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世界開道觀的日常 第241章 舍利子失竊
舍利子失竊
天心寺進了賊,
原本從後門出來的隊伍便停了下來,人群不滿起來,這麼熱的天,
這麼多的人,
動起來還好,
若是大家隻是擠擠攘攘站在一處,
一動不動,
實在是沒人受得了,甚至有小孩兒哇哇哭了起來,吵嚷聲和孩子的哭聲混雜在一起,不過片刻,場麵就亂了起來。
守在門口的和尚焦頭爛額,
大聲說:“各位施主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我師弟已經去請師父了!”
可大家哪裡知道他師父是誰,
況且他們符買了,
香也上了,此刻隻想要出門,彆說是和尚,
就是把佛像搬到這裡來,
他們也是要走的。
一個人喊著:“小師傅,
我可沒有偷你們寺裡的東西,
便讓我先走如何?不然你搜我的身,你我真的沒拿!”
說著,他還往前麵擠,
來到和尚麵前,伸手去解衣服,當眾就要寬衣解帶,
把和尚嚇個不輕,一邊後退一邊擺手一邊喊:“施主自重,施主自重!”
顯然心裡躁極了的人自重不了,一個人開始這麼乾,好幾個男人都開始脫衣服,要自證清白。
週一站在一旁,捂住了元旦的眼睛,轉頭看到小黑睜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脫衣服的人,有些無語地推推它的腦袋,小黑不明所以,大耳朵動了動,往週一肩頭敷衍地蹭蹭,轉頭又去看了。
週一實在是騰不出手再去管它,手指動了動,一陣風吹來,水炁融入其中,風中的熱氣頃刻就化為了涼意,拂過排隊等候的人群,眾人一愣,渾身動作都停了下來,一個男人不禁感歎:“好涼快啊!”
有人說:“這風好舒服,再來一陣就好了!”
週一笑笑,手指再動,於是又一陣涼風吹來,原本嘈雜的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一個個都轉身麵對風吹來的方向,享受著這片刻的涼意。
哇哇大哭的小孩兒被自己阿孃放在了地上,轉身還想要自己阿孃抱,一陣風吹來,將她額頭的汗意吹走,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至於幾個脫衣服的男人,見涼風吹來,也不追著和尚跑了,趕緊跑到寺門吹涼風去了。
和尚擦擦額頭上的汗,鬆了一口氣,擡眼就見道人站在寺門前,身邊跟著一小兒一黑驢,走上前行禮道:“方纔多謝道長出手相助。”
若非道人扶住了他,他現在已經倒在了地上,說不得還會被人踩上好幾腳呢。
週一笑道:“舉手之勞,師傅不必掛懷。”
絲絲涼風也吹到了這邊,和尚舒了口氣,說:“這風來得可真是時候。”
這時候,他看著寺門內,喜道:“師父,我師父來了!”
週一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人群旁三個穿著灰色僧袍的和尚大步走來,看著他們身上的長衫長褲,週一便覺得熱,可她自己也是這麼一身衣裳,道袍跟僧袍實在是很相似。
人群讓開,三個和尚順利走到了寺門處,其中一個年輕些、麵板略顯黃黑的和尚看到了週一,眼睛一亮,喊道:“周道長,你怎麼來了?”
他快步跑出寺門,跑到週一身前,看看元旦,又看看小黑,最後看向週一,欣喜問:“道長,你們是來尋我們的嗎?”
“師父還在寺裡忙,我這就去把師父喊出來!”
“海真師傅且慢!”
週一趕緊叫住了他,說:“你還有事在身,將事情辦了纔是要緊的。”
海真恍然,“對!”
他低聲對週一說:“道長,你可知寺裡什麼東西不見了?”
週一搖頭,站在不遠處的和尚也聽到這話,趕緊走過來拉住海真,說:“海真,這是寺中的事情,不可透露給外人!”
海真說:“開智師兄,你不知道,這位是周道長,便是她護送師父和我到天心寺的,她見過了緣大師的舍利子!”
開智,也就是方纔一直站在寺門口的和尚看向週一,眼睛也亮了起來,道:“原來你就是周道長!”
他跑到了週一跟前,眼睛亮得簡直要放出光來,小聲說:“周道長,我聽海真說了你的事情,我好仰慕你!”
週一忍不住拉著元旦後退了一步,看向海真,海真縮了縮脖子,低聲道:“道長對不住,我把以前在雲霧山和那日在山上發生的事情跟開智師兄說了。”
開智這才意識到什麼,小聲問海真:“原來是不能說的嗎?”
週一出聲:“並非如此,隻是我要常住潭洲城,有些事情太多人知道了,就沒得清淨了。”
雖說這樣掙錢會容易很多,但跟閒適清淨的日子比起來,掙錢容易和更多的錢對她實在沒什麼吸引力。
開智點頭:“我明白,道長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不會跟其他人說你的事情了!”
還說:“廣善師叔就是如此,這些日子忙得險些覺都不能睡了!”
站在寺門的兩個年紀大些的和尚喊:“開智,海真,你們在做什麼,還不快來念誦經文。”
兩個人應道:“來了!”
二人跑到寺門前站定,一邊站了兩個和尚,一個有些年歲的和尚對眾香客道:“諸位施主,你們可以走了,還請走慢一些,如此我們才能找到偷東西的賊人。”
眾人點頭應是,於是四個和尚拿起了佛珠,開始念誦經文,站在最前頭的男子試探著從寺門走了出來,身上沒有什麼變化,他也不知自己是能走還是不能走,看向年紀大些的那個和尚,和尚點點頭,他麵露喜色,趕緊跑了出來。
寺中的香客便這樣一個個走了出來,週一也看明白了,了緣大師的舍利子在念誦經文之後便會發出佛光,若是香客中真的有人偷走了舍利,一經過寺門,便暴露無遺。
略看了會兒,她還帶著元旦往前站了站,以示自己身上並沒有舍利子,海真閉著眼睛,專心致誌念著經文,一看就知道他功課做得不算好。
倒是開智睜著眼睛,但似乎也不敢分神,害怕自己念錯了。
週一看向年歲大些的那個和尚,那個和尚注意到了,衝她點點頭,週一頷首回敬,牽著元旦和小黑離去了。
這麼多香客,海真和懷信大師今日是沒有空來見她的。
走到山下,便見到了等在樹下的莊娘子六人,三個小孩兒激動喊著:“元旦元旦!”
元旦也撒開了週一的手,衝自己小夥伴跑了過去,四個小孩兒抱成了一團,也不嫌熱。
莊娘子好奇問:“道長,上頭怎麼了?出來的人咋少了這麼多?”
週一便把天心寺失竊的事情說了,莊娘子三人拍著胸脯,柳娘子說:“還好我們先頭就出來了,這個天站在大太陽底下,還不能走,該多熱啊!”
尤娘子點頭:“可不是,我們就算了,孩子受不了呀!”
三人都看向了自己的女兒,四個小孩兒根本不知道大人在說些什麼,元旦隻是眼巴巴地問:“師叔,我們可以吃桃子了嗎?”
週一笑著點頭:“可以吃了。”
她把道包中的桃子拿出來,一人一個,四個小孩兒捧著成人巴掌大的桃子,迫不及待咬一口,珍珠說:“哇,好甜呀!”
萍萍不啃鬆開嘴巴,因為她咬的是桃子尖尖,要是鬆開嘴,甜甜的桃汁就流出來了。
三位娘子也吃得讚不絕口,莊娘子說:“一路上都是喝水,嘴巴淡得都沒味道了,吃個桃子,心裡都甜了!”
週一笑道:“正是。”
將一個桃子分開,桃核取出,喂給小黑吃,她也拿出一個吃了起來,濃鬱的桃香在口中彌散,讓人心情都好了起來。
一個桃子還沒吃完,身後傳來驚呼聲:“倒了,有人倒了!”
週一轉頭看去,身後約莫兩三百米的地方,一個人站在那裡,不知該怎麼纔好,在他身前不遠處,一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後頭有人走了上來,道:“莫不是給熱暈了?”
先前站著的人問:“那要如何是好?”
這人遲疑:“把她搬到樹蔭下?”
週一幾口將桃子吃完,桃核扔到路邊,朝著暈倒的人走去,距離漸漸近了,正好那二人將倒地的人翻了過來,週一便看清了,暈倒竟然是先前排在她身前的那位老婦。
老婦被搬到了樹下,躺在稀疏的草地上,雙目緊閉,麵色發白,連唇色都白了起來。
搬她的一個男人問另一個男人:“這樣就可以了嗎?”
那個男人說:“隻能這樣吧,這是在城外,又尋不到郎中,倒是可以去天心寺請大師來救人。”
“隻是天心寺現在亂糟糟的,怕是大師們也騰不出手來。”
週一走了過去,在老婦身邊蹲下,把手搭在了老婦手腕上,炁入老婦身中,為其體內降溫,也為其補充元炁。
周圍的人見她這樣,都不說話了。
片刻後,週一收手,拿出水囊,一隻手把老婦扶起來,莊娘子趕緊跑來幫忙,她扶著老婦,週一便喂老婦喝水,與此同時,涼風陣陣吹來,沒多久,老婦眼皮顫動,醒了過來。
圍觀的人喊道:“醒了醒了!”
有人說:“醒了就好,醒了就沒事了。”
有人忍不住問:“大娘,你咋個在路上暈倒了?是沒喝水,還是熱著了?”
老婦迷迷瞪瞪的,將周圍的人看了一圈,視線落在了週一臉上,眼睛有了神采,抓住週一的手,眼淚啪啪往下落,虛弱地說:“道長,我兒子沒救了哇!”
說完就傷心地嗚嗚哭了起來。
週一問她:“老人家,為何這麼說?”
隨即,她就想到了天心寺失竊的舍利子。
耳邊,老婦抽泣著說:“我聽你們的去尋了寺裡的大師,那位大師先跟我說讓我等等,他去告訴廣善大師,可沒多久他就回來了,跟我說寺裡出了事情,廣善大師今日不能離開天心寺,今日救不了我兒子了!”
週一問:“那他們有說什麼時候能救你兒子嗎?”
老婦搖頭:“就說等廣善大師有空就來我家,倒是問了我家在何處。”
她坐了起來,擦了擦眼淚,對莊娘子道謝,莊娘子三人和周圍的人並不知老婦的兒子如何了,於是便問了起來,老婦抽泣著將自己兒子的情況再說了一遍。
道:“我兒子這兩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若是再不救他,我怕那鬼要害死我兒子啊!”
旁邊有人說:“還真是如此,我聽人說鬼陰氣重,便是跟人待在一處,時候長了人都會大病一場,更不要說你兒子是被鬼上身了。”
聽了這話,老婦哭得更傷心了,莊娘子拍拍她的背,歎了口氣,忍不住看向週一,週一從道包中拿出了一張符,放到老婦手中,說:“老人家,我這裡有一張符,你拿回去放在你兒子枕頭下試試看。”
老婦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符,並沒有很欣喜的表情,隻是難過地說:“謝謝道長。”
確認老婦沒什麼問題了,週一和莊娘子一起將她扶了起來,老婦抹著眼淚,對她們說:“謝謝你們,我要回家了。”
說完她便離去了。
……
楊婆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邊走一邊哭,太陽在頭頂曬著,淚痕乾了又濕,濕了又乾,她想到了自己這一輩子,家裡窮,總是讓她餓肚子,父母也不喜歡她,若不是她在家裡拚命乾活,爹孃早就把她賣給牙子了。
年紀大一些,到了十五歲的時候,爹孃又想把她賣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現在的丈夫,想儘了辦法,終於嫁了人,從此隻要她丈夫還在,爹孃便怎麼都賣不了她了。
可嫁了人,日子也不好過啊,遲遲未能生孩子,婆婆對她很不好,日日都要罵她,時不時還要動手,好在丈夫比其他男人好,不打她,也不賣她,日子便還能過。
終於,到了她二十五歲的時候,她有了身孕,生下了兒子,從此便能挺直腰桿做人了。
可老天爺不開眼啊,她兒子還未成親,還未傳宗接代,怎麼就讓她兒子攤上這種事情了?
她嗚嗚哭著,路上時不時有人走過,都要多看她一眼,以往她很怕彆人笑話她,現在卻什麼都顧不上了,她兒子都要死了,被人笑話就笑話了!
明明來的時候覺得走了好久,可回去卻好似沒走多少時候,村口就到了,她抹著眼淚往村子裡走,有狗跑了出來,是條大白狗,往日裡楊婆子最怕它了,這狗凶得很,因為楊婆子以前拿石頭砸過它,從此見到楊婆子就汪汪叫,楊婆子是再也不敢靠近它,見到它就要繞開的。
可今日楊婆子不想繞了,腫著眼睛看了狗一眼,直接朝著狗走過去,心裡哀哀地想著,兒子都要死了,自己被狗咬死也好。
她走近了,往裡日凶惡的狗卻退開了,等楊婆子從它身邊走過,它竟然都沒有叫喚一聲。
楊婆子吸吸鼻子,往家裡走去,有村人見了她,問:“楊婆子你回來了?你去了何處?”
見到楊婆子的模樣,她喉嚨裡剩下的話卡住了,再也問不出來,隻看著楊婆子離去,她問身邊的人:“楊婆子這是怎麼了?”
身邊的人小聲說:“我聽人說許是她家大郎出事了。”
“啊?她家大郎能出什麼事情?”
這人低聲說:“我也不知道,隻是聽說晚上她家院子裡可有唱戲的聲音,有人跑出來看,看到她家大郎在院子裡唱戲呢!”
旁邊的婦人倒吸一口涼氣,“她家大郎莫不是瘋了?”
再看向楊婆子遠去的背影,一時間竟覺得楊婆子可憐了起來。
這頭楊婆子回到了家,才走進院子,她丈夫就走了出來,問:“怎麼樣?大師可有說什麼?”
才說完,就見楊婆子一臉的淚,眼睛都哭腫了,得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楊婆子丈夫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楊婆子走過去把他扶起來,哭著說:“當家的,你起來,你起來啊!”
楊婆子丈夫也哭道:“我起來做什麼,我兒子都要沒了!”
楊婆子嗚嗚地哭,說:“我去求她,求她離開我們大郎!”
說罷,她便衝向自己兒子房間,猛地擡起手,卻輕輕地放在了門上,還沒動,門就被開啟了,她兒子站在裡頭,聲音柔柔地問:“吃飯了嗎?”
楊婆子睜大眼睛,眼淚立刻就止住了,說:“不,不是,我來問你中午想吃什麼?”
她兒子柔聲說:“家裡有什麼就吃什麼。”
又問楊婆子:“還有事嗎?”
楊婆子搖頭,於是門又被關上了,楊婆子走到院子裡,拉著丈夫到了廚房,兩個人抱頭痛哭,他們不敢呐!
心裡難過極了,可飯也是要做了,哭完了,兩個人就開始生火造飯。
農家飯菜簡單,不過片刻也就做好了,一人一碗熱湯餅,楊婆子端著吃的到自己兒子門口,看兒子將湯餅端了進去,房門又關上了。
回到廚房,楊婆子又哭了,跟丈夫一起吃了一碗混著眼淚的湯餅,吃完就躺在了床上,根本不想動,兩個人躺到了傍晚,楊婆子丈夫突然說:“大郎該餓了,該造飯了。”
楊婆子於是從床上起來,一張摺好的黃符落在了床上,她撿了起來,丈夫見到了,說:“這些符求來又有什麼用呢?”
連天心寺的符都救不了他們兒子。
兩個人麻木著做好了晚飯,天黑了,兒子從屋子裡出來了,楊婆子進了兒子的房中,就像往常一樣,她每日都要給兒子的屋子打掃。
擦了桌子,折了被子,她在床邊站住了,片刻後,從懷裡摸出了那張黃符,放到了兒子的枕頭下,然後她走了出來。
晚飯吃過,夫妻二人洗漱之後,回了屋子,躺在了床上,月光從逼仄的視窗照進來,讓屋子裡不至於全黑。
不知道過了多久,咿咿呀呀唱戲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楊婆子無聲地坐起來,湊到視窗,看到自己兒子在月光下,一邊手舞足蹈,一邊唱著戲,手上還翹著蘭花指,一張臉越發白了,比起前幾日,也瘦了好多,這麼下去,再過幾日,她兒子真的就要死了。
有人捱了過來,楊婆子讓開了一點,夫婦二人看著外頭,眼淚唰唰地往下流。
他們就這麼看著,看著自己兒子唱戲,看著自己兒子一會兒一個臉色,根本不像是個人,過了好久,兒子終於唱夠了,回到了屋子。
楊婆子夫婦也重新躺回了床上,都睜著眼睛,沒人能睡著。
突然,一聲慘叫響起,二人立刻坐了起來,楊婆子:“是什麼在叫?”
楊婆子丈夫:“好像是從大郎房裡傳來的!”
二人趕忙穿鞋下床,匆匆跑到自己兒子房門前,門自然是關著的,怎麼都打不開,屋子裡的兒子也一直沒有作聲,楊婆子一發狠,跑去廚房,拿了菜刀,從門縫伸出去,砍了幾十下,哢嚓一聲,把門閂砍斷了。
門開了,兩個人跑進屋子,點燈一看,自己兒子躺在床上,頭發都捲了起來,她撲上去喊自己兒子:“大郎大郎!”
楊婆子兒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說:“阿孃,我好睏,我還想睡。”
說完就又睡了過去。
楊婆子看著自己兒子的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的兒子從那夜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叫過她一聲阿孃了!
哭著哭著,她想起了什麼,伸手往自己兒子枕頭下一探,摸出來一手的符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