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長生歎 第二百一十六回 定計夜出
夜色如墨,萬籟俱寂。
白日裡大軍壓境的肅殺之氣,彷彿也隨著深秋的寒露沉澱下來,將整個鴻豐山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唯有富春江水,依舊不知疲倦地嗚咽奔流,更添幾分蒼涼。
“敬春秋”酒館內,一盞昏黃的油燈在桌上搖曳,將三個人的影子拉長,投在斑駁的土牆上,隨著火苗微微晃動,彷彿預示著未來的波瀾起伏。
陳晉端坐主位,麵容在燈光下顯得愈發深邃,溝壑縱橫的皺紋裡刻滿了歲月的滄桑與不容置疑的威嚴。
霍玉瓷緊挨著他坐著,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平日裡溫婉的麵容此刻寫滿了憂慮,目光不時擔憂地掃過丈夫和一旁的莫沉。
莫沉則挺直脊梁坐在下首,麵色沉靜,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暗夜中的寒星,專注地聆聽著師父的每一句話。
“形勢,已至絕境。”陳晉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卻似重錘敲在人心上。
“山下叛軍,非尋常烏合之眾。觀其營寨佈局,旗號森嚴,乃百戰精銳。兵力不下五千,強弓硬弩齊備,恐還有攻城器械隱匿其中。更棘手者,軍中必有投靠那篡位權臣的武林敗類,其中不乏頂尖高手,日前那幾人,不過是探路的石子罷了。”他頓了頓,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窗外濃重的夜色,望向山下連綿的營火。
“若他們不惜代價,悍然強攻。老夫縱有通天之能,或可自保,但…”他的目光轉向霍玉瓷,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與決絕,“欲護你師娘周全,護這酒館、這小鎮數百口無辜百姓安然,難如登天。雙拳難敵四手,惡虎架不住群狼。”
霍玉瓷聞言,身子微微一顫,下意識地握緊了陳晉的手,聲音帶著一絲哽咽:“隱山…”,霍玉瓷噙著淚,叫出了陳晉的小字。
陳晉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用力緊了緊,以示安撫,目光隨即落在莫沉身上,變得銳利而充滿期許:“硬拚,是下下之策,無異於以卵擊石。為今之計,唯有尋外援,方能破此死局。”
“外援?”莫沉心中一動,隱隱有了猜測。
“不錯。”陳晉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追憶的光芒,“距此五百裡外,有一地名為‘千劍閣’。此乃老夫當年一手所創,閣中弟子皆修習上乘劍術,雖久不出世,然底蘊猶存,實力不容小覷。若能得他們出手相助,裡應外合,眼前困局,或可迎刃而解。”
五百裡,還是山路!莫沉心中凜然。這個距離,對於無法動用靈力、僅憑剛剛入門的輕功趕路的他而言,無疑是一段極其艱巨的路程。
陳晉的目光彷彿能洞穿他的心思,沉聲道:“此行,凶險異常。不僅要突破山下重重封鎖,更要跋涉五百裡險峻路途,期間難免遭遇叛軍遊騎、江湖宵小,乃至山野猛獸。且時間緊迫,山上存糧有限,人心易散,必須在…”他略一估算,“必須在十日之內,攜援軍返回!”
陳晉凝視著莫沉,語氣凝重如山:“沉兒,此重任,非你莫屬。其一,你乃生麵孔,叛軍不識;其二,你四年苦修,劍術已得我真傳,《滴水穿石》可破堅,《驚鴻照影》可趨避,《青山不動》可自保,更已初悟劍氣鋒芒,足可應對尋常高手;其三,亦是至關緊要者,此去非僅憑武力,更需堅韌心誌與臨機決斷之能。你弱冠取字‘問心’,當明此行之要義。你,可願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