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世界開道觀的日常 第41章 鄭全兒
鄭全兒
唐氏兒能治好嗎?
週一隻在生物課上對這種疾病有過淺顯的瞭解,
這是一種由人體21號染色體異常導致的疾病,簡單來說,這是一種基因病。
就週一所瞭解到,
目前,
基因病無法根治。
尤其是唐氏綜合征,
若是能治療,
也就不會大力推廣孕婦做唐篩了。
此前,
鄭大牛說過,將自己兒子送去了治病,隻是不知治的是什麼病,若是治療癡愚之症,許是被騙了。
週一心裡暗歎,
鄭大牛夫婦圍在桌前,
看著自己的孩子,
嘴裡喚著問著,
問他還餓不餓,問他是如何變成這副模樣的。
孩子坐著,看著雙親,
隻知喊著阿爹阿孃。
“道長!”
週一扭頭看去,
柱子和狗子兩個少年跑到了她身邊,
臉上都是驚惶,
狗子指著院門的方向說:“那裡有鬼!”
週一擡眼看去,一個鬼影在門邊半露不露,她喊了一聲:“韓秀才。”
藏在門口的鬼影走了出來,
正是韓秀才,在他身後,熊秀才也跟著出來了。
週一身邊的兩個少年嚇了一跳,
柱子:“竟有第三個鬼!”
熊明聰衝著兩個少年拱拱手,說:“若有驚擾,還請見諒。”
在他身前的韓林直直地看向週一身後,那是鄭大牛一家所在,他的臉上的表情有些膽怯,但看向週一,問:“道長,我可以進來嗎?”
週一轉頭看向了鄭大牛夫婦,夫婦二人已經無心關注院中發生的其他事情,週一走了過去,低聲說:“二位施主,有人找你們。”
鄭大牛聞言,遲鈍地轉過頭,看到了立在院門外的兩個鬼,若是在之前,他定然會被嚇得不行,可現在,巨大的悲傷下,他已經麻木了,鈍鈍地問:“你們是誰?”
韓林直接跪在了地上,移開了視線,不敢跟鄭大牛對視,嘴裡說:“對不起,你們兒子……是我……害死的。”
柱子的二婆婆也終於有了反應,看向韓林,張了張嘴巴,問:“你說……什麼?”
韓林看向二老,羞愧低頭,聲音艱澀:“十日前的夜裡,我遇到了他,那個時候,我神誌不清,心中暴虐難控,我見到他蹣跚地走來……”
韓林閉了閉眼睛,說:“我撲了上去,待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行了,我看著他……在我麵前斷了氣……”
鄭大牛夫婦睜著眼睛,茫然地消化著這一番話,終於,他們反應了過來,柱子的二婆婆站了起來,徑直走到屋前靠牆處,抄起了一大根木柴,睜大眼睛,一言不發,衝著韓林而去。
粗大的木柴重重地穿過韓林的鬼身,一擊落空,柱子二婆婆再次揮舞木柴,鄭大牛也拿著柴棍打韓林。
明明一次都未真切地落在韓林身上,韓林卻痛苦地拱起了身體,跪俯在地,口中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柱子二婆婆悲憤喊道:“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兒都被你害死了!你怎麼不去死?!”
韓林痛苦道:“我想去死的,可是……我已經死了啊,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我再死一次……”
這時,柱子喊道:“二婆婆、二公,你們快看全兒哥!”
鄭大牛夫婦立刻停下,轉頭看去,見到坐在桌後的鬼渾身散溢白色光點,竟像是要消散了一般,二人大喊一聲:“全兒!”
踉蹌著跑到桌前,週一比他們快些,兩三步走到鄭全兒身側,指尖炁出,落入鄭全兒肩膀,她閉上眼睛,進入內觀視野。
就彷彿回到了幾日前,她檢視韓林體內情況之時,入目是一片白茫茫,什麼都沒有,她控製著炁來到鄭全兒的心臟處,一時間,她以為自己找錯方位了,趕緊控製著炁去了右邊,畢竟這世上是有人心臟生反的。
可是右邊同左邊一樣,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這是何故?她見過的兩個鬼,熊、韓二鬼胸腔裡都有一顆鮮紅的心臟,為何鄭全兒的胸腔裡什麼都沒有?
週一趕緊控製炁來到了鄭全兒的大腦,她的想法很直接,一個人的核心不是心臟就是大腦,這兩樣東西,哪一樣停止工作了,人都立馬得死。
可入目的還是白色,依然什麼都沒有。
週一睜開了眼睛,沒有收回炁,反而加大了炁的輸入,無論如何,增加炁總不會是壞事。
伴隨著炁的輸入,鄭全兒鬼身的潰散減緩了,他擡起手,看著自己已經消散了的手指,眼裡都是驚奇,看向鄭大全夫婦,嘴裡道:“阿孃,亮,亮的!”
柱子二婆婆淚流滿麵,點著頭說:“是啊,全兒的手在發亮。”
鄭大全撲通一聲跪在了週一身前,重重磕頭:“道長,求你救救全兒!”
週一不敢離開鄭全兒,隻好就這麼受了鄭大牛的大禮,說:“鄭施主,起來吧,若是能救,我自當儘力,但實不相瞞,我此刻亦是一頭霧水,隻能儘力試試,不敢保證結果。”
鄭大牛夫婦都對她說:“多謝道長!多謝道長!”
週一看向鄭全兒,鄭全兒的鬼身還在消散,她再次加大了炁的輸入,丹田炁漩的轉動達到了最快,點亮的經脈亮起,炁從手太陽小腸經一路行至足厥陰肝經,進入早已亮起的督脈、任脈,藉由任脈進入手太陰肺經,最後止步於手陽明大腸經的的合穀xue。
十條經脈,四百八十九個xue位,在體內好似漫天繁星,每個星子都如同一個小小的炁漩,吸納著外界的炁,也將源源不斷輸出著炁,順著經脈,來到週一右手。
自修煉以來,這是週一第一次這樣毫無保留地調動體內的炁,光霧狀的炁連綿不斷進入鄭全兒鬼身之內,可他的鬼身竟然還在消散。
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其鬼身因為週一輸入炁而減緩的潰散速度再次加快了。
鄭大牛夫婦看向週一,臉上都是無措:“道長,全兒消失的速度變快了!”
“我知道。”週一咬牙,“我已經儘了全力了!”
在這涼爽的秋夜,週一額頭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汗珠順著額頭下滑,落入週一英氣的眉內,很快,眉毛蓄滿了汗水,再也擋不住了,汗珠滑到了眼皮,週一閉上了右眼。
狗子見此,說:“我給道長擦汗!”
他跑到週一身邊,擡起手臂想要給週一擦汗,可惜身高不夠,隻好踮起腳,週一也矮了矮身體,他才用袖子給週一擦去了額頭的汗珠。
週一閉上了眼睛,她體內的炁快要耗儘了,於是一麵吸納外界光點,一麵將炁輸出。
可進入的趕不上消耗的,她體內的炁越來越少,最後一絲炁送入鄭全兒體內之後,週一睜開了眼睛,她乏力地後退一步,狗子跟柱子伸手扶住了她。
鄭大牛夫婦驚惶地看向她,週一歎道:“抱歉,我儘力了。”
她看向了鄭全兒,沒有炁的注入,其鬼身的潰散瞬間加快,原本的潰散還在限於四肢,轉瞬,雙腿雙臂消散不見,胸腔開始散溢。
鄭大牛夫婦無措地伸手去抓他,卻什麼都抓不到,柱子二婆婆崩潰地喊著:“全兒,全兒!”
鄭全兒懵懂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巴,說:“阿孃,不哭,全兒不調皮了。”
話落,整個鬼身轟然潰散,散溢成無數的光點,消散在了夜色當中。
鄭大牛夫婦二人努力伸手去摸,卻隻是徒勞,二人癱坐在地,嚎啕痛哭了起來。
週一愣愣地看著空中隱沒的光點,她伸出了手,一個小小光點落在了她的手心,如螢火蟲一般忽明忽暗,她心念一動,調動了剛剛吸納的一絲炁來到手心,光點落入了炁中,週一閉上了眼睛,她感受到了饑餓。
真的好餓,就像是三天三夜沒有吃飯了一般,身體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在了腹部,源源不斷的饑餓感傳來,讓她整個腦子裡隻能想到一件事情——吃東西。
可是放眼看去,好像沒有什麼可吃的。
四周都是荒蕪的野草,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出現——阿孃說過,外麵的東西不能放到嘴裡。
於是週一繼續走著,她走起來是一瘸一拐的,偏偏腳下的路並不平整,所以她摔了一跤,她聽到自己發出了細弱的聲音:“好痛!”
接著,她哭了起來,哇哇哇的,就像是小孩子一樣。
哭著哭著,她感受到了難過、委屈,周圍很安靜,沒有人來抱抱她,沒有人把她牽起來,給她拍拍灰,給她一碗香香的湯餅,讓她把肚子吃飽。
於是她哭得更大聲了,頭頂有東西哇哇地叫著,她感到了害怕,擡起手臂擦擦眼淚,衣袖滑落,露出了小臂上的道道青紫。
她站了起來,繼續往前走,她看著周圍,到處都是草,到處都是樹,她好像來過這個地方,又好像沒有來過。
天開始變黑了,但她還沒有看到家,她大聲地喊著:“阿爹、阿孃!阿孃,阿孃!”
阿孃沒有出來,阿爹也沒有出來。
她繼續走著,繼續喊著,天已經完全黑了,她看不大清楚路了,所以又摔了好幾次,她好想睡覺,可是她更想吃東西,所以她繼續找著家。
阿爹阿孃究竟在哪裡啊?
他們是在故意躲著她嗎?
就像在村裡玩捉迷藏的時候一樣,大家都藏了起來,她要一個個把大家找出來。
阿爹阿孃是在跟她玩捉迷藏嗎?
她哭著說:“阿孃,我不想玩了,你們出來吧,我不玩了,我要回家,我要吃湯餅!”
身後有東西嗚嗚地叫著,她被嚇到了,開始往前跑,可是她沒有力氣了,身體好重好重,有什麼東西咬了她一口,好痛好痛,她叫出了聲,眼淚流了出來。
淚眼婆娑間,她看到前麵有人出現了,她努力喊道:“阿爹阿爹!”
阿爹看到她了,阿爹來找她了,她轉過頭去,身後跟著她的東西跑了,她很高興,說:“阿爹會幫我打你的!”
然後,她被阿爹撲到了,她看清了眼前的臉,這不是阿爹的臉,她想說你不是我阿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嘴巴裡已經說不出話了。
很緊的脖子被鬆開了,她看到那個人很擔心地看著她,好像在說話,她眨了眨眼睛,想說你知道我阿爹阿孃在哪裡嗎?我找不到他們了。
你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來找我好不好,我好累好累了,我找不動了。
她好像把話說出來了,又好像沒有說出來,那個人不太聰明的樣子,隻會站在她旁邊大喊大叫。
她看向了天空,好多星星啊,就好像阿孃做的湯餅裡放的胡蔥,她好想阿孃,好想吃阿孃做的湯餅啊……
好睏啊,她閉上了眼睛,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能見到阿孃了吧。
週一睜開了眼睛,手心的光點消散了,她的臉上癢癢的,擡手一摸,原來她已是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