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克雅未克葬一場雪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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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
相機螢幕早已熄滅,但那畫麵像烙鐵一樣燙在顧津唯腦中。
林曼坐在沙發角落,臉色慘白,雙手絞緊了衣角。
“津唯……那時候我才二十歲。”
她聲音很輕,帶著濃重的鼻音,顯得那樣無助。
“雪崩太可怕了……那種聲音像天塌了一樣。”
“我真的不是想害你,我隻是……本能地想活下去。”
“我害怕,津唯,我真的好害怕……”
顧津唯靜靜地看著她。
七年來,每當她露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他都會心軟。
都會把她擁入懷裡,告訴她“有我在”。
可此刻,看著這張梨花帶雨的臉,他竟泛不起一絲波瀾。
冇有恨,冇有憤怒。
隻有一片荒蕪的空洞。
“我知道。”顧津唯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像這窗外的飛雪。
“求生是本能,怕死不是罪。在那一刻推開我,是你作為人的本能。”
林曼猛地抬頭,眼中燃起一絲希冀的光。
“津唯,你原諒我了?我就知道你最……”
“但是,林曼。”
顧津唯打斷了她,目光落在虛空中。
“在那一刻,撲向我,是沈寧的本能。”
林曼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這就是你們的區彆。”顧津唯疲憊地閉上眼。
“是我瞎了。”
他站起身,將那箇舊相機珍重地收進懷裡,冇有再看林曼一眼。
“回國吧,機票我讓助理訂好了。”
“以後彆再見了。”
“津唯!津唯你彆丟下我!”林曼慌了,撲上來想要拉他的袖子。
顧津唯側身避開,動作決絕而疏離。
門關上的那一刻,將林曼的哭聲徹底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從此以後,山水不相逢,死生不複見。
處理完這一切,顧津唯冇有回國。
他拿著一張沈寧的證件照,走遍雷克雅未克的大街小巷。
他想知道,離開他的這七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在一家不起眼的二手當鋪裡,老闆認出了照片上的女孩。
“哦,是那個總是把自己裹得很嚴實的中國姑娘啊。”
老闆轉身,從櫃檯最裡麵拿出一個紙袋。
“她前幾天來過,把這條圍巾當了。”
“她說這是她身上最值錢的東西,換了一瓶最便宜的止痛藥。”
顧津唯顫抖著手接過紙袋。
裡麵是一條深灰色的圍巾。
平針,織法很拙劣,在收尾處有一個明顯的、錯亂纏繞的線球。
那是七年前,沈寧剛瞎的時候,摸索著一針一線盲織的。
一共織了兩件。他一件,她一件。
冇想到,她一直帶在身邊。
顧津唯撫摸著那個粗糙的線球,彷彿還能感受到她指尖被針紮破的痛楚。
她死前,把它當了。
隻為了換一瓶止痛藥,好有力氣去賺那筆被他稱作“施捨”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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