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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鬼怪世界開道觀的日常 第89章 黃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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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梅

晚上,
人字號房內,吃過晚飯,週一拿上她和元旦的乾淨衣物,
來到了後院一樓,
店小二在前麵帶路,
走到廚房旁的屋子前停了下來,
對週一道:“客官,
這裡便是本店專供客人們沐浴之處,這間是專供女客的。”

說到這裡,店小二忍不住看了眼週一,他還未見過這般高的女子,先前以為這道長是男子,
隻覺得她高,
得知她是女子後,
便覺得她太高了!

頓了頓,
繼續道:“裡麵已經備好了熱水,客官進去之後將門拴上,就可以用了。”

週一:“多謝。”

說罷,
擡手敲了敲門,
門內無聲,
這才推開門,
牽著元旦進去了。

隔壁廚房有人見到了,是個廚娘,低聲把店小二叫了過去,
問:“那是何人?怎麼進女客的沐浴之處?”

店小二也小聲說:“是位女道長,帶著的小道長,也是小女童。”

聽到是女道長,
廚娘點點頭,忍不住又道:“那女道長便也罷了,這麼冷的天,我見那小道長年歲這般小,帶著她沐浴,不怕小道長染上風寒嗎?”

她自己有孩子,才幾歲,看著跟那小道長一般大小,自從入了冬,便不敢再給孩子沐浴了,此刻見到有人帶小孩子沐浴,實在是覺得不妥,心裡擔心。

店小二道:“你管彆人呢?彆人家的孩子,又不是你家的,說這麼多作甚?”

廚娘搖搖頭,低聲道:“你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若當真著了涼,受了寒,說不得便過不去了。”

她看著隔壁,憂心忡忡道:“但願那道長不會給孩子洗頭,天都黑了,便是想曬頭發都沒地曬去,若洗了頭,頭發濕一夜,孩子定然是會不好的。”

隔壁屋子裡,週一正在給元旦洗頭。

在路上走了三日,頭發上已經滿是塵土,伸手一摸便澀得緊,塵土被頭上分泌的油脂吸附,凝在了發絲上,頂著這樣一顆頭,不管是元旦,還是她,都覺得不舒服。

這間屋子因靠著廚房,牆上布有煙道,靠著牆的地方便比彆處要暖和不少,週一讓元旦靠牆坐著,讓她低頭閉眼,給她衝洗著頭發,給小孩兒洗完了,也不用擰乾,炁隨意動,元旦的頭發便立刻乾了。

接著她洗頭,洗好後,簪起頭發,這才帶著元旦一同洗澡。

洗的乾乾淨淨,穿上乾淨的衣服,開啟房門,冷氣撲麵,卻一點都不覺得冷,隻覺得從頭到腳都輕鬆了。

在她們身後,廚娘從廚房探出頭來,見到元旦乾乾的頭發,鬆了口氣,沒洗頭就好。

回到房間,臟衣物放在一邊,待明日在店中借水洗衣。

元旦脫了衣服上了床,裹著厚被子,突然歎氣。

週一看過去,問:“怎麼了?”

元旦又歎了口氣,說:“師叔,我的肚子好漲呀。”

週一走過去,將手伸進被子,摸了摸她的肚子,的確有些鼓鼓硬硬的。

元旦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師叔,我晚上都吃了好多菜了,它們什麼時候才願意出來呀?”

週一摸摸她的頭:“再等等,明日再吃些菜,多喝些水看看。”

她熄了燈,躺在床上,蓋上被子,元旦抱住了她的手臂,在她手臂上蹭了蹭,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週一也闔上了眼睛,三日奔波,還是好好睡一覺再說。

夜深了,她睜開了眼睛,起身,來到桌前,將兩個黑布包裹的布袋拿在了手中,穿門而過。

二樓正對樓梯的房間裡還亮著燈,裡麵的人不知在忙些什麼,她沿階而下,一樓大堂也亮著一盞燈,一個店員守在櫃台後,打著瞌睡。

週一擡腳走出了客棧。

雨已經停了,地麵積著水,反著客棧門口燈籠裡的光。

她踩了上去,腳穿水而過,沒有沾染分毫,也未攪亂平靜的水麵。

走過水坑,她身旁出現了兩道矮些的身影。

三人在這靜謐的街上沉默地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在一戶人家門口停了下來,韓林進去後又出來,道:“就是這裡。”

他看向週一和熊明聰。沉默片刻後道:“道長,慧生,我便回家了。”

週一頷首,熊明聰道:“成林,願我們來世還做朋友。”

韓林點頭:“一定會的!”

二鬼擁抱後,韓林轉身入了大門,週一將手中的一個布包放在了門內,看向熊明聰:“接下來該去何處?”

熊明聰看看夜空:“道長請隨我來。”

很快,他們來到了一處小院,熊明聰道:“這是爹留給我和孃的宅子。”

他擡腳走了進去,週一在外等候,不多時,熊明聰走了出來,看向週一,道:“道長,我阿孃果真已經離世了。”

他眼中的淚流了下來,說:“如今,家中住的是我堂兄一家,我爹孃的靈位也被他們供著。”

眼淚不停落下,他臉上露出了一個笑:“還好有他們,若非如此,我娘離世的時候,豈不是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他的魂身漸漸潰散,他看看自己,又看著週一,說:“死後能遇道長,是我二人之幸!”

“道長,我要走了,請多保重!”

話音落下,他化為了白色星點,散溢在空中。

週一輕聲道:“熊秀才,一路走好。”

將包袱放在門內,她踩著夜色回到了客棧。

壁水縣的一戶人家中,滿臉風霜的婦人突然睜開了眼睛,她伸手一摸自己的臉,已被淚水打濕。

她坐了起來,在她身側睡著的男子也醒了過來,坐起身,同樣淚水漣漣。

婦人道:“當家的,我夢到了林兒。”

男子看著她:“我也夢到了!”

二人看著彼此,突然都動了起來,下床穿鞋,跑到大門口,果真在大門內看到了一個黑色包袱,開啟一看,裡麵竟真是一截白骨。

二人捧著骨頭,嚎啕大哭了起來。

他們等了好幾年,心中一直期盼著,可等來的卻是孩子的死訊啊!

……

一夜好眠,早上,週一跟元旦一起在客棧裡吃了早飯,特地又點了一盤水煮菘菜,二人將其吃了個精光,元旦便又跑去了茅房,過了會兒,又是愁眉苦臉地出來了。

委屈巴巴地拉著週一,都快成哭出來了,“師叔,我的肚子好不舒服呀!”

週一看著她也心疼,路上三天,吃的菜少,才讓元旦變成了這樣。

摸摸她的小腦袋,說:“我們待會兒去藥鋪看看。”

說著回到房間,帶上銀子,牽著元旦出了客棧。

壁水縣看著同常安縣並無什麼區彆,因昨日下了雨,地麵泥濘,城中人走來走去,就更濕滑了,週一將元旦背了起來。

街上行人並不算多,稀稀拉拉幾個,都小心翼翼地踩著泥。

在滿鼻的泥腥氣中,一抹幽香突兀地入了鼻中,週一聽到元旦吸了吸鼻子,說:“好香呐!”

她左右看去,便看到了一個提著籃子的老婦人站在街邊,喊著:“花,新鮮的黃梅,噴香的黃梅,買一支放在家中,簪在頭上,能香好幾日!”

週一看向她手中的籃子,籃子裡裝的是一枝枝蠟梅,淺黃的蠟質小花一朵朵綻放,隻是看著,鼻端的香氣便似乎更濃了。

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老婦人的聲音熱切了幾分,“道長,來看看黃梅吧,新鮮的黃梅,今晨我才從枝頭剪下來的,你看看,還新鮮著呢,插在水裡,能開好些日子!”

週一背著元旦走了過去,老婦人趕忙把半搭在蠟梅上的灰布掀開,向週一展示:“道長你聞,是不是很香?”

週一頷首:“的確很香。”

她問:“老人家,這黃梅是怎麼賣的?”

老婦人趕忙道:“不貴不貴,十文錢一枝!”

週一問身後的小孩兒:“元旦,可想要一枝?”

元旦趴在她背上,吸著鼻子,小聲問:“師叔,我可以要嗎?”

週一笑了,說:“自然,師叔要給自己買一枝,你呢?”

元旦便開心道:“我也要一枝!”

週一便對賣花的老婦人說:“老人家,四枝黃梅。”

說著,單手從道包中摸出荷包,遞給背上的元旦,說:“數四十文出來給這位婆婆。”

元旦伸手接過,認真地數了起來,稚嫩的聲音道:“一文,兩文,三文……”

老婦人也不急,看著週一背後,一副笑嗬嗬的樣子,等到元旦數好了,一手接過錢,一手把四枝黃梅遞給元旦,道:“多謝小道長!”

元旦接過黃梅,有些羞澀道:“不用謝。”

老婦人臉上的笑更慈祥了,說:“小道長真是可愛!”

這時候,有人走過來問:“賣花的,你這裡可有桃花賣?”

不待老婦人回答,他探頭看一眼,便收回視線,說:“隻有黃梅,那便算了。”

老婦人忙道:“都是冬日了,哪裡還會有桃花?”

“再等幾個月,到了春日,那時候各處的桃花才開呢!這個時候,最多便是這黃梅,還有玉茗花,這花我家中也有,你若是要,我明日便為你采來。”

男子擺手:“不要不要,我隻要桃花。”

老婦人肯定道:“城中哪裡會有桃花?你便是找遍了,也找不出桃花來!”

男子穿著藍色綿衣,腰間佩著一塊玉,看著家境不錯,嗤了一聲:“老太婆,你自己沒本事,種不出桃花來,何必說什麼全城都沒有?”

“實話告訴你,前日我便看到城中有人拿著一束桃花。”

“這不可能!”老婦人很肯定,“我家賣了二十多年的花,從未在冬日見到過桃花!”

男子:“騙你作甚?若不是看到有人拿著桃花,我怎會想起來買桃花?我又不是傻子,冬日桃花不開這事我能不知道?”

“算了算了,跟你掰扯什麼,你這裡沒有,我再去其他地方尋就是了。”

說罷,擡腳就走了。

看著他離去,老婦人對週一道:“道長,這個季節當真沒有桃花!”

週一頷首:“我知道。”

老婦人看著男子離去的身影:“這人定是來騙我的!”

週一沒有說話,問:“老人家,向你打聽這城中的醫館……”

……

天色陰沉,昨日的雨似乎未落儘,不知什麼時候便要再落一場。

平安街,行人匆匆,這裡是整個壁水縣最熱鬨的地方,街道兩旁皆是店鋪,灰衣道人背著小童慢慢走著,突然,她停了下來,看向對麵,那裡是一家饅頭鋪,店中冷冷清清,店門掛上了白帛。

路邊有人道:“韓家這是怎麼了?誰死了?”

便有人說:“還能是誰?就是他家那個考上了秀才後就不見了的兒子,聽說當初是進了雲霧山,死在山裡了!”

“竟是死在山裡了!”

“不對啊,既如此,他們又如何知道的?都死了好幾年了,又在那大山中,他們怎麼就突然知道了?”

“聽說是他兒子的鬼魂自己找了回來,給他們托了夢,還將自己的骨頭都送回來了呢!”

“真的假的?!”

“騙你作甚?那頭的熊家也在辦喪事,聽說他們家住的宅子就是他家堂弟的,他那堂弟跟韓家的一年考上了秀才,也一同入山,死在了山裡,昨夜都一起回來了!”

“嘖嘖!”路人歎道:“都是秀才老爺了,竟這般死了,真是可惜啊!”

灰衣道人走到了韓家,頭發灰白的婦人跪坐在棺材前,擦著眼淚,週一走了過去,將一枝黃梅並二兩銀子放在了桌案上。

婦人扭頭看向她,問:“你——”

週一:“我同韓林曾是舊識,特來送花和帛金。”

說罷,轉身離去,婦人忙道:“這位道長,這幾日來請來家中用飯!”

週一搖頭:“夫人,不必了,你們多留些錢財傍身,韓林泉下有知方能安心。”

她背著元旦,繼續往街道那頭走去,還有一家。

元旦趴在她背上,抱著黃梅,問:“師叔,那是韓林哥哥的家嗎?”

週一頷首:“對。”

“韓林哥哥和老師回家了嗎?”

週一:“是,昨夜他們便回家了。”

“韓林哥哥和老師還會回來嗎?”

“不會了,他們跟清虛子道長一樣,要去新的身體了。”

“哦。”身後的小童聞了聞黃梅,“我想把我的黃梅也送給老師。”

週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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