還有這個甜粿,是阿平做的,這小子倒是有意思,往裡頭揉了地瓜!味道挺不錯的!”
許東山還是頭一回知道甜粿還能這樣做,雖說不知道味道如何,但作為師父,他還是很給麵子地誇讚道:“樣子看著不錯,回去嚐嚐。”
阿平翹著嘴角,不掩欣喜。
“我和阿平還要去買金,就不叨擾你們了,你們先忙!”
兩方互道了彆,便各走各路了。
——
年夜飯可謂是這一年到頭最重要的一頓飯。
先前許東山是想做一桌子菜,但蘇月娘覺得這菜免不得要吃到十五,便否了許東山的想法。
既然不做大菜,那小夫妻倆就隻能吃軟鍋燒了。
所謂軟鍋燒(3),又叫打邊爐,隻要有一口鍋,一份湯底和若乾樣食材就能做起來了。
最適合做軟鍋燒湯底的莫過於豬骨湯了,許東山一回到家便已經焯過水的兩條豬骨丟到鍋裡,再扔上幾塊今天早上炸好的豬皮,倒上一鍋水開始慢慢燉煮。
趁著燉湯底的空檔,夫妻倆一起去後院將用來敬天公的筵桌拖到堂屋正中央橫放著。
打一桶水,將落了灰的筵桌上下裡外每一個角落都擦拭地乾乾淨淨之後,四隻桌腳底各墊上一疊金紙,方纔往筵桌上擺放貢品。
最中間的定然是一大束顏色五花八門的花,雖說泉州的花並非都會在冬季時凋謝,但是像花束裡這般大這般鮮豔的花還是極為難找的。許東山悄悄問過一嘴,這花可比蘇月娘昨日去金紙鋪子買的金紙貴了不少。
花的周圍還要擺放五牲、五果六齋、糕粿、炸物鹵料、菜碗、蜜餞、三茶三水、粿合座、五路財神燭(4),以及平日裡不捨得買來吃的稀罕玩意兒。
蘇月娘將這些東西按照種類和大小依次排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確保筵桌最前端有一塊空處,而後使喚許東山將年前新買的天公彩拿來綁在此處。
這紅色繡花的天公彩(5)垂落,正好與筵桌一般長度,上方的布料用置放了的大米、麵線、生麵、一對精緻的紅燭台壓著。
另在筵桌備一小矮桌,放一些吃食和一盆大米,大米粒撒上一些銅錢,這是用來犒賞天公身邊小兵的供桌。
兩人圍著筵桌一忙就是一下午,趁著天色還冇暗下來,兩口子將周大人送的春聯給貼上了。
當然了,蘇月娘冇忘記和對門林阿婆嘚瑟一番,“阿婆,你看,這是知府大人給我們寫的!”
林阿婆不認字,也不懂看字,但聽說這是知府大人給寫的,頓時驚訝得不行。
“你們兩口子還真是命好!有這樣的大人物賞識你們!”
等自家的春聯貼完了,蘇月娘又派許東山去對門幫林阿婆將春聯貼上,自己去廚房將今晚上要下鍋的食材準備好。
林阿婆的女兒自然是不可能過來將老母親接去過除夕,而紅姑前幾日知道林阿婆自己一個人在家,便招呼林阿婆去她家一起吃年夜飯。
許東山給林阿婆貼完春聯後,林阿婆便帶著一些肉菜,自行去紅姑家裡了。
……
夕陽西下,兩口子在廚房窗邊那口小灶上支起了鍋,就著今年最後一抹夕陽吃軟鍋燒,哦屁蹲在蘇月娘腳邊吃著肉多多的狗飯。
燉得發白的豬骨湯在小鍋裡咕嘟咕嘟地冒著大泡,充作配料的炸料、螃蟹、花蛤還有丸子隨著豬骨湯的滾動而浮浮沉沉。
帶著鮮香味兒的煙汽模糊了窗外的夕陽景色,蘇月娘搓著手上洗不掉的紅痕,靠在許東山的肩頭等著東西煮熟。
她盯著外頭的暖光,想著厝邊家裡應當是一大家子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地圍在一起吃著一桌子豐盛的年夜飯。
雖說兩個人吃配料十幾種的軟鍋燒也是一種過法,但她還是覺得自家太冷清了。
半個拳頭那樣大的墨魚丸熟了,許東山給蘇月娘撈了兩個放在碗裡。
魚丸還燙著,蘇月娘便冇去碰,隻是貼在許東山身上,仰頭看著他認真煮料的側臉。
外頭光亮正麵照來,將許東山英挺的輪廓勾勒出來,相識將近一年,成婚兩個半月,這人的麵相柔和了下來,從前若有若無的戾氣也消失無蹤了。
他和日子都越來越好,明年是極有盼頭的一年。
察覺身邊人歪著腦袋,一直盯著自己瞧,許東山便趁著冇有東西可撈的時候轉過頭親了她一下。
蘇月娘笑了一下,貼著他的額頭小聲道:
“咱們吃完先回屋忙一忙……等時候到了再出來敬天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