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世界開道觀的日常 第182章 能活多久
能活多久
暴雨來的快去得也快,
屋外嘩啦啦的聲響變成了沙沙聲,黑壓壓、像是要落下來一樣的天也亮了起來。
林四娘站在家門口,看看門外,
山下的江水還是急得很,
當家的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又看江邊,
江家三兄妹的船還在,
那就好,三個孩子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若是船丟了,以後怕不是隻能餓死了。
外頭還落著雨,她就坐在門口,
將網拖進來補著。
這漁網是時常會壞的,
幾乎日日都要補,
有時候補了一網魚就破了,
還得將船靠在江邊,補好了船才能繼續網魚呢。
她垂著頭,歪著身子去找門外的光,
手上熟練地尋到破洞處,
開始補著,
漸漸的,
雨徹底停了,天也完全亮了起來。
餘光中,隔壁屋子裡有人走了出來,
她擡頭看去,見到走出來的人,有些詫異,
問:“江大,你咋出來了?不在屋子裡好生歇著?身上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一個人從那麼大的水裡遊回來,還能上岸,當真是命大,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傷著。
站在隔壁門口的少年轉過身來,一張臉白慘慘的,搖頭道:“謝嬸嬸關心,我身上都好。”
林四娘鬆了口氣,看著江大,忍不住唸叨幾句:“你也放寬心些,看你的臉色,這些日子一日比一日難看,有些事情莫要積在心裡,會積出病來的。”
“你年歲也不算太小,家中有船,怎麼都能從江裡撈一口吃的,過個兩三年,二娃也跟你這時候一般大,也能幫上忙了,日子就好過了。”
又問:“你先前去哪兒了?縣城裡來了人,說見到你跳進江裡就不見了,你剛才怎麼又從江裡爬起來的?這麼大的水,如何能落入水裡,一個不小心就爬不起來了!”
江大點頭,說:“我知道,我昨晚被嚇得跳入了江裡,後來爬到了岸上,在城外找地方生火烤衣裳,太累了,就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天都亮了,跑到碼頭看,船不在了,我就跟著大江一路走,下起了大雨,我不小心落入了江裡……”
林四孃的婆婆,還有周圍幾家的村人都出來聽著,聽到少年這麼說,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麼大的水啊,江大你也是運道好!”
“可不是,以後可得長點記性了,看到落雨,就不要在江邊了,衝進水裡可不是說著玩的!”
“正是,莫說是你,以前我們村有個人,在水裡可是跟魚一樣的,遇到了大水,被衝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你也得想想弟弟妹妹,你要是有個什麼,他們兩個小的就真的沒人依靠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以後可得小心些了!”
雖然江大也不過才十三歲,可他畢竟要比江二娃大些,也懂事些,大家也都把他當作一個成丁看待了。
江大連連點頭,說自己還有事,便回了屋子。
屋外,江村人還在說著話,有人低聲說:“我看江大娃是好了。”
旁邊的人不解地看向她,這人說:“你們沒看到麼,前些日子,他怪得很,白日裡藏在家中,天快黑了纔出門,哪個打魚的會晚上出去打魚?都是白天嘛,晚上黑黢黢的,江麵上什麼都看不清,被捲到了漩裡,撞上了大魚,說不得就回不來了!”
周遭的人連連點頭,江村家家戶戶都靠打魚為生,這些道理自然是知道的。
這人又說:“這就不說了,有時候遇著他,看他走起路來慢拖拖的,也不愛搭理人,喊他他都不應呢,像是丟了魂一樣。”
另有人道:“這倒是,我還跟我家那口子說江大心裡肯定裝著事。”
一個婦人低聲說:“可不是裝著事!爹孃都走了,隻剩下他們三兄妹,他還是老大,兩個弟弟妹妹都隻能靠著他,怎麼可能不想著這些呐!”
“不多想想,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啊?”
最開始說話的婦人:“所以我就擔心呐,這孩子不說話,看著沒有什麼精神,又晚上出去打魚,我都怕他是……他是不想活了!”
眾人一驚,卻又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爹孃死了,弟弟妹妹還好,自己又還是個孩子,什麼都壓在了自己身上,便是她們這些大人都覺得累,更不要說一個十三歲的男娃了。
婦人看著江家門口,說:“現在看來,他是好了,肯跟我們說話了,走路也有力氣了。”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說:“才從大水裡爬起來,嚇著了,知道怕了,就想開了。”
“死,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江村人在村子裡聊著的時候,三兄妹家中,江小妹跑到江大麵前,舉著手要江大抱,江大把她抱了起來,江小妹抱著他的脖子,開心道:“大哥,你的病是不是好了呀?”
江二娃站在一邊說:“肯定啊,大哥的身上都沒那麼涼了!”
說著,他也伸手抱住了江大,說:“真好,大哥的病好了!”
江大把江小妹放到了地上,說:“我沒事了,出去玩吧。”
門外正好有同村的孩子在打鬨著,江小妹跑到元旦身邊,說:“我們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元旦看向了週一,週一頷首:“去吧,不過不許去江邊。”
元旦應了一聲,被江小妹拉著歡快地跑了出去。
江大對江二娃說:“去看著妹妹她們,莫讓她們摔到石頭上了。”
江二娃便也出去了。
週一說:“你感覺如何?”
江大動了動手腳,說:“感覺跟以前一樣了,身上也不會一陣陣的發冷。”
他伸出手在身前劃拉幾下,“也能好好遊水了。”
他看著週一,笑了笑,說:“前幾日,身子發硬,到了水裡,遊水都難,好幾次都險些被水給衝走了,現在可以遊回來了。”
週一頷首:“那便好。”
屋子裡還是暗沉沉的,江大轉頭看看門外,看到弟弟妹妹都在距離門口不遠處玩,弟弟還時不時回頭看向屋子裡,他知道自己的事情讓弟弟妹妹感覺到害怕了,怕他跟爹孃一樣不見了。
他收回視線,看向週一,抿抿唇,問:“道長,我這樣能……有多久?”
週一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
“我的炁與你體內那顆蓮子的炁達成了一個平衡,隻要沒有其他外炁的介入,平衡不會被打破,但雙方都在同步地被消耗著。”
江大明白了:“所以等到這兩種炁都消耗完的時候,那個先天之炁就會跑出來,我還是會死是嗎?”
週一沉默片刻,點頭:“我能力有限,隻能做到這一步。”
江大體內的先天之炁是被蓮子的惡炁阻攔在了體內,阻攔一日,江大就活一日,但這樣被動的阻攔並不會讓先天之炁重新沉下去。
等到蓮子炁散的那一日,她的炁也無法阻攔先天之炁離去,江大也就死了。
少年語氣輕鬆道:“沒事的,好歹還能再活些日子,也算是撿到了。”
可他的肩膀卻塌了下去,週一看著他,麵前的少年不過才十三歲,他生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出生在這個貧困的小漁村裡,或許以前從未過過什麼好日子,肉眼可見的,因為父母的離世,以後的日子還會更苦,可他還這麼年輕,他還想活著。
人死不能複生,可他畢竟還沒死啊,至少此刻在她麵前的這個少年還能動能說話,有自己的意識。
週一突然說:“我有個想法,會有些危險,你要聽嗎?”
江大點頭,說:“都到這一步了,我還怕什麼危險?”
週一沉吟道:“方纔我同你說過,你也明白,你是已經死了的,原因便在於你體內的先天之炁會離體而出,兩種炁消耗完後,你依然會死,根由也在這裡。”
“但如果能想個辦法讓先天之炁在沒有惡炁阻攔的情況下,也好好地留在你體內,你就不用死了。”
江大睜大眼睛看著週一:“那道長你有辦法嗎?”
週一搖頭:“我沒有辦法,這事得看你自己。”
江大疑惑:“可我什麼都不會。”
週一:“我可以教你,教你我修煉的法子,這修煉之道一開始便要用先天之炁引動一身的炁機,我猜測隨著修煉日深,炁的增加,自然也會反饋給先天之炁,增強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料想多少也能穩固幾分。”
也是江大體內還有先天之炁,她才會想到這個法子,若是沒有了……江大也早死了,也不會有如今的進展了。
週一看著少年,正色道:“但這隻是我的推測,我沒有見過你這樣的情況,也沒有教過彆人修煉,修煉之後會如何,能不能將先天之炁固定下來,我不能確定。”
“而且一旦你開始修煉,你體內便出現了又一種炁,之前達成的平衡就會被打破,而你的炁此刻過於弱小,還無法牽製惡炁,危險就出現在這一瞬,被我消磨過的惡炁不夠強,又沒有另一種炁的牽製、幫扶,無法在這一瞬間阻攔住先天之炁的離去,一旦先天之炁離體,你當即便會死去。”
這個法子是她在用自己炁牽製惡炁之時想出來的,當時她想的是若是少年能修煉,用自己的炁牽製惡炁,豈不更加方便?
仔細一想,才意識到若是少年能修煉,說不得他體內的先天之炁也就穩固了,隻是能否真的穩固,她並不能確定。
江大垂著頭沉思著,過了好久,他說:“如果就讓惡炁在我身體裡變多變強呢?”
“那我修煉出炁的時候,是不是就不會有危險了?”
週一:“惡炁太多,會侵蝕你體內的生機,讓你如同行屍走肉,血肉、經脈枯竭,你或許都無法引炁入體。”
體內血氣太弱,是無法修煉的。
她想了想:“若你引炁入體之時,我在你身側,許是能出手幫你穩一穩。”
“即便如此,這事風險依然極高,稍有不慎,你真的會死。”
她看著江大:“這事你慢慢考慮,不急於這一時。”
……
一夜過後,江陵縣的船隻來到了江村,帶路的不再是孫貴,他已經跟船離去了,來的是碼頭的三個力工和兩個船工,見到了江大,見他麵色雖白,卻跟常人無異,身上比起他們是冷了些,可也沒到跟死人一樣的程度,都道是他們弄錯了。
那晚大喊出來的力工連連道歉,給了江大五百文,加上碼頭上其他人拚湊的一文兩文,也湊了個一兩銀子,給江大兄妹三人。
週一便帶著元旦,跟著碼頭一行人回了江陵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