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界海圖 第5章 邪影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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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影初現
石階冰冷，微光自縫隙滲入，卻驅不散藏書閣中的寒意。邵子瑜依然跪坐在榻前，指尖緊裹著母親遺留下的舊布巾，掌心汗津未消。杜衡轉身而去的背影，像一塊沉石壓在心頭，沉默將他困在了半開未開的清晨裡。
他緩緩起身，深吸一口帶著藥香與舊墨味的氣息，心中隻餘一片空曠。
門外雨聲淅淅瀝瀝，雲夢山間春寒料峭。抬眸望去，山路轉角處，一抹青衣悄然掠過。他心頭一緊，本以為那是巡查弟子的影子，卻發現那背影步伐瀟灑自如，與宗門弟子的拘謹截然不通。邵子瑜眨了眨眼，還未來得及細想，藏書閣後方忽然傳來一陣異樣風聲。
他悄步前移，繞過一叢鶴頂蘭。忽見黑影一閃，有人在閣後牆根處翻檢什麼，動作極快。邵子瑜屏住呼吸，踱步靠近，卻聽到那人低低咒語似的輕聲，隨後風聲再起，影子已然消失。
他皺眉，心底猛地多了幾分戒備。
“子瑜？”身後傳來一聲輕喚，是姬玉箐。她一襲素絹製服，被冷雨沾濕了髮梢，聲音不動情，卻藏不住疲憊。
“你怎會在此？”她盈盈注目，眼底儘是審視與探詢。
“聽見動靜。”邵子瑜輕聲道，又隱約試探，“藏書閣後，有人影遊動。”
姬玉箐微不可察地蹙眉：“近來宗內戒備森嚴，閒人不許靠近。你見到的是誰？”
“不確定。動作極快，我隻聽見咒語聲。”
姬玉箐略一沉吟，目光越過他身後落向牆根處，輕聲道：“隨我來。”
二人循著雨痕悄聲前行，小心挪步於青石與修竹之間。山腳一隅，果然有一道鮮明的踩踏痕跡，泥濘未乾。邵子瑜俯身凝視，察覺土壤間混雜著點點黑色細末，像焦燼，又像極了某種祭煉後的異物。
“這些，之前冇見過。”他的聲音很輕，仍帶著一絲警覺。
姬玉箐微微點頭，從袖中取出一縷紗巾，拈起黑末，皺眉：“像是鬼砂。唯邪道法陣用以開眼，原不該出現在宗門內。”
空氣陡然冷了幾分。邵子瑜攥緊拳頭，喉結微微滾動。
“宗內怎會有此物？”他壓低聲音。
“兩個月前，玉壘峰下也查出過，但查無實據。”姬玉箐環顧四周，神色帶了幾分凝重，“此事，須即刻通報宗長。否則，一旦邪道滲透，後果不堪設想。”
她話音未落，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急促腳步，卻是一隊外門弟子巡邏接近。二人對視一眼，下意識藏身於簷下聽風。
幾名弟子言語急切，提及昨夜山門外有人夜探煉丹房。巡查師兄厲聲訓斥，暗示近來宗門風雨欲來，不許任何人擅入禁地。邵子瑜聽著，心頭一動，不知是警覺還是本能，總覺得這片刻的平靜之下，暗流湧動得讓人不安。
待巡邏過去，姬玉箐叮囑他：“今日之事，切不可外揚。記住，若遇怪異，須先自保。”
他說“好”，卻覺心頭更添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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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過後，宗門大堂內審問聲不斷；邵子瑜被陳列作勢的雕花屏風遮擋在角落，這種場麵對他而言極其陌生。他垂手而立，目光偶爾掠過堂內幾名執事長老，卻不能久視。一側的杜衡神色不耐，似乎還在回味早上二人的爭執，時不時瞥他一眼。
桌上攤著幾冊破舊殘卷，正是昨日深夜被盜的典籍。執事長老眉峰緊蹙，咆哮如雷，查問各位新晉弟子夜間足跡。空氣中緊張氣息如鉛塊般壓抑，誰都不敢大聲喘息。
姬玉箐步入大堂時，神色鎮定自若。她像一柄窄刃寒劍，暗自護住邵子瑜的身後，不動聲色地將局勢攬入掌控。可就在一眾目光聚焦間，外門角落一襲青衣緩步入內，風度非凡，正是新上任的醫道執事——楚昭離。
楚昭離步履生風，微微一笑，俊美無雙。行至堂前，他目光淡淡從邵子瑜身上掠過，那目光平易近人，實則幾不可察的一縷銳利藏於眼底。他向長老拱手，低聲陳報：“昨夜煉丹房也有密印觸動，疑涉外邪。不敢妄下定論，還請派人徹查。”
傅長老沉聲點頭，道：“此事交楚執事主持。各位新進弟子，若有所見，實言直報，勿生事端！”
堂內氣氛變得愈發緊張，邵子瑜心頭咚咚直跳。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楚昭離，卻發現對方在落座時，眼角的笑意竟對自已格外停留了一瞬。
那一笑如湖麵殘月，明明溫和，卻讓人寒至骨髓。
“這位弟子。”楚昭離指尖動了動，點名道，“你可是昨夜最晚離開藏書閣的那人？”
空氣彷彿凝固。邵子瑜隻得拱手：“弟子確是因閱讀典籍留至很晚，隻是見有人影出冇於館後，因怕打擾未敢直追。”
楚昭離走下台階，似信非信地端詳他，目光繞過邵子瑜移向姬玉箐：“玉箐師妹可有通見？”
姬玉箐微呼一口氣，首肯道：“我亦察覺異樣，子瑜未曾妄動。”
堂內竊竊私語，楚昭離輕聲笑了，轉手撫過手中玉佩，道：“宗門連夜混有鬼砂之物，幸得貴二位警覺。此事暫且記下。”他隨意揮手，姿態疏朗，卻把矛頭悉數收起，彷彿什麼都未發生，隻餘心頭暗湧。
詢問結束，人流散去。邵子瑜剛走出大堂，便見杜衡快步追來，一把抓住他肩膀。
“你彆對外多嘴！”杜衡咬牙切齒，低聲警告，“現在宗裡風聲鶴唳，牽扯多了冇你我好果子吃。”
他掙開杜衡的手，抬眸回望，語氣平靜卻決絕：“若有人故意引邪入宗，我管不了那麼多，隻管問心無愧。”
二人目光膠著，誰都冇有退讓。風自走廊間滾過，把裾角吹得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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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雲層漸開，卻有層層陰翳未散。邵子瑜獨立於後山修竹林間，手中持青竹劍，劍鋒未展，氣息卻穩。雨後竹葉滴水，滴答作響，將春日清寒鎖在幽謐山穀。
他心無旁騖地演練宗門基礎劍式，一招一式儘顯拘謹，卻也鋒芒初露。回想今日大堂之事，微微咬了咬牙，揮劍時力透指間。
竹林另一隅，姬玉箐悄然現身，靜靜倚在斜生石上。她默然注視良久，才柔聲道：“你不必事事太過自頂嘴。雲夢宗，水比你想的還要深。”
邵子瑜收劍，轉身看她，眼角還有未褪的沉鬱。
“你都不怕？”他問。
姬玉箐不答，隻有更深一層幽光從眼角劃過。她輕輕解下腰間絲帶，將一顆淡青色護身符交到他手中。
“你有用得上的時侯。”她低聲，“謹記：不是所有危險都能靠劍鋒化去。人心亦險。”
他凝視護符良久，心中久違的一絲溫暖悄悄泛起。
姬玉箐執意轉身離去。正這時，竹林另一側，卻傳來微不可察的衣袂摩挲聲。邵子瑜身形一動，陡然收攝目光，凝神細聽。
三縷黑影投在地麵。竹林深處，有人低聲囈語，隱約可見一抹邪異的靈紋在指間閃爍，那氣息陰冷中帶有一絲諷刺與狠厲。
邵子瑜壓下呼吸，定睛望去，卻見那人轉瞬即逝，正是楚昭離。
他移步竹間，腳步輕捷，回首時一抹嘲弄的笑意掠過唇角。
邵子瑜背脊微涼，攥緊護符，下意識將身形隱於竹後。楚昭離的目光像冰刃，明明溫和和煦，卻似能穿透世事假象，直指人心最深處。
他注視著邵子瑜，眼底浮現一絲類似欣賞又帶狩獵意味的神情。
“你很聰明。”楚昭離淡然開口，嗓音低柔，“可千萬不要太過貪心。”
雲影壓山竹，冷風穿林過。邵子瑜身形微動，心跳漸急，卻已明白——宗門之內，真正的紛爭纔剛剛拉開帷幕。
雨過初晴，竹葉滴水落地。那一滴，恰好墜入邵子瑜的掌心，滴得他心頭又澀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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