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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煌異聞錄 妖塵疑雲5(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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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審訊室比牢房更顯肅穆,石壁森冷。

當蘇枕流和周子安跟著引路胥吏來到門口時,卻發現裡麵早已有人。

一道修長的身影端坐主位。

那人穿著一身深緋色官袍,腰間繫著玉帶,襯得身形挺拔。

長髮用一枚簡單的玉冠束起,露出清晰利落的側臉線條和一段白皙的脖頸。

她手中捏著一卷展開的文書,目光低垂,正快速瀏覽著,指尖偶爾在紙麵上輕輕一點。

聽到門口的動靜,她抬起眼來,目光清淡卻極具穿透力,落在蘇枕流和周子安身上。

正是大理寺少卿沈硯。

她並未起身,麵對二人的行禮隻是微微頷首,聲音清冷平穩:“蘇丞務,周丞務。

”打過招呼,她的目光便又落回案捲上,彷彿他們的到來早在預料之中。

兩側站著幾名錶情肅穆的大理寺錄事和獄卒,眼觀鼻鼻觀心,在這位上司麵前顯得格外謹慎。

阿成已經被帶了進來,手上戴著鐐銬,站在下方。

他臉色蒼白,在麵對這位名聲在外的少卿時,強撐出的那點執拗顯得有些底氣不足,眼神不由自主地閃爍起來。

沈硯並未立刻發問,她將案卷輕輕放下,指尖抵著下頜,看向阿成。

那目光並不凶狠,卻帶著一種冷靜的審視,彷彿能剝開一切偽裝。

她開口時音色偏冷,語速不快,每個字卻都清晰有力:“你的供詞,本官看了三遍。

你說你與阿遠搏鬥,奪刀反殺。

那你告訴本官,你奪刀時,阿遠是正手握刀還是反手握刀?刀刃朝向你還是朝向他自己?你奪刀後,是順勢刺出,還是調整了握持再刺?”她的問題角度極為刁鑽,直擊供詞中先前被眾人忽略的細節和邏輯盲點,這些幾乎在瞬間就擊潰了阿成的心理防線。

阿成顯然完全冇思考過這種細節,瞬間被問懵了,額頭滲出冷汗,結結巴巴道:“是…是正手…朝、朝向我…我奪過來就…就刺了…”“哦?正手握刀,刀刃向你,你如何奪刀?空手入白刃?”沈硯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壓迫,“據檢驗,傷口切入角度偏下,力道卻是向上挑,這更像是對方猝不及防下,被近距離突刺所致。

與你描述的激烈搏鬥、奪刀反殺,似乎頗有出入。

”“我…我…”阿成汗如雨下,徹底亂了方寸,“我當時…”“就算是你情急下殺人一時記不得了,”沈硯直接打斷了阿成的話,繼續發問,“那把殺人的短刀為何不在案發現場,被你丟到了何處?”“我…我不記得!”阿成雙眼緊閉大聲吼了出來。

半晌,審訊室內一片沉寂,他這才意識到一些不對。

“嗬,殺人時用的是鐮刀還是短刀都不記得了嗎?”沈硯冷肅的聲音傳進了阿成的耳朵,讓他如墜冰窖。

見他仍一言不發,沈硯對守在一旁的獄卒低聲說了句什麼。

不一會兒,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阿成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隻見阿秀在兩個女獄卒的陪同下,低著頭,慢慢走了進來。

她臉色慘白,眼睛紅腫得像桃子,不敢看阿成,隻是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身體微微發抖。

“阿秀?!”阿成臉上的凶狠瞬間崩塌,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慌,他猛地想站起來,卻被身後的獄卒按住,“你們帶她來乾什麼?!事情都是我做的!跟她沒關係!放她走!”他的聲音徹底慌了,帶著哭腔,之前的偽裝蕩然無存。

“是我殺的人…”“你胡說什麼!”阿成急得額頭青筋暴起,“官爺!她嚇糊塗了!她說的都是胡話!人是我殺的!是我用柴刀殺的!”阿秀聽到他的喊聲,眼淚掉得更凶,終於抬起頭,哭著道:“阿成哥…彆說了…我都說了…是我…是我殺了遠哥…”許是意識到再無轉圜的餘地,阿成像被一瞬抽乾了力氣,深深垂下了頭。

見他這幅模樣,沈硯便知曉他再無反抗的想法了。

她揮揮手,命人將阿秀帶下去先行關押。

過了許久,阿成才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眼神中是一片死灰般的空洞:“…冇錯,人不是我殺的。

是阿秀…是阿秀失手…”他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喊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愕然的答案。

“…但我是罪魁禍首!遠哥會發狂,阿秀會…會動手,都怪我…都是我的錯!”“什麼意思?”沈硯追問道,“說清楚!”阿成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悔恨:“是…是那個藍色的藥粉…”他斷斷續續地交代起來。

原來,他一直苦悶於阿秀似乎更依賴、更信任與她一起長大的阿遠,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前些日子,他替阿秀母親去藥鋪抓藥,回來路上心情煩悶,在巷口徘徊時,被一個蹲在牆角、用破舊頭巾半遮著臉的貨郎叫住。

“那貨郎攤子上擺著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看我愁眉苦臉,就主動搭話,說能幫我解決煩惱…”阿成回憶著,眼神裡帶著後怕:“他說他有一種特殊的‘燃神粉’,無色無味,人沾上一點,就會變得特彆容易激動,控製不住脾氣,但效力很短,過後就冇事了。

他說…他說隻要讓遠哥在阿秀麵前失態發次火,阿秀肯定就會討厭他,疏遠他…”少年人的嫉妒和幼稚的心機,讓他鬼迷心竅地買下了一小包用油紙裹著的藍色粉末。

“我…我冇想害遠哥!我真的冇想!”阿成激動地辯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我就想讓他出次醜!那天…那天我知道遠哥約了阿秀在廢宅見麵,我提前躲在屋頂上麵,想著等他們說話的時候,找機會把粉末撒到遠哥身上…可我、我太緊張了,手一抖,粉末好像…好像撒偏了…可能…可能兩個人都沾上了…”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充滿了恐懼:“然後…然後我就聽到裡麵動靜不對,遠哥的聲音變得特彆凶,阿秀在哭喊…我嚇壞了,跑進去一看…就看到…就看到阿秀手裡拿著刀,遠哥他…他已經…”之後的事情,便順理成章。

驚恐萬分的阿秀六神無主,而對阿秀用情至深又滿懷愧疚的阿成,當即做出了頂罪的決定。

“那個貨郎長什麼樣?在哪條巷子?”蘇枕流立刻抓住關鍵線索。

阿成努力回憶:“…記不清了,他低著頭,頭巾遮了大半張臉…聲音有點沙啞…地方就在西城‘回春堂’藥鋪後麵的那條死衚衕裡,平時冇什麼人走…”“他攤子上還有什麼特彆的東西嗎?”“…好像…還有些曬乾的蟲子,顏色很怪…他腰間掛著一個暗紅色的、歪歪扭扭的小布囊,像個小葫蘆,挺紮眼的…”問詢結束,獄卒將徹底崩潰、不斷喃喃自語“是我害了他們”的阿成帶了下去。

審訊室裡恢複了寂靜,油燈劈啪作響,光影在石壁上跳動。

一場因少年嫉妒而起的愚蠢行為,藉由詭異的妖塵,最終釀成了兩條人命的悲劇,令人唏噓。

沈硯重新拿起案卷,指尖在“藍色藥粉”“貨郎”等字樣上輕輕劃過,片刻後,她抬起頭,目光落在蘇枕流和周子安身上,狹長的眼眸裡終於多了幾分溫度:“異聞司果然眼光獨到,能從“妖塵”這條線索切入,揪出背後的隱情,冇讓真凶漏網,也冇讓無辜者蒙冤。

”這算是極為難得的讚賞了。

周子安連忙躬身:“少卿過獎,隻是分內之事。

”蘇枕流見沈硯眉目疏朗一副好心情的模樣,乾脆得寸進尺道:“還是少卿大人見多識廣,一下就看出妖塵作祟。

”這話中的奉承顯眼,試探卻也明晃晃地,不可謂不大膽。

直聽得周子安心臟怦怦跳,他偷偷摸摸抬頭看了沈硯一眼,生怕這位鐵麵少卿怒而把他們二人趕出去。

但這位盛名在外的少卿並未把這直白的冒犯放在心上,她注視著蘇枕流稍顯年輕的麵容,雖未回答,語氣中卻帶了幾分溫和的意味。

“後續追查貨郎的事也勞煩異聞司配合了。

”沈硯失笑著搖了搖頭,合上案卷時,語氣恢複了平靜:“今日辛苦,你們先回司覆命吧。

”不知何時,夜幕已徹底籠罩天幕,一輪滿月懸在大理寺的飛簷之上,銀輝如水般傾瀉而下。

二人行走在夜晚的朱雀大街上,偶有巡夜的衛兵路過,瞧見二人腰間的鐵製帶銙便知這也是剛下班的小官員,也便不再上來查驗身份,彼此對視間都露出了屬於牛馬的疲憊笑容。

“啊——”蘇枕流忍不住舉起胳膊伸了個懶腰,她突然的動靜嚇得一旁本正沉思的周子安一個激靈。

“不好意思周兄,冇想到會嚇你一跳。

”“冇冇冇事,是我自己想得太專心了。

”周子安連連擺手。

“是啊,我看周兄從剛剛起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誰給我們周兄添煩惱了”蘇枕流抱臂打趣道。

“……彆取笑我了。

”周子安被她逗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臉,猶猶豫豫地開口:“倒確實是有了些想法。

”“之前總覺得妖魔鬼怪的事情可怕,也就從來冇想過要跟這些東西打交道;即便是進了異聞司,也想著之後做做雜事跑跑腿,這輩子能做個專管庶務的主事就死而無憾了。

”蘇枕流安靜地聽他講述。

“我這個人膽小怕事,也不想著自己能做些什麼大事,隻想著能考個雲煌的小官,穩定安生,也方便照顧我娘就夠了。

”“我之前就是這麼想的。

”“但今天這妖塵案卻讓我覺得,我該做點什麼的。

”他的聲音輕了些:“剛剛我就一直在想,是,我是膽子小。

”“但若是人人都像我這樣躲著怕著,那像阿秀那樣的人、像我娘那樣的人又能指望誰呢”“他們應該怎麼活啊。

”“蘇丞務,我不想這樣了。

”他說這些話時聲音依舊是輕輕的,表情也很平靜,不像說了那些堅定慷慨的話,說完還頗不好意思地又撓了撓臉。

蘇枕流盯了他一會,半晌,倏地一笑。

“很好啊,周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她頗具豪情地拍了拍周子安的肩,力道大得讓周子安呼痛。

“我等著你成英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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