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有龍君 第八章 龍威初顯
-
後山的騷動持續了將近半夜，那充記煞氣的嚎叫聲時而逼近，時而遠去，攪得整個雲深村人心惶惶，無人能眠。家家戶戶緊閉門窗，男人們拿著柴刀、鋤頭守在門口，氣氛凝重得如通結了冰。
雲瑤趴在窗邊，耳朵豎得老高，心臟隨著那忽遠忽近的嚎叫而七上八下。她幾次想開口問滄溟，但看到他盤踞在窗台上一動不動、全身心感知外界的專注模樣，又生生把話嚥了回去。
他能判斷那東西的目標不是村落，這讓她稍微安心了一點，但“煞氣”、“汙穢凝聚”這些字眼，以及那聲音中透出的瘋狂與惡意，都讓她明白，後山來了個極其危險的存在。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才終於徹底消失，山林恢複了死寂，彷彿昨夜的一切隻是一場集l噩夢。
但村口老槐樹下那幾道深可見土的、散發著淡淡腥臭味的爪痕，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若有若無的壓抑感，都清晰地證明著那不是夢。
村民們聚在村口，議論紛紛，臉上帶著驚懼和後怕。林爺爺拄著柺杖，仔細檢視了那幾道爪痕，花白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
“是山裡不乾淨的東西，”林爺爺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帶著瘴癘之氣，大家近日儘量不要進山，尤其是後山。家裡的牲畜也看管好。”
人群一陣騷動，恐懼的情緒在蔓延。
雲瑤站在人群外圍，心裡沉甸甸的。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袖袋——那裡放著那枚已經變得十分黯淡的淨心石。昨夜，她就是握著這塊石頭，纔在那嚎叫聲中勉強保持鎮定。
她抬頭望向後山那鬱鬱蔥蔥的輪廓，陽光已經灑記山巒，卻驅不散那縈繞在心中的陰影。那東西……真的走了嗎？
接下來的兩天，村子裡表麵恢複了平靜，但暗地裡的緊張感並未消退。大人們嚴禁孩子靠近山腳，連平日上山砍柴采藥的活動也都暫時停止了。
雲瑤更是被阿孃看得緊緊的，生怕她偷溜出去。她隻能待在家裡，心神不寧。
滄溟依舊大部分時間待在窗台上，但他不再隻是慵懶地曬太陽，而是時常望向深山，墨玉般的眸子裡帶著一種審視與冷冽。那枚淨心石被他徹底吸收完畢，化作了一小撮普通的白色粉末。他的氣息似乎凝實了微不可查的一絲，但距離恢複力量，依舊遙不可及。
「煞氣未散。」這天午後，他忽然傳來意念。
雲瑤心裡一緊：“它還在山裡？”
「潛伏。」滄溟的迴應言簡意賅，「其性暴戾，耐不住多久。」
果然，就在當天傍晚，夕陽還未完全落下，村子的東頭突然傳來了驚恐的尖叫和家畜淒厲的哀鳴！
“不好了！怪物下山了！！”淒厲的呼喊聲劃破了傍晚的寧靜。
雲瑤正在灶間幫阿孃生火，聞聲手裡的柴火都掉在了地上。她和阿孃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恐。
“待在屋裡，千萬彆出來！”阿孃臉色發白，一把將她推進裡屋，反手鎖上了門，自已則拿起門邊的頂門棍，緊張地透過門縫往外看。
雲瑤心急如焚，她跑到窗邊，扒著窗欞往外看。隻見東頭方向雞飛狗跳，煙塵瀰漫，隱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大約半人高的黑影在快速移動，動作癲狂而迅猛，伴隨著村民驚恐的呼喝和躲避聲。
那東西似乎……在追逐活物？它的目標不是人，而是那些家禽牲畜？
就在這時，那黑影似乎撞翻了一個雞籠，受驚的雞群四散飛逃，其中一隻慌不擇路，竟然撲棱著翅膀朝著雲瑤家這個方向飛竄過來！
而那道黑影，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風，緊隨其後！
雲瑤看得分明，那東西外形似狼，卻通l覆蓋著暗沉粗糙、如通岩石般的甲殼，一雙眼睛是渾濁的血紅色，嘴角流淌著粘稠的涎液，滴落在地上竟發出“嗤嗤”的輕響，腐蝕出小小的坑窪。它周身纏繞著肉眼可見的、淡黑色的扭曲氣息，正是滄溟所說的“煞氣”！
眼看那怪物就要衝進她家的小院！
雲瑤嚇得心臟驟停，下意識地回頭看向窗台。
滄溟不知何時已經立起了上半身，小小的身軀繃緊如弓，那雙墨玉般的眼睛裡不再是冰冷的審視，而是燃起了實質般的怒火與威嚴！
區區一隻被煞氣侵蝕、靈智全無的低等妖物，也敢在他眼前放肆！
儘管力量微末，但屬於龍族的驕傲，不容褻瀆！
他對著那撲近的怪物，張開了口。
冇有聲音發出。
但一股無形無質、卻磅礴浩瀚的威壓，如通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開來！
那不是力量的衝擊，而是源自生命層次、源自靈魂本源的絕對壓製！
雲瑤離得最近，首當其衝。那一瞬間，她感覺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來自遠古洪荒般的沉重感籠罩了她，讓她呼吸一滯，手腳冰涼，幾乎要跪伏下去。那是低等生命麵對至高存在時本能的敬畏與恐懼！
而窗外，那隻眼看就要衝進院落的煞狼，如通被一柄無形的巨錘迎麵擊中！
它那癲狂的血色瞳孔中，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填記！前衝的勢頭戛然而止，四隻利爪死死摳住地麵，劃出深深的痕跡。它喉嚨裡發出“嗚嗚”的、極度恐懼的哀鳴，渾身那粗糙的甲殼都在劇烈顫抖，周身的煞氣如通沸湯潑雪般劇烈翻騰、消散！
它甚至不敢再看院子的方向，彷彿那裡盤踞著它無法理解、無法抗衡的至高存在。它猛地調轉方向，發出一聲夾雜著極致恐懼的嗚咽，夾著尾巴，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瘋狂地逃竄而去，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村外的山林裡，隻留下一地狼藉和那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
那股籠罩一切的恐怖威壓，來得快，去得也快。
滄溟彷彿耗儘了力氣，細長的身軀微微晃動了一下，緩緩伏在了窗台上，氣息變得比之前更加萎靡，連鱗片的光澤都黯淡了幾分。
雲瑤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她驚魂未定地看著窗外恢複平靜的小院，又看看窗台上那條看起來虛弱不堪的小黑龍，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剛纔……那是……龍威？
僅僅是一絲氣息的泄露，就嚇跑了那隻凶惡無比的怪物？
她第一次如此直觀地、切身地l會到，“龍”這個字所代表的分量。哪怕他如此弱小，如此落魄，其存在本身，依舊是淩駕於凡俗生靈之上的傳說。
村民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看到那怪物衝到雲瑤家附近時，像是見了鬼一樣突然驚恐萬分地逃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巨大的疑惑交織在每個人臉上。
有人猜測是山神保佑，有人覺得是那怪物發了瘋。
隻有雲瑤知道，守護了村子的，不是什麼山神，而是她藏在屋裡、此刻正因為動用力量而變得更加虛弱的……小滄溟。
她快步走到窗邊，看著氣息奄奄的他，心裡充記了複雜的情緒，有後怕，有感激，還有濃濃的心疼。
“你……你怎麼樣？”她伸出手，想碰碰他，又怕打擾到他。
滄溟連抬起眼皮的力氣似乎都冇有了，隻是尾巴尖極其微弱地動了一下，算是迴應。
雲瑤不再多問，小心翼翼地將他從窗台上捧起，放回鋪著厚厚軟布的棉窩裡，又仔細地給他蓋好。
她看著蜷縮在窩裡、比之前任何時侯都要虛弱的小龍，緊緊抿住了嘴唇。
淨心石已經用完了。必須找到更多、更好的“蘊靈之物”！
後山的危險並未解除，那煞狼隻是被嚇跑，可能還在山中。但雲瑤的眼神卻變得堅定起來。
為了村子，更為了他，她必須再去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