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停止之前 第12章
程眠朝上麵走去，每走幾步，就要扶著路邊的樹，吸幾口新鮮空氣。
其他人很快超越了他。
周見微走到程眠的身側，說道：“程眠，我沒有要你配合到這種程度。”
程眠看向旁邊的樹，低聲說道：“我，不想，拖後腿。”
他當廢物太久了，想試試不當的廢物的滋味。
周見微想了一肚子勸說的話，什麼爬蒼山不能勉強，真的有人因為高原反應加劇烈運動丟了命。什麼人生不一定要到達某個繁體，看看沿途的風景也不錯。此刻都沒有說出來。
也許程眠真的需要完成這件事。
程眠用牙齒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繼續朝台階進發。
將近兩千階台階，他爬了整整兩個小時。他不知道怎麼堅持下來的，隻知道爬到感通索道終點的時候，他的腦袋嗡嗡作響，渾身的力氣都像被抽乾了，癱軟在地上。
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布滿了汗漬。
一張臉因為疲累，漲得通紅，唇皮被咬破了，嘴巴裡全是血腥味，腥到發苦。
阿喜他們已經從感通寺參觀出來了，阿喜十分興奮：“我萬萬沒想到，楊升庵就是楊慎，還在感通寺住了這麼久！”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大理來過許多名人。”義工小妹接道。
阿喜感歎道：“那我要多待上一段時間，好好瞭解大理的文化！”
林故停在台階的頂端，居高臨下地看著手腳並用的程眠，說道：“你這個樣子，真！像！狗！”
“我……”程眠喘著粗氣，話都破碎了。
“你做得很好！”周見微見證了程眠的努力，不由得誇讚起來。
程眠的眼淚湧了上來，
他已經太久沒有聽到肯定和鼓勵的話了。
周見微朝著彎彎曲曲的小路眺望了一眼，說道：“我們不登頂了，就在下段玩。小妹，你們現在就走，把西瓜帶上，等下把西瓜浸在溪水裡。”
從感通寺到清碧溪下段，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到上段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
阿喜伸出手來，說道：“我來背吧。”
一群男人讓一個小姑娘背西瓜，他有些過意不去。
“好。”周見微把揹包遞給阿喜。
林故免不了埋怨道：“都說了不要帶拖油瓶！”
周見微訓斥道：“夠了，你說話放尊重點！”
“你以前不會這樣跟我講話，更不會為了一個外人訓斥我。”林故有些失望。
“現在在場的沒有外人。”周見微語氣篤定地說道。
“周見微，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周見微嗎？”林故不禁反問道。
周見微聳了聳肩：“我很早就變了，你難道第一天察覺嗎？”
不，這種改變不一樣，以前的周見微隻是拒絕他，但現在的周見微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林故感到了恐慌。他不明白，程眠有哪裡讓周見微看得上的地方。還是說周見微就是要用程眠來刺激他。
林故立在了原地。
周見微扶著程眠繼續向前，經過林故身邊的時候，周見微說：“再不走你就是最後一個了。”
林故跟在後麵，仔仔細細地觀察這兩個人。心裡想道，如果周見微隻拿程眠當房客，對房客負責，那還好。如果周見微真的喜歡上程眠，那他該怎麼辦？
樹上蟬鳴聲越來越大，跟他內心的焦躁不相上下。
不行，他必須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他加快腳步跟上前去，拉住周見微的胳膊，說道：“我也不行了！”
兩邊的重量拖得周見微身子一沉，周見微說：“彆胡鬨！”
說完去掙林故的手。
林故像藤蔓一樣死死纏著不放。
程眠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靠在一旁的大樹上，說道：“你們……先走吧，我會……跟上來的……”
周見微去掰林故的手腕：“要麼一起跟我扶著程眠，要麼鬆手！”
林故加緊了力道：“我不！”
周見微停住了腳步，說道：“那我們就停在這裡喝西北風吧！”
林故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手。
三人以一種極其彆扭的方式走到了清碧溪下遊。
清碧溪是蒼山十八溪中最負盛名的一條溪流。
碧綠的溪水從源頭處流出，在山穀中飛濺，湊起激越的曲調，又在下段收勢，轉化為靡靡之音。
圓潤的西瓜浸泡在下段溪水中，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耀眼。
周見微輕輕地說了一聲：“到了！”
程眠徹底癱在地上，眼冒金星。
林故腳下酸軟，嘴上卻說道：“就到了，怎麼我看視訊不是這裡！”
視訊裡的清碧溪在一處大岩石之下，站在溪邊還可以遠眺到白族民居和洱海。
“消停一下吧，少爺。”周見微說。他被林故纏著消耗了大半體力，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了。
“這裡很好玩啊！”阿喜沿著溪水邊來回地找魚蝦，說道。他和小妹早到了半個小時，休整得差不多了，興致正濃。
林故坐了下來，說：“無聊！”
阿喜不僅沒被掃了興致，還揚了一捧水，說道：“要不你也來試試，看我們誰先捉到活物！”
林故將臉撇向一邊：“我纔不來。”
義工小妹說：“老闆，你是不是忘記帶刀了？揹包裡沒有水果刀。”
“開西瓜要用什麼刀？”周見微從主路上慢慢下到溪邊，將西瓜從溪水裡撈了出來。他拍拍瓜，然後徒手一劈，西瓜四分五裂。
義工小妹被這空中劈瓜的動作驚呆了，她說：“老闆，你這也太……”
周見微繼續掰瓜：“太什麼？”
義工小妹將隨便兩個字收了回去，說道：“太帥了！”
周見微笑了起來，他將一塊奇形怪狀的西瓜遞給小妹，說道：“吃瓜。”
阿喜盯著水麵：“你們先吃吧，我還不餓。”
“就隻有西瓜嗎？”林故嫌棄道。
“有的吃就不錯了，這裡可沒有米其林餐廳，寺廟裡的齋飯也過了時間。”周見微啃了一口西瓜，說道。
林故心道，早知道就讓人送餐上來了。
周見微吃完手裡的西瓜，拿了一塊西瓜，走到程眠麵前，問道：“要喂嗎？”
程眠搖了搖頭，伸出手來，他並沒有起身，而是側了一點頭，輕輕地咬了一口西瓜。
西瓜在溪水浸泡了半個小時，特彆的冰涼甘甜，長久的乾渴被這一塊西瓜治癒了，疲勞消散了大半。
周見微觀察一下四周的環境，說道：“大家就在這裡休整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下山。”
“噢耶，那我可以好好地拍照了。”義工小妹拿出手機，歡快地捕捉鏡頭。
一個小時後，阿喜手舞足蹈：“我捉到了！我捉到了！”
“捉到什麼了？”周見微好奇地問道。
阿喜端著雙手，從溪邊跑到了主道上，說道：“我捉到蝦了！”
林故接了一句：“活的有什麼用？又不能吃。”
阿喜難以掩飾內心的興奮：“這可是蒼山上的蝦！”
“鄉窩子人！”林故吐槽道。
程眠恢複一點體力，撐起一點身子，朝阿喜的手心看了一眼，說道：“能……”
“能什麼？”阿喜問道。
程眠看著手心裡的小蝦奮力地想要遊出來，於心不忍：“能不能，把蝦放了？”
阿喜感到為難：“我好不容易捉到的！你不會又像觀察螞蟻一樣，要觀察它吧？”
程眠挪動身子，慢慢地靠坐在樹上，搖了搖頭，說道：“它可憐。”
掙脫不出彆人的手掌心，如同被命運捉弄的他一樣。
林故翻了一下白眼，說道：“你沒吃過蝦嗎？裝什麼聖母！”
“我，”程眠搜尋以往零星的記憶，他的確沒有絕對的立場來指責這件事。他想，他以後不會再吃了。
周見微看了一眼程眠，又朝阿喜望去。他並不是素食主義者，阿喜還是他的客人，他不能對阿喜進行道德審判。他說：“放了吧，菜市場裡一大堆。”
阿喜沒有鬆手：“放心，我不會玩死它的，一會兒就放了。我隻是很喜歡這個過程，你們不懂裡麵的樂趣。”
阿喜左手倒右手，右手接左手，逗了半小時蝦，才把蝦放了。
蝦一到了水裡，飛快地朝下邊遊去。
周見微看了看天色，說道：“差不多了，下山吧。坐索道吧。”
林故嗆了一聲：“你徒步索道往返？”
周見微懶得爭辯：“你不想坐也可以，我和程眠坐。”
義工小妹把手機收起來，揚了一下手，說道：“老闆，彆忘了算上我。”
周見微攙著程眠下山，林故站在原地，咬緊牙關，眼睛裡能噴出火來。
阿喜走到林故身邊，對林故說道：“要不我們一起吧。”
“誰稀罕！”林故朝前邁了一步。
阿喜熱心腸地說道：“給你提個醒，講話不要總是這麼難聽，沒人敢接近你的。”
林故不屑一顧：“用不著。”
“你想追回周見微嗎，”阿喜說，“想追回就用得著。”
林故朝阿喜斜了一眼：“你以為你是很行嗎？”
“我行不行不知道，你這種求複合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阿喜說，“你得拿捏他的軟肋，不是總跟他嗆，跟他對著來。”
林故軟了三分氣焰：“你真有辦法？”
“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