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滄海 夕陽晚風與焰火
夕陽晚風與焰火
新工作和實習很不一樣，許月滿作為策展助理被劃分在策劃部裡。同組還有三位年長幾歲的女生，夢琳、知知、李曉依，和一位男生應書凡，而和許月滿一同入職的同齡男生叫梁昀。
部門的人員並沒有齊聚，簡短的介紹與寒暄過後，大家都在工位上忙起自己的事。
夢琳發了正在進行的專案內容，讓許月滿先瞭解著。直到中午，兩個新同事都沒再受到什麼指令。
中午夢琳和知知也貼心地邀請了兩位新入職的小夥伴到共享餐廳吃午飯，知知幫大家先找到位置，一直等到其他人都過來，才一起坐下。
“你們倆不用太拘束，我們部門也就咱們幾個，人不多，好在隻要向高姐負責就好了，比較獨立。”
“沒錯，這兩天養好精氣神，等高姐回來，應該馬上就會有得忙了。”夢琳也附和著點點頭，她下午要趕著去一趟會場，吃得有些著急。
“高姐？我們都要這麼叫高老師嗎？”梁昀性格溫吞些，兩位姐姐一說話，他的神情就很認真。
“都可以，高姐、高老師、高總監、怡敏姐，大家怎麼稱呼的都有，不過你們不用太擔心，高姐是很溫柔的。”
夢琳作為四個人中最年長的一個，在部門裡和大家處得也最好。
“很溫柔，”知知插著話縫補充，“隻有在否定方案的時候會讓你懷疑是不是本人之外，其他時間應該都是最有魅力的女人。”
幾人都被知知逗笑，午餐也在輕鬆愉快的氛圍中度過。
散步回去的路上，許月滿不想回辦公室午休，便獨自留在咖啡廳。
剛剛和大家一起吃飯，席間就沒拿手機出來。爸媽、哥哥、周聿和和紀優的訊息輪番彈出，許月滿一一回應一切都好。
透過玻璃窗，外麵的街道行人車輛川流不息，許月滿隻覺得陌生環境讓自己心煩意亂。
沒有細致的任務，讓時間彷彿變得更加緩慢。下班點一到，看見大家收拾東西都很迅速，許月滿也鬆了一口氣，跟著人群往外走。
回去的路隻要過兩個路口，許月滿就著還留有餘熱的風步行回家。馬路儘頭，樓宇重疊又分開，透著橙紅的落日。
許月滿忍不住拿起手機，為第一天上班留下紀念。
剛拍完照片，周聿和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一下班他也先發過訊息，隻是回複後就沒動靜。
“喂？”許月滿接起後，他又沒說話。
“累嗎？”
“不累，今天其實沒做什麼，看看以往的方案，瞭解一下現在的專案。同事們都很友好，不過還沒見到高老師。她出差了，姐姐們說可能這兩天回來。”
“嗯，那今天還是有收獲的，回去要好好休息。”那頭的周聿和耐心聽著。
“你下班了嗎？怎麼這會兒打電話？”
黃昏的光依舊紮眼，許月滿在人行道前停下，掃視著車輛與紅綠燈。
“下班了，開車回去的路上。就是看著太陽下山，就很想你。”
周聿和語速不快，一字一字傳來時，許月滿的腦袋好像有那麼一刻，聽不到周圍嘈雜的環境聲，隻有周聿和那因為不太想承認思念而略微低沉的嗓音。
周聿和或許自己都從沒覺察過，他的情話一向直白，不過許月滿還是有些意外的，嘴角終於上揚，鬆下緊繃了一天的思緒，“收到。”
“晚上準備做什麼嗎？”周聿和被晚高峰堵在路上，鬆開方向盤的手轉而揉了揉太陽xue。
“沒什麼具體計劃，但最近要準備學學做飯，”許月滿進門後先洗了手，開了冰箱翻翻找找，“希望我是有天賦的吧。”
“切菜要小心，拿穩了慢慢切，鍋要擦乾，不然會崩油星子……”索性也是堵在路上，周聿和也不嫌麻煩，注意事項一個接一個地來。
“好的好的，我爸媽可讓我在廚房旁聽了一週呢！我應該不至於。”許月滿留意洗菜水流的聲音有點大，關了水又把手機拿起來，“你快到家沒有？我先洗菜，要不晚點再說。”
“好，進小區了，那先這樣。”
掛了電話，許月滿就有些苦惱，爸媽也沒教過一個人的飯菜該怎麼做呀？
紀優下了班也沒著急出公司，預測著鐘厘到達的時間才慢慢悠悠地下樓。下午他就已經早早約了下班一起吃飯，也不說去哪裡。
接過鐘厘遞來的頭盔，直到穿行在下班的電動車“大軍”裡，紀優才又問起要去哪。
“夜市。先吃點東西墊墊，然後去濱海公園看煙花秀。”江濱路傍晚的風大，鐘厘要稍減車速才能讓紀優聽清。
“我不想去，人肯定很多，擠來擠去的。今天挺熱的，我們吃點東西然後回去吧。”紀優也是稍微貼著鐘厘的後背，努力挨著他耳朵的位置，大聲喊著。
紀優已經上班有一陣子了，隻是每天家裡和上班兩點一線，被鐘厘吐槽死氣沉沉。今天鐘厘也是下定決心要帶她轉一轉，說什麼也不妥協。
“不會的，我知道哪裡位置好，時間還早，看了再回去嘛。如果真的很擠，我馬上帶你走。”
拗不過他，紀優也隻能作罷。
興許是剛下班還沒到時候，一排排折疊桌椅大多還是空的，紀優先點了份臭豆腐，然後找了位置坐下。
鐘厘的頭發被頭盔壓得沒了型，從停好車便一路撥弄到現在，“我去買烤魷魚，你還要什麼我去買？烤苕皮？福鼎肉片吃不？”
夜市各類小吃的味道交雜在一起，紀優早在等停車的時候，肚子裡饞蟲就被勾了起來，“都要。”
“好嘞！等著。”
紀優靠在折疊椅上，好久沒感受這樣的煙火氣。
逐漸熱鬨起來的攤位，燒烤攤攤主正麻溜地翻著烤爐上的菜，一邊還指揮著卸啤酒的師傅；外地遊客和隻會講閩南話的阿姨比劃著要買哪些炸物……
四果湯攤位老闆有節奏的切水果的聲音，吸引了紀優剩下的全部注意力，讓她決定今晚回家前還要再買碗回去。
鐘厘很快提著幾個袋子從人群中穿梭回來，天色一暗，江邊的風就涼爽了不少。隨意的晚飯以兩人開始拍蚊子結束，馬不停蹄地前往濱海公園佔領煙花秀的最佳觀賞區。
到達時，停車區已是滿滿當當，公園沿岸好像也烏泱泱站滿了人。
紀優“不想看了”的話已經到了嘴邊，鐘厘迫不及待的樣子又讓她最後把話嚥了回去。
“好多人呀！我們還是來太晚了嗎？”
“不會，我帶你慢慢挪到前麵去。”
周圍剛到的人不知為何逐漸小跑起來，陡然間營造出了莫名的緊張感，鐘厘便拉起紀優的手也跑起來。
紀優垂落的頭發被風高高吹起，但她已無暇顧及，一手貼著挎包，另一手被鐘厘緊緊攥著。
鐘厘時不時回過頭確認，讓紀優想起和爸媽吵架從家裡跑出來的那天，瀕臨崩潰之際，他從巷口突然出現抱住自己。
紀優清楚感知到手上的觸感溫溫熱熱，彷彿連線著兩人此刻的脈搏與心跳。
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失去了判斷力，隻一味地加緊腳步，努力跟上鐘厘的速度，好讓兩人肩與肩能靠得近些，再近些。
江岸人群熙攘，鐘厘將紀優拉到自己身側，找到一處稀鬆的位置適時鑽了進去。
“借過借過，謝謝！”觸碰到石護欄後，快速把紀優攬在身前，形成半包圍的姿勢。
紀優好似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搭在石護欄上喘著氣，四處張望了下，“這人也太多了！幾點了，要開始了嗎？”
“還有七分鐘。”鐘厘飛快地拿起手機，想要放回去褲袋時，手肘卻被後麵的人擠得有點難以動作。
“放我包裡吧，等會拍照再拿。”紀優回轉著上半身，拉開挎包一半的拉鏈示意鐘厘，鐘厘也毫不猶豫放了進去。
江岸大抵圍了有三四排人，留給鐘厘和紀優的空間也越來越少，大家都在為即將開場的煙花秀忍受著這暫時的摩肩接踵。
人群逐漸平靜，也自發開始倒計時。
紀優準備從包裡掏出手機，被鐘厘摁住，“先彆急著拍，先用眼睛看！”
“十，九，八……三，二，一！”
第一束煙花準時升上夜幕，隨即一排接著一排焰火在天空炸開又滑落，人群發出一陣陣驚呼聲。
在濱海公園，是看不見煙花燃放的對岸的，這讓煙花就像是從海上空綻放的一樣。
“好漂亮！”紀優轉過頭喊出這句話時，鐘厘隻看見她明亮亮的眼眸，和那終於不像成年人的肆意笑容。
紀優高興的樣子，讓他壓不住的驕傲感也在心裡升騰，“手機！”
鐘厘迅速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煙花的照片，高個的優勢在這會兒展示出來，固執地要拍到紀優和煙花背景的照片，“你轉過來！”
這場煙花秀分為三個主題。第一個主題結束後的中場準備，人群恢複嘈雜。
鐘厘靠在紀優耳邊，“我就說得來吧！你小時候不最愛看煙花了嘛，還要許願！”
小時候過年過節的日子，紀優吃完飯就總蹲守在門口等著看煙花。鐘厘不提，她已經把那些絢爛的記憶淡忘了。
“又不止我，你也許願了啊！”
“我得陪你啊，我每次都多許一個願望，讓你的願望實現。”
鐘厘玩笑似地說出這句話時，第二個主題的焰火無征兆地升空。
紀優的瞳孔和心臟都在猛烈顫動，煙花也在眼裡暈開。忍住淚回過頭，看見鐘厘那被焰火照亮的臉龐。
本就緊貼的距離，伴隨連續不斷的煙花升鳴和微弱的煙霧味，讓這個環境變得如此緊張而曖昧。
鐘厘眼裡盛著期待與慌亂，嘴唇輕抖著慢慢低下了頭。
鼻尖相觸的一瞬間，煙花燃停，光亮消失的一瞬間，紀優錯開了臉。
止不住的心跳讓她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臉和耳朵都燒了起來，她也知道，這一次，是害羞，不是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