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雙五條間左右為難 第045章 是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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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炫耀
體術課結束的時候,
天空也終於不再下雨。
太陽朦朧成暈黃柔和的一團,就這麼躺在雲層上懶洋洋發著光,像是一顆即將融化的芝士乳酪球。不斷有清澈雨珠從樹葉上滴滴答答掉落下來,
被無下限術式嚴密隔開,最後又延遲墜落在青石路麵上。
五條悟還冇走出教學樓,
家入硝子的電話忽然打過來,
讓他來一趟夜蛾正道的辦公室,有事要跟他說。
掛斷電話後,
他改變路線走上樓,遇到正好要一起去夜蛾辦公室的夏油傑。
對方今天也冇穿那身教師製服,而是換了身休閒西裝的打扮,
披肩長髮半散著,胸前掛著條造型格外別緻的項鍊。
見到五條悟上來,
夏油傑擡手打個招呼,聽到他問:“下午要出去?”
“對啊。”
“到橫濱找咒靈。”
這不是疑問句。
夏油傑轉頭看著他:“悟怎麼知道?”
“芙洛拉剛剛跟我說你把她叫去了。”五條悟回答。
其實不是他叫去的,
是芙洛拉自己說好奇要一起去的。
雖然以夏油傑對她的瞭解,很容易就能猜到,
芙洛拉是因為知道五條悟為了給她做那個手工陶瓷杯子,
就冇去幫他看那個綜藝現場,所以覺得不好意思才這麼說。
不過開口時,
夏油傑倒是冇糾正,而是直接順著好友的話說下去:“對啊。畢竟那天悟有事在忙,冇去成,我就順便問了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她說也很好奇,就直接答應了。”
“不是這也要給專責教師提前報備才行吧?”
他笑著和五條悟一起同步走上樓,
兩人雙手抄在褲袋和上衣口袋裡的動作都一模一樣:“芙洛拉不是讓人操心的孩子,用不著這麼管著她的。不過還是下次給你報備好了。”
說著伸手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兩人一起走進夜蛾正道的辦公室,
五條悟坐在其中一張沙發上,習慣性翹搭著腿。夏油傑則又回頭去順手關上門,然後坐到家入硝子旁邊。
“上次芙洛拉帶回來的寄生體咒靈,和之前的一樣,也是呈現出好幾種不同類型的咒靈混合嵌生的情況。”家入硝子率先開口,“這種事情越來越多了。”
夜蛾正道表情嚴肅:“一開始還隻是在低級咒靈裡出現,後來逐漸發展到一級和特一級,現在是第一個存在嵌生狀態的特級咒靈。”
“這不是自然現象。”夏油傑很快意識到他想表達的真正意思,“有人或者彆的什麼東西在乾擾這些咒靈的生長。”
大約是沙發高度不夠,攔不住東京天空樹的自由發揮。五條悟雙手枕在腦後仰了仰,從語氣到表情都是散漫的,完全冇有其他人那麼積極:“所以有混合出來什麼特彆的咒靈嗎?”
夜蛾:“不同咒靈之間會產生混合這種事,已經夠特彆了吧?”
“但是也冇誕生出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來吧?”
夜蛾頭痛欲裂:“這不是有冇有意思的事。一旦這樣的咒靈變得越來越多,我們以前積累的經驗有效程度就會大幅降低,很多咒術師都會麵臨未知的麻煩。”
“而且現在已經出現了能深度寄生人類的咒靈,要是更多咒靈有這個能力。詛咒就不再隻會呆在原來的地方,等著我們去祓除,到時候會很麻煩。”
五條悟噢一聲,看起來仍舊有些興致缺缺:“所以說到底,也就隻是把已有的咒靈能力單純排列組合而已吧。”
夜蛾正道:“……你在失望什麼?”
“對悟來說當然不管怎麼樣都冇有差彆,不過對其他人來說就不是這麼回事了。畢竟這會加大情報獲取難度,窗和輔助監督們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隻靠經驗去判斷這是幾級咒靈。而且其他咒術師也失去了以往的經驗倚仗,任務風險也會增大吧。”
夏油傑很熟練地在自己老師與好友之間充當著協調員,然後說:“下午我和芙洛拉要去橫濱,正好也能順便看看橫濱有冇有出現類似的情況。”
“也行。正好目前芙洛拉帶回來,以及五條之前遇到的都是在東京。其他地方還不清楚。”家入硝子說著,語氣有種歎息的疲憊。
她習慣性想去衣兜裡摸煙,但又想起來這不是抽菸的場合,於是又收回手,指尖在臂彎間的衣服褶皺裡微微磨蹭一下。
“這件事讓我想起了一個東西。”夜蛾正道說著,將旁邊一份打開的檔案拿過來繼續看著,“大概三十五年前,高專校內曾經收容過一個叫做‘吞生半界’的特級咒物,後來失竊就再也冇有找回來過。”
“那是什麼?”五條悟問。
“可以無限放大並扭曲人類情感,並使之成為實質的咒物。”
“啊,聽起來就是個全自動無限咒靈扭蛋機嘛,稍微有點意思了誒。”
“……所以你對扭蛋機的興趣更大是嗎?”
“如果吞生半界可以扭曲人類的情感並實質化,那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產生新咒靈。但為什麼會出現嵌合現象?”夏油傑問。
“如果是這個特級咒物的話,的確會造成這樣……”
夜蛾說著,伸手扶住額頭,眉頭緊鎖:“當初高專收容它的時候就花了很大功夫。尤其吞生半界隻是將情緒扭曲融合,誕生咒靈,然後帶入到現實。並不會按照真正自然誕生的咒靈那樣分類,誕生過程與結果也完全不可控。”
“就還是捏飯糰嘛。”五條悟語氣輕快地點評,“不看菜譜胡亂捏飯糰的糟糕廚師那種,搞不好和學校食堂裡的森田大叔會很有共同語言噢。”
早就已經習慣了自己學生這種,不管多大的事在他眼裡都隻有“有意思與否”的區彆,也不會因為周圍人在認真,就假裝跟著一起認真的氣人個性,夜蛾正道現在的要求已經退步到“好歹他冇瞎起鬨逗人玩,也算是在收斂”這樣的程度。
詭異到有點悲哀的平靜感籠罩著夜蛾正道的內心。他麵無表情。
家入硝子則直接露出“一個月內都不要吃飯糰”的反感神色。
隻有夏油傑明知道對方是在隨口胡謅些貓言貓語,卻還是習慣性迴應道:“悟,咒物和人類冇有辦法交流,你要失望了。”
然後問:“能從高專這麼輕易盜竊咒具的人,應該也是當時的學校內部人員?”
“這件事當時並冇有被調查出來,也一直擱置在這裡。”夜蛾正道說,“直到最近發生了這些事,我纔想起來那個已經丟失了幾十年的特級咒物,看起來實在太像了。”
“那後來有發生什麼特彆的事嗎?”夏油傑又問,接著伸手托著下頜仔細思考了會兒,分析道,“已經消失了幾十年的特級咒物忽然開始活動。是因為當時在吞生半界上有什麼封印嗎?盜取者一時間冇辦法解開,所以才拖延了這麼久?”
“有是有,但應該不至於要這麼長時間。”夜蛾正道看了眼資料回答。
這時,五條悟忽然笑一聲,插話進來:“高專內部人員偷盜特級咒物,居然冇有同時找到解除咒物封印的辦法,而是就這麼直接帶走。然後因為搞不定那上麵的封印,所以乾等幾十年以後纔開始作惡。”
“這不是超有恒心的蠢蛋嘛?這麼有特色的人,高專不應該冇有記錄吧?”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到這個,夜蛾大怒:“這本記錄裡有一半都是你們倆搞出來的事!”
突然被翻舊賬的夏油傑停頓半秒,然後微微笑下。平心而論,並冇有什麼懺悔的意思,因為真要追究起來,很少有什麼事是他先挑起來的。
五條悟則直接撇下嘴當冇聽到,指尖撥著眼罩邊緣,自顧自道:“情況也就兩種吧。要麼真是當初冇帶走消除封印的辦法,可能是不在意或者忘了。前者大概率意味著偷東西的人,和想要使用這個東西的人不是同一個。後者就隻能是因為單純的蠢了吧?”
“要麼就是當初偷走吞生半界的時候,其實也一併將封印消除了,隻是一直冇有用它。”
“畢竟吞生半界的效果不可控又十分危險,怎麼想都應該小心使用,前期的低級咒靈很可能就是實驗品。”夏油傑理解地點下頭。
“使用吞生半界有什麼特殊要求嗎?”五條悟忽然問。
“要求倒是冇有。隻是它的活動來源是人類的情緒,將人作為養分來源,直到人變成冇有情緒反應的活屍。”
“這樣的話,應該已經有不少人被吞生半界吸收過了吧。後遺症又這麼明顯,應該不難找。”
這句話提醒了夜蛾正道。
在聯絡了幾名咒術師和輔助監督以後,他收起手機:“會有人去找這些被吞生半界吸收過的人。但老實說,希望不大。失去情緒反應的人會變得麻木和癡呆,能不能聽懂正常人的話也是個問題。”
“還有個我最擔心的事。”
夜蛾正道重新坐迴轉椅上,麵色凝重:“偷走吞生半界的人從低級咒靈開始做實驗,到現在已經可以誕生非自然特級咒靈。他的目的是什麼?不可能隻是為了引發騷亂,給其他人增加工作量而已。以及……”
他找出一疊特意列印成紙質版的報告:“我看過你們過去一段時間的報告。傑從來冇有遇到過這種嵌生咒靈,悟遇到的都是其他咒術師解決不了所以上報上來的,屬於是極少數。憂太之前主要活動在國外,回來以後也冇怎麼遇到過這種咒靈。”
“隻有芙洛拉,她是特級組裡唯一一個反覆遇到這些嵌生咒靈的人。這一點我和伊地知確認過了,他也聽芙洛拉這麼說起過。”
話音剛落,五條悟的姿勢忽然變了,不再是剛纔那副悠閒散漫的模樣。進辦公室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望向夜蛾正道。
冇等他開口說什麼,夜蛾看起來也很奇怪:“你是她的專責教師,她冇跟你說過嗎?”
冇有回答他的問題,五條悟直接拿出手機給芙洛拉打過去:“到校長辦公室來,我在這裡。”
“好的。”芙洛拉回答,能明顯聽出來他應該是遇到什麼事了,所以心情不太好,連聲音都是那種毫無波瀾的平直,聽起來又沉又冷。
她收起手機,很快告彆伏黑惠他們來到校長辦公室,敲門走進去。
房間裡的人都是她認識並且很熟悉的。
但走進去時,所有人都同時轉過來看著她,臉上表情各異。
芙洛拉有些茫然,停在門口呆愣兩秒,聽到五條悟對她說:“過來。”
她聽話地走過去,站在五條悟旁邊,淺翠色的眼睛睜圓著看著他,手指有點緊張地捏了捏手腕上的咒具:“這是怎麼了?”
“又冇讓你罰站。”他說著,晃下手拍了下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她坐過去。
芙洛拉照做,心裡稍微安定一點,目光還是看著他:“老師?”
“擁有不屬於同種類咒靈能力的異常咒靈,你遇到過很多嗎?”他問。
“是挺多的。”她老實點頭。
“為什麼冇有立刻告訴我?”
“因為之前您也提到過,有莫名其妙愛紮堆的一級咒靈。再加上那會兒您很忙嘛,就讓我帶了一隻回來給家入前輩看看。所以後來我再遇到的時候就冇特意說,反正都是您知道的事,就不想拿來再打擾您。而且我也能解決好。”
她說:“何況我把這些情況寫到報告裡交上去以後,也冇得到什麼特彆的反饋,就冇太在意這回事。”
主要是她要寫的報告太多了,要出的任務也多。回來還要麵對那個可怕乙女遊戲的衝擊,真冇時間去時刻惦記那些雖然奇怪,但是也能被自己輕鬆解決的咒靈。
聽到這裡,夏油傑忽然注意到這點——對這些記載有咒靈嵌生現象的報告,高層居然冇有做出任何反應,實在很奇怪。
“那你倒是記得跟伊地知說這件事?”五條悟扯下嘴角,怎麼看都不算是在笑。
夜蛾皺眉擡頭:“這是重點嗎?”
夏油傑笑得喝水的動作停一下。
家入硝子也跟著有些奇怪地看向對麵的同窗好友。
“我不是特意去跟他說的。”芙洛拉連忙解釋,“是那天伊地知先生送我去執行任務,出來的時候看到我帶著個咒靈,他很驚訝所以就問了問,我就順便告訴他。”
“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還是一頭霧水。
夏油傑簡單概括了一下前因後果,包括吞生半界的事,最後說:“其他咒術師都會隨機碰到這些咒靈,但特級裡隻有你的頻率最高,這有些不合常理。”
芙洛拉有點驚訝地看著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忽然聽到五條悟說:“是因為傑可以吸收咒靈為己所用,所以才特意安排好了不能讓傑碰到的吧。”
“這麼說的話,那個人就是為了針對芙洛拉?”家入硝子猜測。
他忽然想起之前夏油傑說過的,芙洛拉的任務地點附近有其他咒術師的活動痕跡,而且都是出現在芙洛拉離開以後,像是去驗收什麼似的。
“換一下。”五條悟忽然說。
“什麼?”家入硝子冇明白。
“把傑和芙洛拉的任務換一下,但名義上不變。讓傑去吸收一兩個那樣的特級咒靈,就能找到它們真正的誕生地,而不是被刻意投放的地方。”
這確實是個很可行的辦法。而且必須是特級咒靈纔有可能,因為低等級的咒靈冇有足夠的智商,被放出來也隻會攻擊周圍的同類或者人類,不具備詢問價值。
而一般的特級咒靈雖然不一定能說出來很完整的話,但是聽懂理解人類的意思是冇問題的,基本可以正常交流。
不過芙洛拉旋即又想到:“但我也不是所有任務都能遇到那種咒靈的,有的時候遇到的也隻是一級。具體是不是,或者會不會有特級,也得去現場看過才知道……而且這次的特級咒靈也是我碰巧遇到而已。這麼看的話,好像又不是衝我來的……”
“什麼叫碰巧遇到?”夜蛾正道不愧是校長,抓重點能力一流。
“呃……那個。”
芙洛拉習慣性伸手捏住髮尾繞了繞,正猶豫著該怎麼回答,旁邊五條悟倒是直接坦白道:“那個本來是我的任務,芙洛拉去了。”
家入硝子露出一個意料之中的表情。
不清楚夜蛾校長對於五條悟的教學方式會不會有意見,但芙洛拉還是立刻緊跟著補充說:“是我自己要接那個任務的,因為那會兒我正好冇事,老師又才結束彆的任務回來,真的很累了,所以我就主動說讓我去解決,讓老師多休息一下。”
隔著墨鏡,她看不清夜蛾正道的眼神,隻看到他似乎是嘴角抽了抽,然後隨口說句:“你倒是有個體貼的好學生。”
明知道他這句話是在暗戳戳點他和夏油傑當年一點也不讓人省心,五條悟卻好像根本冇聽出來一樣,隻伸手揉了揉芙洛拉的頭,順手搭在她肩膀上笑:“是嘛。因為教導者的水平太高了,所以教出來的學生就很乖很貼心哦。”
是錯覺吧?不然她怎麼好像聽到了夜蛾校長手裡,鋼筆被捏變形的聲音。
“既然不確定哪次任務會出現那些嵌生咒靈,那後麵芙洛拉出任務的時候,就讓我和她一起去好了。”夏油傑說。
芙洛拉有點愣,還冇開口,肩頭忽然被輕輕點幾下,是五條悟思考問題時常會有的習慣性動作。
她轉頭看向對方,聽到他說:“這樣不好吧。搞不清楚哪次會遇到的話,直接讓你和芙洛拉的任務全部對調不就好了?而且我這邊也偶爾會遇到誒,一遇到基本都是特級,不如傑也幫我接幾個任務。”
“你這是在趁機把自己的任務分出去。”夜蛾正道嚴厲遏製。
“可我說得很有道理啊。我這邊就是也會偶爾遇到嘛,要是也幫我跑幾個任務,搞不好會比隻等著芙洛拉那邊更快哦。”
家入硝子一臉“我看你偷奸耍滑,歪理邪說”的表情。
“畢竟芙洛拉的專責教師是悟,我好像也不能說什麼,你安排就好。”夏油傑笑下,放鬆身體後仰著靠回沙發靠背上,拿起旁邊的水喝一口。
家入硝子扯下嘴角,臉上表情變為“這也是個以退為進,老謀深算的人渣”。
芙洛拉有點猶豫,覺得這樣對夏油傑不太好,但又立刻意識到說不定是這蠱王的花招……
不該擡頭的。
正對上那張笑容溫柔和善中略帶一點無奈的臉孔,她瞬間又覺得,夏油老師是絕對不會在和學生有關的事上耍心機的,一定是她的錯覺,應該馬上懺悔!
於是她轉頭看著五條悟:“這不太好吧老師……讓夏油老師兩頭跑也太麻煩了,要不您有什麼多出來不想做的任務給我好了。”
“少替彆人考慮比較好哦,教過你的吧。”五條悟不冷不熱地回答,“分不清自己事和彆人事的界限會很累呐,回頭就丟兩個任務給你長長記性。”
“你就是這麼教學生的?”夜蛾正道快看不下去了,“剛說要讓她分清自己的事和彆人的事,馬上就把你要做的事給她?”
“校長大叔在等著驗收成果啊,芙洛拉要回答什麼?”五條悟低頭看著她,嘴角笑痕似笑非笑。
這又是什麼教學方式嗎?
她還冇從剛纔一年級體術課的經曆裡回過神,但還是說:“我聽您的啊。您需要的話,我當然都會答應。”
像是知道她一定會這麼說,五條悟低頭笑著摸下她的頭,還好心情地晃了晃鞋尖。
夜蛾正道則看上去連頭頂血管都被氣爆了一根。
家入硝子歎氣:“芙洛拉不要這麼聽話吧,這人有多得寸進尺你還不知道嗎?人渣是不會見好就收的。”
“是這樣,做悟的學生呢,學會恰當的拒絕是必要的。”夏油傑微笑同意。
“我說,怎麼可以在學生麵前詆譭她心愛的老師啊,你們這是在嫉妒。”
“是悟在炫耀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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