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與白騎士[男主暗戀]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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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彆墅,白清婉的身體已經有些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了,她緊扶著木質的樓梯扶手,強撐著快步向二樓房間走去。
“阿宴……我先回房間了。”
她的聲音虛弱得可怕,看她兀自在自己麵前強撐的模樣,沈宴心下黯然,他剋製著站在她身後冇有跟過去,眼神卻緊緊盯著她的背影。
“轟——”又一聲悶雷響徹天際,挑高極闊的彆墅正廳甚至有幾聲隱隱的迴音,巨大落地窗雨跡如潑,黑沉沉的屋外大雨傾盆。
樓梯上的白清婉踉蹌了一下,沈宴下意識往前移動了兩步,麵上憂色更甚,卻堪堪隱忍著再次停在了原地。
直到白清婉回到房間,二樓傳來清晰的關門聲,他才望著她離開的方向駐足少頃,而後邁開長腿,返回自己的房間。
換了睡衣,望瞭望窗外依舊未停歇的暴雨,他還是忍不住打開房門,踱至隔壁房間門口,躊躇再三,他擡起手——
停頓少刻,沈宴反身下樓,去廚房接了一杯溫水,再次返回白清婉的房間門外,這一次,他冇有再猶豫,輕聲叩響了房門。
半晌冇有迴音。
“婉婉,”他出聲道,“你還好嗎?”
過了良久,裡麵才傳來白清婉的聲音:“阿宴,我……還好。”
沈宴停頓了片刻:“那好,”他看了看手中的水杯,將其放在一邊,“我就在門口陪你,你彆害怕。”
話畢,他聽見門內安靜少許,接著是幾聲拖鞋的聲音,不多時門已經從裡麵打開了。白清婉麵色雪白地站在那裡,聲音微微顫抖:“阿宴,”她有些虛弱地笑了一下,“乾嘛站在門外,你進來……”
見她的樣子,沈宴眸光微顫,剛準備彎腰拿起水杯跟進去,頭頂傳來她的聲音——
“阿宴,我可能……不太好……”
沈宴驚詫擡眼,就見麵前的白清婉身子搖晃了一下,她伸手想抓住門框,但又虛弱無力,整個人頃刻間就向後倒去,沈宴的心猛然一跳,立刻起身托住她,而後猶豫少頃,還是將她攔腰抱起,穿過書房走進臥室,溫柔放在床上。
餘光掃到被子上灑落的小團頭髮,沈宴瞳孔吃痛一縮,下意識望向她的臉。
此刻她緊閉著雙眼,麵色有些病態的慘白,額間有細密晶瑩的汗珠,秀挺的鼻子浸濕,一向清潤的嘴唇失了血色。
喉結滾動,他此刻無比想要抱緊她,緊緊的,用自己的胸懷溫暖她、護著她。
沈宴的嘴唇抿緊、下頜線繃直,還是剋製著內心洶湧的情緒,緩緩起身——
然而,一隻小巧的手卻伸出來,輕柔,卻堅定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阿宴,彆走。”
“轟——”地一聲,窗外又一聲雷聲炸響,沈宴覺得自己的胸臆中好像也有什麼東西炸響了,而後又坍塌了一塊,他覺得後頸處有些發麻,雙手似乎僵住了,過了好久血液才恢複流動,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好,我守著你。”
“嗯……”她聲音含糊,睜開有些茫然的眼眸,一瞬間有些霧霎霎的,等好不容易找到了焦點,她凝住眼前近在咫尺的沈宴,點了點頭。
沈宴內心柔軟一片,他未有一刻有如現在這樣真切的體會到,他是真的,想要把她揉進身體裡。
他按捺內心的激盪,準備起身搬一把椅子,像以往無數次那樣,徹夜守在她身旁。
但是腕上那隻手卻冇有鬆開,他低頭看了看,也不捨得撥開,就緩聲道:“婉婉,我去搬把椅子,門口,我來的時候還給你接了杯溫水……”
還冇等他說完,那隻手卻將他往下扯了扯,力道依然虛浮,卻隱隱約約帶著某種不容置疑:“阿宴,我不要。”
“什麼?”
“我不要你走……”
“我不走,婉婉,我隻是……”
“抱抱我。”
一整晚的隱忍和剋製,在遇到這一句話的那一刻土崩瓦解,他鬆了撐在床邊的手臂,順著她拉他的方向,輕柔又小心翼翼地擁住她,他感到心神劇蕩,隻得憑本能擁抱住她,說不出話來。
“阿宴。”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嗓音略啞地輕聲應:“嗯?”
“你上來吧。”
沈宴手指微蜷,烏黑的睫毛顫動了幾下。
過了幾秒種,見他遲遲未動,白清婉輕聲說:“你這樣半趴著多累。”
而後又道:“反正……也不是冇這樣過。”
沈宴的耳朵熏染上了紅暈,維也納的月色毫無防備地闖入他腦海。
白清婉感覺到耳畔的沈宴點了點頭,而後,他擁著她順勢半躺在床邊,白清婉動了動,在他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沈宴把被子拉上來,幫她掖好。
幾聲餘雷奏響,感受到懷中人的輕顫,沈宴擁緊她,低下頭,他幾乎下意識想要憐愛地吻一吻她的發頂,最終,卻隻是把下巴擱在她的頭髮上,呼吸著鼻翼的茉莉馨香,歎了一口氣。
“彆怕。”他輕聲說,“有我在。”
“嗯。”白清婉把自己埋在他懷中更深一些,緊緊閉著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雷雨漸漸止息,隻餘窗欞流淌的汩汩雨水聲間或響起。
沈宴聽到懷中人的呼吸聲漸漸均勻,她終於不知何時慢慢睡著了。
半靠在床邊抱著她的沈宴姿勢卻並不舒適,不過今晚他也並不打算入眠,像曾經很多個雷雨夜一樣,他情願靜靜守著她。
稍微偏過頭,沈宴能看見懷中的她睡得恬然,潔白的額頭膚如凝脂,密扇一般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翕動,鼻尖發白,縱使在睡夢中眉頭依舊輕輕蹙著。
他靜靜看她,思緒飄遠,他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樣子,何等明眸善睞讓人見之不忘,想起異國他鄉無數個日夜的相伴,想起畔羅山頂飛過的群鳥,想起她身穿婚紗向自己款款而來……
靜夜中,隻餘床頭櫃上那盞檯燈孤寂地亮著,他伸手將其熄滅。
……
時間流淌,東方泛起灰白色,熹微的光和著尚未散去的烏雲,預示新的一天來臨。
她的眉頭不知何時已經舒展開了,猶在他懷中,此刻正睡得香甜。
沈宴低著頭,深深凝視著她,而後,他壓抑住眼中的眷戀,輕手輕腳將她放在枕頭上,她翻了一個身,秀髮披散在絲質的枕頭上,白皙的手臂置於身前,依舊在睡著。
他無聲伸了伸痠痛的身體,反身將她的被子掖好,才動作很輕地離開。
——
白清婉醒來時,天已大亮,烏雲散去,明媚美好的陽光透過窗簾灑了滿室,有細碎的光斑落在她的被子上。
她揉了揉依舊有些惺忪的眼睛,緩緩伸了個懶腰,覺得昨晚好像睡了一個難得的無夢好眠。
昨夜的回憶逐漸清晰,她用手摸了摸沈宴躺過的地方,然後窩在鬆軟的被子裡半天冇有動,享受著難得的舒適與安寧。
這時,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她伸手摸索著拿過,接起來放在耳邊——
聽到沈宴的聲音的一刹那,昨夜的溫存相擁就那麼突然闖入她腦中,白清婉隻覺耳畔發燒。
“婉婉,你醒了嗎?”清澈淩冽的聲音。
“嗯——”她的聲音裡帶著剛睡醒的一絲慵懶。
沈宴稍微停頓了一下,呼吸聲傳來:“感覺好些了嗎?”
“嗯,說來也奇怪,”白清婉依舊躺著,帶著一點鼻音,“昨晚我竟然睡得特彆好,好久冇有這樣睡過一場好覺了。”
電話那頭,沈宴低低地笑:“那就好,”然後又道,“對了,我讓廚房給你熬了砂鍋粥,待會兒你起來了可以下去喝,胃裡會舒服一點。”
“好,”她笑眼彎彎,“謝謝……咳,”她嚴肅地淨嗓,“知道了阿宴。”
沈宴莞爾:“你說謝謝也沒關係。”
白清婉也笑:“我不說~”
沈宴拿她無法,隻是笑著,他想起他們在芝郡的日子,好像也是這樣輕鬆、無憂無慮。
頓了頓,他才繼續道:“對了婉婉,有件事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白清婉嗯了一聲,然後稍稍停頓,等著他說。
“我臥室床頭有份檔案,前些天在看,今早走得急忘記拿,我已經讓聞讓過去取了,你幫我取一下待會兒交給聞讓可以嗎?”
“可以,”聽到有工作要用的檔案,白清婉已經坐起身了,“那我現在就過去拿,是什麼樣的檔案?”
“灰色的檔案夾,你去了就能看到。”
……
放下電話,白清婉起身迅速洗漱,而後披了件衣服,向隔壁房間走去。
床頭櫃上果然有一個深灰色的檔案夾,她徑直過去,剛準備拿起檔案夾,餘光就見一旁放了
本書,應該是沈宴最近在看,書頁中夾著一張半折的紙,已經有些舊了,他大概當書簽在用。
她也冇在意,取過檔案夾,剛準備離開,卻電光火石間忽然回頭,她俯身湊過去細看,果然發現了熟悉的筆跡。
輕輕將書本拿過來翻開,裡麵那張紙清晰可見,是寫滿董叔聯絡方式的紙。
思索了一陣,她將紙張重新夾好,原樣放回去,而後拿過檔案夾,出門送給了早已等候的聞讓。
回到屋內,走向餐廳去吃阿宴為自己準備好的砂鍋粥。
整個早餐,她食不知味,心裡反覆在想剛纔那半張寫滿字跡的紙。
阿宴為什麼要留著,是上次用完隨手放著的嗎,可這本書明顯是他最近在看的……
她的心跳加快了,好像有一個將明未明的思緒隱在撲朔迷霧之中。
阿宴留著這張自己隨手給他的紙條,就放在床頭,他隨手就能看到觸到的地方,夾在他每晚都會閱讀的書中……
她想象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緩劃過紙張的褶皺、已經有些模糊的字跡。
那個思緒更近了……
她搖搖頭,卻覺得隱隱約約的那個想法過於荒誕。
怎麼可能,阿宴心中一直有那個白月光啊,這麼多年的相處,他雖對自己多有照拂但的確從未逾矩半分,更冇有表達過半分有關男女之間的感情……
但是昨晚……
她想起他抱著自己的樣子,她感受他懷中乾淨凜冽的氣息,頭頂他的呼吸,他胸口起伏的弧度……
可是,是自己虛弱中忘情,讓他抱著自己的。
她低下頭,阿宴對自己一向體貼,她提出來,他大概也不會拒絕。
但是……另外一些片段也逐漸從回憶中清晰:
異國時,那些他守候著自己的夜晚,似乎午夜夢迴,有那麼幾次恍惚間看到他黑暗中的眼眸,漆黑的眸子極亮,映著窗外的瑩瑩月色,好看得近乎不真實,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洶湧又複雜……
她想起那時候在江邊,湍急的水浪伴著疾風驟雨,她不停地咳著,淚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眼前的視線模糊不清,她聽見他也哽嚥了,啞聲問她為了那種人值不值,問她怎麼捨得丟下他……
她想起他每一次在自己身邊,恣意地笑、落寞的眼神、隱藏的疼痛……她忽然就覺得心裡好像軟了一塊,她想起林顧盼的話——
“小婉,你可彆身在福中不知福……”
想到這裡,她飯也吃不下去了,乾脆放下碗筷站起來。
回到房間關上門,想了想,還是撥通了林顧盼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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