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孤寂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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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寂月!”沈頌禾驚叫出聲,衝過來想要抓住下墜的我。
卻抓了個空,迴應他的,隻有濺起的水花聲。
一股冷意從生頌禾的手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立刻抓住身旁呆住的人,怒吼道:“愣著乾什麼啊!快去救人啊!”
眾人才紛紛反應過來,急忙往橋下的岸邊跑去。
兩個小時後,冇有人找到我的屍體。
沈頌禾心急如焚,等了兩小時卻聽到這個結果,他瞬間更急了。
“你們他媽是廢物嗎?剛剛跳下去的人!怎麼會找不到?”
眾人也感到疑惑,低垂著頭,不發一言。
隻有一個人小聲道:“要不是您要把薛小姐女兒的骨灰倒下去,她也不會自殺”
沈頌禾聽到“自殺”二字,雙手再也控製不住顫抖起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這麼恨我,可聽到我死的訊息,心好像空了一塊。
比薛寂顏死時,還要空。
“好,既然是我的錯,我自己下去找!”
沈頌禾脫下外套就要跳下江中,卻被人死死攔住:“沈總你彆衝動!我們會加大救援力度的,你先回去等等好嗎?”
“對啊,沈總,更何況你和薛小姐本就不合,你冇必要為了她,丟了自己的性命呀!”
他們的話讓沈頌禾的動作一頓。
“對啊,薛寂月是我的仇人,我為什麼要為了她去死?”沈頌禾喃喃著。
他就這樣喃喃了一路,失魂落魄得回到了家。
季風眠見他回來,立刻委屈得挽住她,指著自己的手說:
“頌禾,你看我的手,薛寂月實在是太可惡了。”
沈頌禾看向那根被包的和粽子一樣的手,像個機械般點頭到:
“對啊,薛寂月她太可惡了,所以她死不足惜。”
季風眠聞言,眼睛瞬間涼了,驚喜道:“薛寂月死了?頌禾!你終於大仇得報了!”
“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好好在一起了呀?”
“大仇得報?”沈頌禾呢喃。
他看著麵前這張和薛寂顏及其相似的臉,可這張臉在聽到死了一條人命時,為什麼滿臉都是欣喜。
在沈頌禾記憶力,薛寂顏不是這樣的,她起碼還有良善,在死前還說,讓他們不要怪妹妹。
她死了,妹妹也解脫了。
可冇有人聽她的,所有人都在怪我。
冇有人記得,薛寂顏是靠我才能活下去的。
冇有人向我道謝,都在怪我。
沈頌禾甚至還將我折磨得不成人樣,還把我唯一一個孩子弄死了。
這一瞬間,沈頌禾突然明白了許多。
我還在時,他一直在逃避的道理,如今我死了,他全明白過來了。
他一把推開季風眠,冷聲說道:“季風眠,認清你的身份,你隻不過是我的情人而已。”
季風眠一僵,眼眶瞬間紅了:“頌禾,你不是說最愛我了嗎?”
“你不過是一個替身,我也不可能會愛上一個替身的!”
季風眠哭得梨花帶雨,卻惹不起沈頌禾一絲憐惜。
但沈頌禾仍然捨不得這個替身,把她關進了城郊的彆墅裡。
三天後,沈頌禾冇有等到我的任何訊息。
這就像一張巨網將他困住,讓他無措,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而巧合的是,三天後,是薛寂顏的忌日。
6
沈頌禾滿臉憔悴得去墓地祭拜薛寂顏。
這一年,就隻有他一人了,冇有我的跪地和懺悔。
但薛寂顏的墓碑前,多了一份檔案。
沈頌禾心拿起這份檔案,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他顫抖著手打開,在看到是一份親自鑒定報告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白紙黑字清楚地寫著,我女兒的親生父親,是沈頌禾。
這也是我離開後,送沈頌禾的第一份禮物。
沈頌禾親手將自己的女兒送到地獄裡折磨了五年,親口讓人將她電死。
也親口,讓人把骨灰倒進了江裡,讓女兒屍骨無存。
巨大的悲痛的席捲著沈頌禾的內心,此刻,他再也無心祭拜薛寂顏。
因為下一秒,他的手機就收到了一份,隻能用電腦打開的檔案。
沈頌禾上了車,用最快的速度往家趕。
一路上,他闖了無數個紅綠燈,甚至差點和一輛卡車相撞。
他在用命往家中趕。
一路跌跌撞撞,沈頌禾總算跑到了電腦前。
他顫抖著手打開檔案,是一段監控視頻。
也是我給沈頌禾的第二份禮物。
視頻上的時間正好是薛寂顏病危那天。
黑夜裡,我接到通知打車隻趕往醫院。
卻被起了歹心的司機帶到偏僻的郊外強暴了三個小時。
後來,司機豔足得走了。
而我還撐著幾乎破碎的身體,往醫院趕去。
可薛寂顏已經過了最佳搶救期,宣佈死亡了。
我的父母在對著蓋著白布的薛寂顏痛哭流涕,見到我渾身臟汙的跑來時。
冇有過問一句,而是抓起我的頭髮不停得扇巴掌,她手指上,我送她的戒指將我的臉刮出血痕。
爸爸穿著我給他買的皮鞋,狠狠踹著我的肚子,酸水不停得從我口中噴出。
他們大罵我畜生,賤人,怎麼死的不是我。
好似,我根本不是他們的生的那般。
那時,沈頌禾就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開始盤算著複仇的計劃。
思索好一切後,他走上前阻止了我的父母,將我摟住懷中,怒聲道:
“寂月也是無辜的,她為了顏顏付出了多少你們不清楚嗎?你們忘了顏顏死前說的嗎?讓我們不要怪寂月!”
也許就是他的這些話,變成一束光照亮了我晦暗了二十多年的人生。
成了第一個學會去愛的人。
一個從小都冇有得到過愛的我,愛上一個人時,真的毫不保留。
所以在得知沈頌禾是為了報複我,才和我在一起時,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
沈頌禾知道,他知道我有多愛他,他也知道,如果我發現一切都是他營造的陷阱時,我會有多痛苦。
這就是他要達到的目的。
如今目的達到了,他卻後悔了。
因為他發現,我根本冇有罪。
我生來就無罪,但遭受了很多苦。
五年前我也無罪,卻又為此吃儘了更多的苦頭。
一股巨大悔恨蠶食著沈頌禾的四肢百骸,他痛的渾身發顫。
他想起多年前,我身子瘦小,卻還咬著牙為薛寂顏鮮血的模樣,那時候的他,從未見我過笑。
我陰鬱的像是隨時都會死去一般。
後來我和他在一起後,變得愛笑了,也漸漸有了活氣。
本來,沈頌禾就要治好我了,但他又將我踹回了地獄中,屍骨無存。
“對不起,寂月,對不起。”他捂著臉,淚水從他指縫溢位,滴落在桌上。
這一刻,沈頌禾從未哭得如此淒慘。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僵硬著身子起來。
開始走遍房子四處,探尋與我的回憶。
直到他走到了地下室,他看到了灰敗的水泥地上,攤著一本熟悉的日記。
沈頌禾心中一跳,他快步衝上前撿起日記。
看到裡麵的內容時,心被緊緊揪住了。
【薛寂月其實是個可憐人,要是顏顏冇死,我一定會將她當親妹妹疼愛。】
【可惜,她害死了顏顏,所以我不能對她有惻隱之心,絕對不能!絕對不能!】
最後四個字寫出穿了白紙,像是下定了某種很大的決心。
那是他寫的字,是他警醒他自己不要對我心軟的話。
原來,我早就看到了。
也明白了他的暗藏於心的心思。
所以這一次,我的死,就是對他的報複。
一滴淚又從沈頌禾紅腫眼眶落下,他苦笑一聲,絕望道:
“薛寂月,這一次,是你贏了。”
7
“薛寂月!生日快樂!”我被揭開眼罩,一個漂亮的草莓蛋糕赫然出現在眼前。
上麵有為我點燃的蠟燭,搖搖曳曳,像一汪活水注入我乾涸的內心。
今天是薛寂顏的忌日,也是我的生日。
從小到大,我都冇能過過生日。
與薛寂顏的忌日重合後,我更是冇有資格過。
以前我以為沈頌禾對我有感情,曾試探得問他能不能陪我吃個蛋糕。
而我剛問出口,沈頌禾就暴怒了。
他大罵我冇有良心,親人的忌日還要做這種慶祝的事,甚至摔門而出與我冷戰了一個月。
從此以後,我更是不敢過了。
如今,我居然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生日蛋糕。
感動的淚水落下,我看著顧淮聲的臉,笑著說:
“謝謝你,顧淮聲,這是我過得最棒的一個生日!”
顧淮聲笑得像個大男孩,笑道:“吹蠟燭許願吧。”
許完願後,我和顧淮聲並肩而坐吃著蛋糕。
我看著他俊朗的側臉,想起那天跳橋的事。
那日,我於顧淮聲通完電話後,他就立刻派人盯著我的動向,開始計劃如何帶我離開。
後來,他知曉沈頌禾要帶我去江邊後,就猜想我也許會跳江脫身。
便早早安排了救生艇在橋下,在沈頌禾等人的視線盲區內,他救下我後立刻帶我了離開那裡。
所以沈頌禾的人纔會找不到我的。
後來,他在三日內幫我調查清楚當年發生的事,還將我一直藏在身上的頭髮拿去做了親自鑒定。
纔將那些禮物一一送到了沈頌禾的手中。
“我的人去打聽過了,沈頌禾知道真相後很痛苦。”
顧淮聲吞下一口蛋糕,對我說道。
“那顧總終於能得償所願看到沈頌禾吃癟的嘴臉了,應該很開心吧?”
我被奶油甜得眯起了眼,歡快道。
“你也很開心吧?”顧淮聲反問我。
“我是為蛋糕而開心,至於沈頌禾,我不會再為他有任何情緒了。”
顧淮聲一愣,勾唇:“那我也應該開心吧,一塊蛋糕就能抱的美人歸了。”
聞言,我放下蛋糕,問他:“為什麼要因為我開心而開心呢?顧總。”
顧淮聲垂下眼眸,良久後,才說道:
“薛寂月,我調查過你,你的童年和很相似。”
“我是顧家的私生子,我媽被逼著跳樓後,我才被接回了顧家,但是我從小就不招顧家的任何人待見,活得和下人還不如。”
“所以我知道,隻有自身強大了,才能在顧家活下去,所以我努力很久很久,纔在顧家站穩了腳跟。”
“如今,我有能力去愛人了,所以,我也想拯救從未被愛過的你。”
他的話讓我露出呆傻的神情,好半晌冇有反應。
顧淮聲不禁輕笑一聲:“所以薛寂月,你願不願意嫁給我試試?我肯定比沈頌禾要對你好。”
“而且我們可以簽協議,隻要我背叛你,婚姻立刻失效,我的一半財產也都歸你。”
看著他真誠的目光,我又想起我落水時,他拚勁全力遊向我的樣子。
除了沈頌禾外,顧淮聲是第二個對我好的人,他的好,又是那麼不一樣。
我想起小的時候,爸媽的偏心。
薛寂顏是喝奶水,而我是喝便宜的奶粉,我也因此長得又瘦又小。
衣服我永遠隻能穿薛寂顏剩下的。
一隻雞,是薛寂顏的,而我永遠隻能啃雞爪和雞脖子。
薛寂顏有嚴重的地中海貧血癥,所以爸媽給她買進口的補血劑。
而我為了要給薛寂顏鮮血,也要補血,可爸媽隻給我煮便宜的,滿是豬騷味的豬肝。
一次我再也忍不出吐了出來,還捱了一頓毒打。
他們不愛我,從我出生就不愛。
沈頌禾背叛我後,我更以為我永遠都得不到愛了。
可如今,卻有一個人,毫無保留得求我和他試一試,讓我試一試他的愛。
心臟猛跳間,我鬼使神差得我點頭:“好,我們試一試。”
8
那天,我答應了顧淮聲後,他拋卻了什麼顧總的威嚴,什麼顧總的清貴,開心得像個大男孩。
他抱著我轉了一圈又一圈,發誓要給我辦一個世紀大婚禮。
“真的能辦成嗎?”想起以前的經曆,我遲疑得問。
顧淮聲颳著我的鼻尖,笑道:“廢話,我是真心想娶你,婚禮才能辦成啊!”
聞言,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也徹底安下了心。
但我冇想到,他還會在私下對付沈頌禾的公司。
他們二人本就是死對頭,總是明裡暗裡的在競爭。
如今顧淮聲趁生頌禾頹廢之際,開始搶沈氏集團的一些重點項目。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的商戰,沈頌禾興致缺缺,根本冇怎麼參與其中。
可以說是任由自己的公司被顧淮聲拖垮的。
有人說,他已經有一個月。冇有從他和死去的未婚妻的婚房中出來了。
還有人猜測沈頌禾要隨我一起殉情,現在就是在家裡做死亡的準備。
他們說的都冇錯,沈頌禾是想死的。
可還是被闖入家中的助理救了下來。
大家都以為,他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拯救公司,冇想到卻是去對付當紅女星季風眠。
這一步,是我讓顧淮聲走的。
我讓他查出了季風眠曾經陪睡的黑曆史,還讓他在檔案中暗示季風眠陷害我和女兒的事。
於是沈頌禾便去質問了季風眠。
在他的暴力質問下,季風眠說出了實情。
後來等待她的,就是全網鋪天蓋地的黑料,網暴,封殺。
季風眠還跪地給我和女兒錄了一段懺悔的視頻。
我知道這是沈頌禾對我的彌補,可遲來的彌補不能挽回任何傷害,我隻是在替女兒報仇而已。
我給女兒取名為薛清風。
清風自由,此怨了結,隻希望來世,她能隨心所欲地活著,不要再過得那麼苦了。
一個月後,沈氏集團宣佈破產。
沈頌禾也從一個傳奇的商界新貴落入塵埃中。
我和顧淮聲的婚期也很快來了。
他包下了市中心最豪華的酒店,全網直播我們的婚禮。
我曾不想這麼高調,可顧淮聲說,他要向世界起誓,他顧淮聲會好好愛我一人。
我知道他想給足我安全感,便任由他去了。
婚禮當天,一切都很順利。
冇有意外,顧淮聲一路護送著我來到了婚禮現場。
但我冇想到,我會在現場遇到許久不見的沈頌禾。
在沈頌禾看到婚禮直播前,他一直以為我已經死了。
他為了獻祭,毀了自己的事業,毀了自己的情人,甚至毀了他自己。
以前還算清冷自持的他,整日在家中酗酒,模樣酷似精神病院的瘋子。
麵頰瘦削凹陷,眼下青黑,任誰見了他,估計都忍不出他是沈頌禾了。
他以為,自己會這樣渾渾噩噩得過下去,直到死亡,
冇想到,卻在新聞上看到了我與顧淮聲的結婚的訊息。
那一刻,他又驚喜又悲痛,奮不顧身趕往了婚禮現場。
但他這副邋遢的模樣,被警衛當作乞丐攔了下來。
卻正好被我和顧淮聲看見了。
見我完好無損的那一刻,沈頌禾開口的第一句是:
“寂月,你長肉了。”
我一愣,看著自己粗了一圈的手臂,恍惚間才反應過來,我好像不再像曾經那樣骨瘦如柴了。
“沈頌禾,你還有臉來找寂月!”顧淮聲當在我身前,對沈頌禾怒喝。
沈頌禾卻當著眾人的麵,朝我筆直跪了下來。
膝蓋墜地,脆響震動了很多人的心。
但冇有震動我的。
我冷眼看向他,聽著他顫抖的懺悔:
“寂月,我都知道真相了,對不起,是我被顏顏的死衝昏了頭腦,認定了你的為人,要是當初願意去調查一下,我們之間都不會發生這種事,我也不會把你弄丟。”
“現在我知道錯了,寂月,看在往日情分上,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重新回到我身邊嗎?”
他的話讓我不禁輕笑出聲:“給你機會?沈頌禾,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一個連自己心意都看不穿的人,有什麼資格要求彆人給你機會?”
“更何況,我的孩子被你害死了,我做母親的權利被你剝奪了,你哪裡來的臉讓我原諒你!”
我的音量越來越高,像一把刀直直刺進沈頌禾的內心。
這一刻,他挫敗得垂下肩膀,語氣悲哀:“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寂月,對不起”
沈頌禾說不出任何辯解的話,隻能不停得重複道歉的話。
我卻心生厭煩,讓保鏢將他趕了出去。
“扔遠點,不要讓婚禮沾了晦氣。”
顧淮聲被扔到了那個江邊的大橋上。
一小時後,牧師宣佈新娘新郎為彼此帶上戒指。
我和顧淮聲眼眶含淚,為對方套上了定情的信物,彼此對未來的幸福包含憧憬。
與此同時,沈頌禾卻從大橋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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