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停止之前 第26章
“我其實沒想過來大理，很多年前我就在江浙開民宿。那時候我管理著二十個員工，我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是開著特斯拉出去兜風，有時候去太湖喝咖啡，有時候去西湖看斷橋。”
那時候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我會一直過下去，直到我的民宿接不到一張訂單。
一開始我不甘心，我請老顧客回來玩，請朋友打廣告，請平台推流。
後來我關了第一家民宿，遣散了第一批員工。跟他們說再見的時候，我心裡是很愧疚的，因為他們在這裡做得很開心很有歸屬感。關到最後一家民宿的時候，我已經麻木了。他們還可以去彆的民宿，而我不知道往哪裡走……
然後我來到了大理……”
視訊裡的男人低聲訴說著自己的過往，好像在講一件尋常的事。
程眠卻覺得心臟像被酸醃菜醃過一樣，密密麻麻地冒出酸水。
原來周見微和他一樣，逃荒到了大理，原來周見微和他一樣被世界拋棄，原來周見微以前這麼輝煌過。
可是周見微就是這麼好，從來沒在他麵前提過這些事。還救他，細心地照顧他，努力地拉他一把。
酸味越冒越多，怎麼都壓不住，程眠徹底失眠。
他滑動手機，繼續刷著視訊。係統給他推薦了幾個民宿賬號，他想了想，搜了一下雲遊客棧的賬號。
賬號粉絲不多，裡麵隻有幾個視訊，基本上都是關於大理民俗文化的內容，有三月街廟會的，有火把節的，最近的一條是白族中元節舞香龍的。
程眠點開一看，視訊很短，內容卻很多，一幀一個畫麵，完全沒有銜接。點讚收藏和評論都不多。
他朝門口看了一眼，確認門口沒人後，開始研究起不同民宿賬號的風格，研究到眼睛痠痛，再也看不了手機，才把手機放下。
第二天，程眠依舊躺在床上，他看了看窗戶外的小鳥，在備忘錄上寫下自己初步的大理拍攝計劃。
第三天，他做了腦部的複查ct，複查結果良好。
第四天，他一個人辦理了出院手續。
走出醫院大門，他向上擡頭。大理的天空總是這麼浪漫，就算是初秋的天氣，依然是藍天白雲作伴。
他看了幾天的白牆，格外想念這幅光景。等他終於看夠了，他把脖子收了回來，朝前走去，視訊裡的人走了過來。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痠痛的眼睛。
周見微越走越近，走到他麵前停下，晃了一下手，問道：“眼睛受到了影響嗎？”
“沒，沒有，”程眠說，“隻是有點意外。”
周見微盯著程眠眼下的烏黑看，嘴裡說道：“意外什麼，意外我會來接你啊？”
程眠點了一下頭。
周見微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道：“前兩天確實有點忙，沒來陪你很抱歉。”
他沒有想到，視訊意外爆火，吸引了一群失戀失業的人，大家都想找他聊天。一開始他還講講話，後來隻是開了個頭，客人們便自己吐起苦水來。
“沒事。”程眠說。就算心裡有一點小小的失落，他也可以隱藏得很好。
“我覺得有事，畢竟你是為我受的傷，”周見微去抓程眠的手，“作為賠禮，帶你去放鬆一下。”
“去，去哪裡？”程眠躲開了他。
“泡溫泉，”周見微很自然地抓住程眠的手腕，“再加一個栗子你不介意吧？”
程眠搖了搖頭。
周見微帶程眠和栗子彙合，三人一起上了栗子的寶馬。
寶馬一路向北，開了一個多小時到達洱源縣。
洱源，顧名思義，是洱海的源頭的意思。洱源境內水係發達，地熱資源也豐富，由此發展成了大理的溫泉之鄉。
車子在地熱國附近一家飯館門口停了下來，栗子鬆開安全帶，說道：“我說，我們先吃點洱源的特色菜再去泡溫泉吧，不然沒被水鬼拖走先被餓死鬼拖走了。”
周見微大方地說：“想吃什麼就點吧，我請客。”
“周哥這兩天發達了？”栗子開啟車門，邊走邊問。
“一個剛出院，一個當司機，”周見微把車門關上，“隻有我出血合適。”
栗子笑了起來：“那我就不客氣了。老闆，來一個溫泉魚，一個雕梅燉排骨，一個生皮，一個臭豆腐茼蒿菜。”
“再來兩瓶梅子酒，一瓶熱牛奶。”周見微補充道。
“好嘞。”餐館老闆先把酒和牛奶送了上來。
栗子端起梅子酒喝了一口。
周見微把牛奶遞給程眠，說道：“嘗嘗，洱源的牛奶品質很好。”
“好。”程眠把牛奶接過去，抿了一口。
栗子一口酒嗆在嗓子裡，猛地咳嗽起來。
周見微朝栗子問道：“你也要喝牛奶嗎？”
栗子連連擺手，臉漲得通紅。
五分鐘後，他終於緩了過來，他說：“我是在想，這個臭豆腐的味道是不是破壞了整桌菜的味道？”
程眠夾了一筷子，說道：“還好，很特彆的味道。”
周見微噗地笑出了聲，說道：“其樂融融纔有味道啊。”
結完賬後，三人走出餐館，周見微擡頭看了看天色，說道：“下午這麼曬，要不我們走路去酒店消消食，晚上再泡溫泉吧。”
“我舉雙手讚同，”栗子揚起手，說道，“喝了酒也不適合泡溫泉，等酒醒了再說。”
程眠沒有反駁，接了一句好。
三人散著步往酒店走去，周見微在前台拿了兩張房卡。
走到對應的房門前，程眠抓緊了自己t恤，小聲地問道：“我，我們住一間房嗎？”
周見微解釋說：“是標間，有兩張床。”
“哦哦。”程眠輕輕地鬆開了手。
周見微刷卡進房，程眠跟了進去。栗子進了另外一間房。
“叮咚！”
手機傳來一條訊息，栗子發的：“周哥，你來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