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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莆又玖HmlH沉肺 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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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合

蕭玄謙尚在路上,三道旨意便已接連不斷地傳往京都,繼而發往天下。其中有些內容謝玟看過,有些沒看過,也就不知道小皇帝真的將那把劍交給了他——不止是“天下太平”,還有真正能夠攝政,能威脅到君權咽喉要道的無形之劍。

哪怕是他當初在朝中貴為太傅,可以輔弼君主、代管天下時,都沒有受到皇權真正的低頭和認可。而如今突發此事,朝野的風颳得越來越動蕩怪異,近年來新入朝的臣子中,雖大多是受益於謝玟當年一力推行的科舉,但終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傳奇人物的名字出現在聖旨上——還馬上就要見到了。

而此刻,原本應該在明日抵達、由百官拜迎的天子車駕,卻悄悄地停在了塵封故地之間。那個被無數人日思夜想輾轉難眠地揣測、從“棺材”裡爬出來的謝大人,才撩起車簾,從飄雪的洛都行至冰封的北國。

洛都處於中原地區,雖然冬日常雪,但消融得也不慢。而京都的寒氣又深沉一分,冰層凍結、冰上常常可以拉過車馬。沾了天子所在的光,這片四季分明的土地,才能既有寒冷溫度的冷冽肅穆,又充斥著政治中心的莊重繁華。

蕭玄謙扶著他下馬車,謝玟立在他身旁,被小皇帝罩了一件雪白的大氅,他抬頭望去,見到謝府的匾額明亮乾淨如故,風雪從簷外刮來,落在上麵留下星星點點的水痕。

謝玟凝視了很久。他衣著整齊、精神也尚好,就是厚重的大氅一壓,蕭玄謙探知似的圍了圍他的肩,隻憑手掌丈量,依然覺得他脆弱單薄。小皇帝頃刻有些低落,貼著他道:“我明日回紫微宮……”

他斟酌了一下語氣,近似一種撒嬌的暗示:“今日我陪老師用晚膳吧。”

謝玟看著牌匾不答,小皇帝呼吸的熱氣就過來蕩著他的耳廓,不停地道:“老師……懷玉……謝太傅?”

謝玟反應過來,轉頭道:“你——”

他剛出口一個字,對方便湊過來要親他,好在謝玟雖然讓他磨得習慣了這種輕吻,但記得這是在外麵,抬手屈指敲了他一下,抵住這小兔崽子不分場合不分時間的耳鬢廝磨,看著他不輕不重地道:“這麼快就給我恢複原職?不是你處心積慮把我挪去當太史令的時候了,你讓我編寫史書,究竟是想看我寫出個什麼話來呢?”

謝玟說完便上前去,周遭的侍衛早已率先撕下了封條,他抬手推門,大門吱呀著散向兩邊,檻下蒙著一層薄薄的灰。

啟朝的官製之中,太傅並非虛銜、也不是遠離政治中心的榮譽稱號,而確確實實能夠在主少之時代管天下、成為實際掌權人的位置。隻不過“謝太傅”這三個字,他已很久沒聽過了,似乎在百官、在所有人眼中,他的第一順位稱呼仍舊是“帝師”,就算他左遷太史令,也依舊如此。

蕭玄謙跟隨他進入謝府。

這座塵封了許久的府邸宅院,並不見當年栽滿了花草的綺麗芬芳。那些花草皆枯死,殘雪厚冰凍結了小湖,隻有一棵謝玟親手栽種、沉進泥土中生根發芽的樹木仍舊鮮活,它的枝葉繁茂至極,像汲取了這個庭院裡所有的生命力般,那樣頑強。

謝玟看了它一會兒,無聲地說了句什麼,然後在蕭玄謙的陪同下一路開啟屋室,行經過整個謝府,他那股翻湧而起的念舊才慢慢平息下來。

謝玟抬手從書案上殘餘的紙上翻了翻,突然望見下麵幾頁上不屬於自己的字跡,他抬眼看了看蕭玄謙:“你來過這兒?”

蕭玄謙——他腦子不是很夠用,被問了一句,才遲鈍地在腦子裡翻出相應的記憶,並且感同身受地急了起來,啪地一下按住了謝玟的手。

謝玟看著他,稍微蹙起眉。

蕭玄謙被這視線一看,按著他手的動作慢慢鬆懈了,他的喉結動了動:“……不是我寫的。”謝玟道:“寫得什麼,咒我不得好死嗎?”他深知那時候對方是個什麼德行。

蕭玄謙:“怎麼可能?我……”

猝不及防下,謝玟倏地抽出那幾張布滿了小皇帝字跡的紙,他從頭看了兩行,一邊看一邊繞過桌案,走到對方麵前:“不要著急,並沒什麼內容。”

全是他的名字。

可謝懷玉這三個字,對方也寫得並不工整,紙張尾部染著一點猩紅的血跡。

謝玟在心中歎了口氣,將這見證對方狼狽的“證據”交還給他。蕭玄謙卻沒有接過,而是握住他的手,一下把謝懷玉拉進懷裡,埋在他肩頭狠狠地吸了一口,低聲道:“想笑嗎?”

“不想笑,”謝玟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我沒要懲罰你,是你自己在懲罰自己,我隻是在求生,無論是三年前離開京都,還是上一次求你放過我、離開紫微宮,都是如此。我比任何人都不想看到你傷心。”

蕭玄謙猛地抬頭盯著他,謝玟才發覺自己最後一句話有點出格,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他掩飾地輕咳了一聲,對方卻湊過來:“再說一次。”

謝玟:“不要。”

“再說一次……”小皇帝抱住他,不依不饒地貼過來,抬手輕輕扳過謝玟躲閃的臉。

謝玟:“我不要說。”

然後就看見對方那雙烏黑的眼睛赤誠又清澈地看著他,雜糅著渴望被壓抑的委屈。

“老師。”他頓了頓,還是沒說得出第三次請求,而是覆蓋上去、親了親對方的唇,小狗一樣舔他的唇瓣。

謝玟被磨得受不了,下唇讓他又舔又咬,含得水潤泛紅,他無可奈何,隻能重複了一遍那句話,又道:“好了,你腦子裡裝得都是什麼,快點放開我。”

小皇帝鬆下臂彎,卻還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盯視著那點被咬紅的唇,他望著謝玟垂下眼簾時密密的睫羽,還有對方纖瘦白皙的脖頸——再深的地方被衣衫覆蓋住了。

他想,要把老師養得身體好一些、再好一些,不然一用力就碰壞了怎麼辦?

————

謝玟歸來之後,小公主暫時養在他府上,原因洋洋灑灑列了十七八條,但歸根到底隻有一個:蕭玄謙能藉由這個藉口,時時來探望他。

謝府重新修葺之後,幾乎與數年前的模樣一般無三。從天子回朝的第三日起,拜訪之人絡繹不絕,邀請的宴會請帖堆疊如山,隻是拜訪邀請一概婉拒,成車的禮物怎麼拉過來、就是怎麼拉回去的。

謝玟仍舊不曾露麵,他雖收回了太傅的金印紫綬,但那盒子還未開啟,原樣放在那裡。蕭玄謙特意將許多事關朝野大事的公文放給他看,又沒讓謝玟上朝——皇帝恨不得他能多休息一番,至少要身強體健、閒得從頭上長出一朵花來。

謝玟沒長出花來,但他也沒為難自己。今時不同往日,他看這些公文並沒多費心,既不是奪嫡之時凶險可怖、步步為營之時,也沒有蕭玄謙如狼似虎、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的盯視,謝大人雖然確實在瞭解這些朝堂之事,但日子卻過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他也知道身體是最重要的,好好吃飯睡覺喝藥,十幾天下來,跟庭院門口裡的草芽一樣重煥生機——但蕭玄謙眼巴巴指望著他長胖的願望,還是沒實現。

最多沉了兩斤。小皇帝夜裡來“探望公主”時,環著他腰、抵著對方的肩膀深沉複雜地想著,對方的腰身抱起來非常稱手,但這股輕盈的手感讓他心慌無比,一點兒都不踏實。

還得養。

皇帝陛下大筆一揮,又給太傅續了半個月的假。那群日思夜想想見謝大人一麵的群臣在被窩裡長歎不止、對月流淚,心說這得什麼猴年馬月才能看見這位一麵。而知道前情的小馮大人馮齊鈞,更是要把腦袋在牆上撞歪了,甚至懷疑陛下又做了什麼神憎鬼厭的事兒。

一口沉沉的黑鍋扣了下來。

謝玟沒有露麵,那位小公主卻出現過了。謝童並不貪圖這個古代公主的名號,她隻是被禦膳房誘惑了,纔在郭大監的百般引誘之下點頭答應,之後兩次進宮,兩次都是去吃飯。

“鎮國公主”這個名號籠罩下來,童童的第一反應不是“天呐,人類曆史上的太平公主劇本”,而是“我這能量能支撐我長到幾歲呢?不會到十幾歲就不長了吧?”

到時候要是沒法模擬出成年女子的體態樣貌、以及年華逐漸老去的容顏,還不得把這群古代人嚇死。

童童悶悶不樂地啃了一口梨,眺望遠方,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她已經很久沒回到謝玟的腦子裡去了,在外麵的時候感受能量不太敏感,得找個機會回去探索一下情況,如果真的出問題,至少還能讓宿主早做準備。

啟明六年正月三十五,在經曆了整整三十天的休息之後,謝玟終於接見了一位客人。

搖晃著銅鈴的馬車駛過街巷,飄著雪白桂花香氣的車簾被一隻素手掀起。冬去春來,在天氣最不穩定的時節,她戴著那支贈複還的金釵,如一節纖瘦的花枝般落在窗前。

榮園的標記刻在馬車上,長公主身邊的女官雪槐為她整理毛絨披風,換上暖熱的手爐。

蕭天柔在窗邊落座,她輕輕地咳嗽,臉頰泛起一股不正常的病態微紅,但卻比纏綿病榻難以起身時好得太多了。這讓謝玟產生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當自己的痕跡在這個世界上減少、抹去、消融的時候,彷彿那些被變更的走向,也在一步步地沉沒向悲劇的結尾。

而當他又出現,原著病死的蕭天柔便在他尚在人世的音訊中逐步康複,無可救藥的小皇帝看起來也像個能溝通的正常人了……

謝玟的手指撥弄著轉動的棋子。

“先生在想什麼?”長公主問。

謝玟回神望著她:“在想一個巧合。”

“巧合?”她頗有興趣。

“是的,”謝玟不介意跟她吐露,“公主殿下聽過這種巧合嗎?當你的眼睛在看著被觀察的人的時候,他們總會因為你的目光受到影響……假使你一直在看一位侍女的話,即便她不知道你在看著她,但她還是會感到更緊張。”

蕭天柔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這聽起來不像巧合。”

謝玟溫和地笑了笑:“不像?”

“這更像是棋局中必要的一環。”蕭天柔抬起手,指了指被合圍的死棋,“就像是要殺死這片棋,需要斷掉所有的‘氣’一樣,觀察就是殺戮它們最重要的一環。隻需一些引誘,就能將它們導向想要的方向。”

這個溫柔病弱的女子,竟然能眼睛不眨地說出“殺戮”這樣的字詞,這和外表造成了極大的反差。謝玟看了一眼她的手,道:“公主,我沒有在說謀反。”

蕭天柔看著他很真誠地笑了一下:“是嗎?對不起。”

蕭家人……謝玟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就連其中精神狀態最好的蕭天柔也會時不時釋放出一股淩駕於眾人之上的血腥感,如果不是因為身體原因早早地退出了爭鬥,這位長公主手中不會比任何人沾染的鮮血要少。

她在謝玟眼前,展現的麵貌常常是優雅高貴、知性溫柔的一麵,但要是將蕭天柔當成真的柔弱女子,那就完全被她騙了。

他不再跟長公主說那些超越理解的事,而是專心跟對方下這盤棋。但由於他的心緒還是不由自主地縈繞在“巧合”上,這一盤輸給了對方。

“承讓。”長公主看著他,“先生回京,我心中很是感慨高興,但又有一絲不甘。”

謝玟靜候下文。

“讓先生甘願回到這裡的人始終是他。”蕭天柔字句文雅地道,“我曾跟他說,這世上你最不配,然而……”

“沒有什麼不配的。”謝玟道,“也有人覺得他不配當皇帝,然而。”

“您又在維護他了。”公主殿下蹙起好看的眉,“九弟跟先生之間,有太多不為人知的故事,或許我當年也不該那樣說他,也不會激得九弟撕破麵子。”

說到這裡,謝玟反而愧疚,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他難辭其咎:“殿下……”

“您不必自責,我根本沒有被他那些把戲傷到,我的病來得洶湧,是因擔心先生之故,而且到了那個時候……我要是再不病倒,九弟未必就肯放我一命,到今年,墳頭草恐怕都有三丈高。”蕭天柔抬手覆蓋住了他的手背,“如果我在他那個位置,也會將情敵看成眼中釘、肉中刺,這不是先生沒有教好的緣故。”

“多謝你寬慰我。”

蕭天柔的手下滑了一點,安慰般地用手心環住對方的指尖:“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困宥在榮園,可每每想到先生當年跟我說的書中世外之地,都在心中湧現一股求而不得的嚮往……先生是來自那個地方嗎?”

謝玟道:“我從山中隱居……”

他看著蕭天柔的瑞鳳眼稍稍一彎,就知道她不信,停頓了一下,道:“是。”

長公主盯著他的眼睛,但很快又轉移開,似有若無地思索道:“我……也許不隻是我,總能從先生身上感覺到一股……格格不入的疏離。”

就在蕭天柔要跟他詳談的時候,庭院裡的謝府奴仆、榮園侍從,儘皆跪伏下去,口中喊著“陛下”,窗紗之外,一個模糊的赤金帝服影子步入進來,一旁的近侍內官懷裡還抱著一個紅衣小女孩。

童童進宮吃頓飯,還被留下看著主角批了一下午的摺子。蕭玄謙麵無表情地處理國事的時候,她就跟郭大監在旁邊翻花繩,年過五十、但又身負武功的郭謹把小公主伺候得非常好。

蕭天柔道:“他看到榮園的車馬了。”

謝玟點頭:“兩府相隔不遠。”

“先生,”蕭天柔道,“你覺得他會生氣、會阻止你我見麵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老師,如果非要安一個屬性的話,那就是活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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