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十三子之七劍與雙龍 第四十四回 血染青砂待罪塔 鬼泣幽途冥王天 （六）

    腳下出現石階，頭頂也顯出石梁。

往前行，二人已存身在一座巨大的迷宮之中。

左右都是幽深的甬道，每前進十餘步，便會出現一道岔路。

由此而外，無邊無際，無止無儘。

鳴雲回頭望，明明不過才走了百餘步，自己的來路卻已淹沒在同樣無儘的迷宮中。

少年人由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轉首看了一眼耀璃。

對方很久之前，便已緊閉雙目，聚精會神，以耳代眼。

此刻，二人真氣完全聯為一體。

雖然隻是初次聯手，也足夠鳴雲窺探到對方心底的焦躁。

之前的那位女僵屍，一定是耀璃的親朋好友，自從看到女僵屍的那一刻，耀璃便再也放心不下。

而自己的心事——三四位倩影在腦海中的浮現——也一樣被耀璃探去。

兩人又都是有意大道的修士，一旦明瞭對方心跡，反倒輕鬆釋然。

正在感慨，耳旁忽然傳來一絲音振。

鳴雲精神一振。

耀璃則手指前方一處通道：

“聲音是從那裡傳來的。”

鳴雲點了點頭，為防不測，二人依舊攜手，不敢分開。

“是位老人？”

鳴雲問。

耀璃點了點頭：

“是位老嫗。”

鳴雲皺了皺眉，隻為那嗓音竟有一絲熟悉。

耀璃的耳力驚人之極，引著鳴雲連穿數道門戶，前行了百丈，這才找到了聲音的主人。

鳴雲本有所準備，可在看到對方，還是吃了一驚。

地上匍匐著一位老嫗，身上卻穿著鮮豔之極的粉紅色花裙！

老人哭哭泣泣，喃喃囈語，似傷心，又似失智，縱然鳴雲兩人已近在咫尺也一無所覺。

“她這是怎麼了？”

耀璃皺了皺眉：

“陶清華雖然修至築基，但元神虛弱之極，想來是借重藥石或外助強行晉階。平日裡為了修進，她又多借男子精氣，精神毅力越發不堪。

我和你入這待罪塔，尚要有一番掙紮。她能生還此地，不被塔外空間撕扯的元神儘碎，已是運氣了！”

說到這裡，忽然省悟道：

“你是不是想救她？”

鳴雲尷尬笑道：

“我隻覺得我們能在一日內連遇三次陶清華，想來該是有緣。你我修道人士，不可不慮。”

耀璃自經與鳴雲真氣互聯，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客氣：

“周師兄既然想救她，儘管施為。我與此女無緣，就不過多沾染了。”

一番話多少有些小兒女態，在鳴雲聽來，又覺得對方沒有向自己藏私。於是上前提起陶華清手掌。

果然對方如驚弓之鳥，一待鳴雲近身，便哇哇大叫，急欲甩脫。

她失智傷神後，肉身潰敗得厲害。

原本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青春美婦，此刻已然雞皮鶴，老態龍鐘，堪比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老太太。

鳴雲尾指隻一拂便將她製住，再試一試，將無明指搭其脈門，緩緩渡了一道真氣，這才將陶清華的心神收攏。

得鳴雲相助，陶清華如夢初醒，待恢複神智，第一時間不是向鳴雲道謝，而是迅速從百寶囊中取出各色靈丹，大口大口的吞食。

她元氣喪的厲害，縱然服了海量的丹藥也補不回原先青春女子的模樣，手臂與麵板乾枯，勉強隻恢複到四十多歲中年婦人的外貌。

可讓鳴雲二人意外地，自從她恢複了容貌，卻與之前的相貌大有不同。臉形也稍稍瘦長了一些。

若論秀麗竟比未受創還要強上一倍，雖然不能與秦耀璃、冷星雲相比，但也是世間罕有的美女！

以鳴雲與耀璃兩人的眼力竟都沒有看破她平日隱藏了真容，二人不由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些驚奇。

眼看著菱花鏡裡形容枯槁。

陶清華再忍不住，放聲痛哭，哭聲奇悲，十分傷神。

鳴雲此時已得了幾分音術，聽出對方的傷心是發自心底。

絕不是隻是因為容貌傷損的緣故，更多的是委屈，憂怨與哀傷。

耀璃本不欲理睬她，此刻聽出陶清華心意，也不由生出些同情，靜下心來。

“說說吧，你來這沉沙之地，到底是為了求什麼？”

被鳴雲二人再一次營救後，粉桃仙子再沒有保留，擦了擦臉龐淚水，又定了定，這才緩緩道：

“我本良家女，為修真中人牙掠奪，販至修真人家。起先隻是一外室，後被主人看出我靈根出眾，便精心傳我道法，又舍費海量靈丹妙藥！

我本以為天降洪福，異日便可榮歸故裡，一洗典身為奴的恥辱。沒想到主人卻趁我築基後大關未固，強盜我元陰，致我元神大損。

過後我才得知，主人年輕時縱欲，以致精元虧損，花了好大心思傳我道法，增我法力，不過是為了補其真元。事後，我本以為會被他滅口……。“

說到這裡，陶清華苦笑道：

“他是名門之後，家世顯赫，論理絕不會讓我這個汙點存活於世。可是他卻欺我有些姿色，失去真元後，一身法力幾乎儘喪。一樣還是把我拘在宅內，做其侍妾。

我準備了三年，才得機會拚死逃離。我兩失真陰，破甑之身哪裡還談得上什麼愛惜？

於是流落風塵數十載，隱姓埋名，改形換麵。隻因元陰虧損，又是散修身份，縱然五十年修行，也難有寸進。”

說到這裡，陶清華冷笑一聲：

“可笑那人得我真陰，元體補滿，修道大進。我這五十年悲悲慘慘，生不如死，他那裡倒是萬事順遂，近日聽聞竟已結丹！

我不服，我想報仇！

可我一介散修，無門無派，又元氣大損。我，我拿什麼報仇？”

說到這裡，粉桃仙子麵孔紅了一紅：

“我賄賂了一位宗門子弟，得到這裡可能有待罪塔的訊息。塔內有五行蘊化，我是水行單靈根，如果能得到葵水精華，該能補我喪失的精元。

若真有如此大運，雖然我已八十歲，可還是想試一試結丹……。”

耀璃在旁問：

“你也知道你八十歲，又不過築基三階，怎麼結丹？”

陶清華咬了咬牙：

“五百年前，有錦衣姹女九十入道，百歲結丹佳話，她可是我輩楷模……。”

耀璃不屑道：

“你說的那位，是凡人中最不堪、最汙穢的鴇母。為其成就，傷天害理，損了數百童男純陽。結丹之日，便被天雷擊死，魂飛魄散。你難道也要如此嗎？”

陶清華臉上陣青陣紅，卻又抬首直視耀璃：

“我本沒想活那麼久，隻指望結丹當日引天雷與仇人落得同歸於儘罷了。至於世間童男純陽。

仙子在上，非是我陶清華是非不分，黑白顛倒。這世上不堪的男子如山如海。即便我在行前明告對方，願意獻出純陽的淫徒也不知道有多少！”

一番話說的耀璃啞口無言，回望鳴雲，對方也是滿臉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