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世界開道觀的日常 第204章 金焰
金焰
淩晨,
是一天之中最暗的時刻,週一站在柳家的後院裡,側前方的大灶中,
隻餘火星明滅,
上頭的大鍋裡,
滿滿一鍋的鹵物已經被全部撈出,
鹵水錶麵結了一層紙一樣的膜。
咀嚼的聲音從更遠一些的地方傳來,
在遠離大灶的黑暗中,膚白似雪的少女蹲在兩個大竹筐前,手裡抱著一個偌大的豬頭,一口一口地啃著。
在她身側架起來的竹竿上,掛著一串又一串的香腸,
夜風吹來,
香腸微微晃動。
另一側的驢棚裡響起細微的動靜,
是裹著被子的小孩兒在小黑身邊翻了個身,
似乎是覺得有些冷,往驢子身邊靠了靠,眼睛都沒睜開的小黑將頭搭在了小孩兒身邊,
把要滾出稻草堆的小孩兒給攔住。
然後,
一小孩兒一小驢就又睡沉了。
身後的屋子裡一片靜謐,
柳家母子已經睡了,
忙活了大半日,實在是很難有人能繼續熬下去。
就連她,都感覺到了些許的疲憊,
本想抱著孩子回房睡覺,可一擡頭,看到眼前黑沉的夜空,
除了院中的細碎聲音之外,周遭萬籟俱寂,恍惚間,天與地之中,隻有她一人立著。
黑色的夜幕中,月亮隱去,隻有點點黯淡的星子點綴,在這些星子之中,有一顆最為明亮,是啟明星,它所在的方位,也就是太陽升起的方向。
週一就站在院中,靜靜地看著,側前方的火星漸漸熄滅,劈啪聲不再響起,耳邊一直沒有停歇的咀嚼聲也慢了下來,看來鹵肉快吃完了。
突然,週一的眼前一亮,明亮星子的下方,天際的儘頭,一抹白開始出現。
即便這些日子以來,她時不時便能見到日出,可這一幕是無論如何也是看不膩的。
看著天邊從白到藍,然後第一抹金光出現,雲也開始被染上了金色,日炁開始在天邊飄散,接著,金紅的光越來越多,天邊的雲被染紅了大片,就像是在天空中熊熊燃燒的大火,絢爛極了。
最後,紅日探出了頭,金光在瞬間鋪滿世界,天地間,徹底地亮了起來。
這便是每日都會上演的絕景。
週一沉浸在了這景色、這無邊的日炁中,伴隨著呼吸,她將一些東西呼入了體內,又將一些東西還於天地。
那些東西在她四肢百骸中流淌,最後歸入了丹田之中……
坐在院子角落,啃著豬肺的元夕突然擡起頭看向了站在院中的道人,她雙手捧著褐色的豬肺,嘴巴微張,她怎麼覺得道人好像又變厲害了呢?
道人做了什麼?好像就是跟她一起吃了一晚上的肉啊,難道吃肉還能讓人變厲害?
這麼想著,她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豬肺,大口啃了起來。
而週一還在看著日出,當金日從天際全然躍出的時候,今日的日出宣告結束,她終於收回了視線。
丹田中似有異樣,她內觀己身,便看到丹田處的小鼎,依然在虛實之間,隻是比起之前更凝實了些。
她看向了小鼎下方,這裡纔是異樣之源,指甲蓋大小的一團金色焰火在靜謐的燃燒著。
週一微微睜大眼睛,這是什麼?
這時候,她身後傳來聲音:“周道長。”
週一睜開眼睛,扭頭看去,站在門口的朱夫人見到她,吃了一驚,“你的眼睛!”
週一:“我的眼睛怎麼了?”
朱夫人眨眨眼睛,有些遲疑:“剛剛好像看到道長眼中有金光閃過……”
看著週一清澈的雙眼,她說:“許是陽光太耀眼,我看錯了。”
週一笑道:“應該是了。”
朱夫人放下了心,正要開口,就看到了睡在驢棚裡的元旦,驚道:“呀,元旦怎麼睡在這裡呀?”
她趕忙跑到驢棚邊,看到幾乎趴在驢子身上的小姑娘,手都不知道該落在何處,口中道:“這是在這裡睡了一夜嗎?”
她扭頭看向了週一,週一擡手摸了摸鼻子,晚上的時候,元旦困了要睡覺,她卻不能陪元旦入屋中,於是小孩兒就把被子抱了出來,挨著小黑睡了。
在外頭露宿的時候,這種事情時常發生,週一已經習慣了,現在被朱夫人一說,才意識到一般人是不會讓孩子跟家中動物睡在一起的,酷愛半夜爬床的貓除外。
她走了過去,躬身將元旦抱了起來,小孩兒裹在被子裡還睡得沉,週一低聲說:“我把她抱回屋中。”
朱夫人點頭:“道長快去吧。”
然後一轉頭就見到了坐在角落裡吃的滿嘴都是油漬的少女,她看看院中的大鍋,又看看少女身前兩個空蕩蕩的竹筐,最後看著仰頭盯著香腸、舔著手指頭的少女,朱夫人已經說不出話了。
……
朱夫人在院子裡洗著衣裳,一邊搓洗著,她一邊想周道長他們是什麼人,或者說,那個叫元夕的姑娘是人嗎?
這不能不讓她懷疑,若說之前看到少女吃下了一筐饅頭的時候,她隻是覺得震撼,可在看到少女幾乎一個人吃完了大半頭的兩三百斤的大豨的時候,她心中就開始生出懷疑了。
人真的能吃下這麼多東西嗎?
那頭豨比人都還大了,便是大半頭也是比人重很多的,那麼多肉全進一個人的肚子裡,真的裝得下嗎?
更何況,這幾日,元夕姑娘也並沒有因為吃了一大頭豨就少吃東西了,還是跟之前一樣,吃得不少呢!
都說豬吃得多,因為豬比人大很多,可元夕姑娘明明看著那麼小,為什麼吃下的東西可以比豬還多?
“嫂子,嫂子!”
門口有人喊她,朱夫人回神,看向門外,是她認識的人,於是笑應道:“月娘,有什麼事嗎?”
站在門外的年輕婦人打量著院中,看樣子有些奇怪,衝她招手:“嫂子,你出來,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朱夫人說:“我洗衣裳呢,你有什麼要說的,進來跟我說嘛。”
門口的年輕婦人連忙搖頭:“嫂子,你就出來嘛!”
見她一副著急的模樣,許是真的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跟自己說,朱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衣裳,在水中洗了洗手,走到後院門口,年輕婦人一把抓住了她,直把她往外頭拉去。
眼看著自己離家中越來越遠,前頭的人還拉著自己往前頭的屋子裡鑽,朱夫人心中有些慌亂,停了下來,不願往前走了,問:“月娘,你這是做什麼?你拉我去陳婆家作甚?”
年輕婦人著急道:“嫂子,你就跟我來吧,不會害你的!大家都等著你呢!”
說著手上用力,就把一頭霧水的朱夫人拉入了屋中,光線一暗,朱夫人還沒回神,就有水灑在了她身上,她擡頭看去,驚訝地發現端著一碗水,用手指沾水灑在她身上的人是陳婆,是他們附近大家都知道的仙姑。
朱夫人:“陳婆,你這是做什麼?”
旁邊的一個老婆子說:“你這傻丫頭,家裡都住進妖怪了,還這副迷迷瞪瞪的樣子呢!”
“陳婆子,快多給她灑些符水,讓她醒過來!”
於是灑在朱夫人身上的水更多了,她擦了把臉,問:“妖怪,誰是妖怪?”
叫月孃的年輕婦人道:“還能有誰,前些日子你們家住進來的那三人!”
朱夫人解釋:“他們不是妖怪啊,是人,周道長還是道長呢!”
陳婆子冷笑一聲,她的一隻眼睛蒙著一層白翳,看得見的那隻眼睛看向朱夫人,說:“妖魔鬼怪冒充道士!”
她問朱夫人:“我且問你,前些日子,他們是不是從山中捕回了一隻大豨?”
朱夫人點頭,“那日大家都來看著的,大家都知道。”
陳婆子:“聽說第二日,那隻豨就被人吃光了,是不是?”
朱夫人隻能點頭,本來第二日還有些香腸的,結果晾乾之後,在晚上的時候就被一鍋煮了,又被元夕姑娘吃了個乾淨。
陳婆子:“那隻豨少說也有兩百斤,加上你母子二人,也才五個人,一天時間就吃完了這麼大頭豨,你難道還沒覺得不對嗎?”
“這……”朱夫人說:“也就是胃口大了些。”
旁邊的婆子:“哎喲,你個傻丫頭,胃口大了些,那也不過是多吃幾碗飯罷了,哪裡有人能吃下這麼一大頭豨呀?!”
“他們啊,定然是妖怪!”
雖然朱夫人心中也有所懷疑,可聽到彆人這麼說,還是否認:“不會的,他們都是好人!”
來了好幾日,時常額外掏錢買些吃食回來,也就這麼幾日,飛兒都長高些了,而且周道長還教飛兒識字呢!妖怪能識字嗎?
將這事一說,屋子裡其他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在她們心中,讀書人可是很不得了的,怎麼想,妖怪都跟識字這件事情聯係不起來。
陳婆子說:“這麼看,那個周道長是個人,就是吃得多的那個丫頭,她不是人,肯定是她把周道長給迷了!”
這話一出,屋子裡眾人紛紛點頭,朱夫人有些遲疑,說:“可她除了吃得多之外,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我在家裡搬不動東西的時候,她還幫我搬東西呢!”
陳婆子:“那是專門迷惑你的!等你們相信了她,她就會把你們全部吃掉的!”
“把你們母子二人吃了,就開始吃周圍的人,挨著挨著吃,直到把我們所有人都吃光!”
屋子裡除了朱夫人以外的人都被嚇得不輕,有人忙問:“陳婆,我不要被吃,求你救救我們!”
“陳婆,你快想想辦法呀!”
陳婆子低頭沉思片刻,擡起頭,露出自己那隻蒙著白翳的眼睛,說:“那妖怪厲害,竟然能變成人的模樣,我們得讓她變成原形,這樣纔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