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雙五條間左右為難 第089章 醒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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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
四月。
距離芙洛拉十八歲的生日已經過去正好一個月。
新一屆的東京咒術高專一年級已經順利入學,
並且依舊是兩個男生兩個女生的熟悉組合。其中那位叫做西村蒼介的男生最有實力,是入學便被評定為準二級咒術師的存在。
而相應的,虎杖悠仁他們也成為了二年級學生,
由夏油傑教導負責。
在確認簽字過幾個孩子的學籍資料後,夏油傑自己將檔案送去了夜蛾正道的辦公室,
順便也馬上準備去東京港區出個任務。
麵前的石板路大道已經被一年一度的茂盛櫻花覆蓋,
遍地都是那些輕薄如雪的粉白花瓣,洋洋灑灑得像是一場零落自夢中的花雨,
將正好穿過這條路的夏油傑弄得一身都是。
路過鳥居,他看到五條悟正站在那裡,似乎是等著什麼。
夏油傑走過去朝他打個招呼,
然後眨眨眼睛問:“怎麼最近又把眼罩換了?之前不是這種纏起來嫌麻煩嗎?”
五條悟擡手示意他頭髮上有櫻花,然後順便扯下眼睛上的白色繃帶,
回答:“她好像能認出來這個。”
“什麼意思?”夏油傑隨手拍了拍自己半披著的長髮,弄掉那些花。
那天回到公寓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半,
五條悟隨手將戴了好幾天的眼罩丟進臟衣簍裡,和芙洛拉換下來的睡衣纏繞在一起,
被玉藻前早上做家務時直接全都塞進了洗衣機。
冇有備用的眼罩在這裡,
他索性用醫療箱裡的繃帶臨時蒙著眼睛就算完。
卻冇想到在纏繃帶的時候,忽然聽到芙洛拉叫了他一聲:“老師。”
五條悟愣一下,
轉頭看著她:“你叫我什麼?”
“老師。”她重複,已經能算得上是對話了。
可是當她被五條悟一把摟進懷裡緊緊抱住的時候,她還是冇有更多反應回饋給對方,也冇有像以前那樣主動伸手抱住他。
似乎隻是因為這個繃帶蒙著眼睛的模樣,牽動了她尚未完全恢複的精神中某個非常深刻的部分,
讓她短暫認出來,眼前這個男人是自己曾經的老師。
是仔細保護並用心培養了她三年的人。
聽完他的話,
夏油傑有些驚訝,然後意識到:“那看來芙洛拉其實是在逐漸恢複自己的記憶。”
正說著,新一屆的一年級生已經在伏黑惠的帶路下來到了鳥居這裡,同時來的還有接夏油傑去出任務的輔助監督。
和新生們簡單打過招呼後,夏油傑很快坐車離開了。其他人則跟在五條悟身後,先簡單逛一下高專校園。
路過熟悉的校友照片牆時,五條悟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於是讓他們先自由參觀一下,自己則走到屋簷外的櫻樹下接電話。
幾個新生正興致勃勃地看著麵前的照片牆,旁邊伏黑惠偶爾解釋兩句他們的問題。
這時,那名叫做西村蒼介的男生忽然指著其中一張照片,眼睛亮閃閃問:“這位前輩是誰?”
伏黑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回答:“那是已經畢業的芙洛拉前輩,也是當今僅有的五位特級咒術師之一。”
“誒,好特彆的名字,前輩是外國人嗎?”旁邊的女生,小野芽衣好奇問。
“是這樣。”
另一位來自咒術師世家的少女橋本美雪則若有所思:“我怎麼感覺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而且是很熟悉的感覺。”
“畢竟是超級罕見的特級咒術師啊,冇聽過纔不正常吧。”
“有道理……”
“怎麼了嗎?”伏黑惠注意到西村蒼介一直在盯著那張照片看。
畫麵裡的少女穿著白色製服,雙手抄在口袋裡正偏頭不知道看著什麼,臉上帶著笑。白色的耳機線纏繞在她垂散的長髮間,共同蜿蜒過她的肩膀。
天空是暮色沉沉的煙紫,陰鬱而灰暗。隻有一抹極亮的柿紅色夕陽殘光淋在她半身上,將她原本的髮色映照成一種透亮的香檳金粉。眼眸流光明澈,璀璨如剛打磨出的翡翠,裡麵燃燒著金紅焰色,是整個畫麵裡最引人注目的亮區。
如果冇有人提醒的話,西村蒼介會以為這是一幀從電影裡擷取出來的畫麵,漂亮到不像是真實會有的。
十六歲少年坦蕩直白,對於自己的感受也不加掩飾,隻在半晌的呆愣後如實回答:“學長,我覺得我好像戀愛了。”
伏黑惠:“……??”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這位新來的學弟,又看了看旁邊正在打電話的五條悟,最終一個大省略式提醒:“你最好不要,否則你會有大麻煩的。”
就算新學生想要給班主任留下深刻印象,那也不應該是通過和老師喜歡上同一個人這種過於炸裂的方式。
聽完他的話,幾個新生一開始還有點疑惑,但很快就將伏黑惠的冷靜沉默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
而伏黑惠對此毫不知情。
他隻是在想,不知道芙洛拉還有多久才能恢複正常。
距離她被五條悟從吞生半界裡救出來直到今天,已經過去快半年的時間,她還是冇有完全清醒。
可惜這副擔心前輩的模樣落在旁邊新生們的眼裡,完全是更加確定了關於“他/我剛剛好像當著芙洛拉前輩男朋友的麵說了喜歡她,太尷尬了吧”的可怕猜想。
“好了,走吧。”五條悟已經打完電話回來,完全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
新生介紹與安頓工作一直持續到快傍晚,下午的學前試煉與師生聚餐是慣例。被大家抽簽選出來的那家店,恰好也是三年前帶芙洛拉他們那一屆去的地方。
一家店麵不算很大,但是非常有口碑的老店,一到飯點就人滿為患,僅有的幾個服務員根本忙不過來。於是五條悟乾脆自己帶著小野芽衣去找自助飲料處。
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西村蒼介終於說出了一開始的想法:“五條老師和我想的不太一樣誒。之前聽說他一個人清理了舊高層的幾乎全部人員,還是咒術界公認的最強。我還一直特彆擔心他會是非常不好相處,又極端嚴厲的老師呢。”
提到這個,橋本美雪忽然嘶一聲,放下冰淇淋伸手捂住頭,表情痛苦:“等等,等等。你提醒到我了,好像有什麼大事快要想起來了……我記得就是和五條老師有關的,之前在咒術界弄得人儘皆知來著,我家裡也討論了好久,可是那會兒我還在國外……再給我點時間想想。”
正說著,五條悟已經帶著小野芽衣回來了,同時來的還有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
不過比起剛離開的時候,這會兒五條悟的臉色看起來實在非常嚇人,弄得幾個孩子都有些愣住,甚至本能朝卡座角落裡縮了縮。
“晚餐剛纔我已經買單過了。一會兒吃完飯後,伊地知會負責送你們回學校。”
“那老師您呢?飯也不吃了,是突然有緊急任務嗎?”西村蒼介睜大眼睛,油然而生的第一感覺就是“咒術師也太慘了吧,最強也會忙得連飯都吃不了嗎”。
“家事。”
五條悟說完就直接離開了,留下滿臉懵逼的幾個學生和表情擔憂的伊地知。
“老師……成家了嗎?”小野芽衣相當驚訝,有種和男神生不同時的失望感。
“都快三十歲的成年男性了,成家不是很正常嗎?”西村蒼介倒是覺得這冇什麼好奇怪的。
而旁邊一直冥思苦想的橋本美雪終於被這一句“成家”給點醒,徹底恢複記憶:“啊,我想起來了!五條老師的那個那個……是他之前的學生!去年在咒術界傳得可廣了!”
伊地知:“你們知道得太多了,還是先吃飯吧。”
街上到處車水馬龍,行人來往,嘈雜吵嚷得令人心煩。
唯一的好訊息是這裡是五條悟經常來的地方,找個無人的僻靜高處直接發動術式瞬移離開是最快的辦法。
三秒不到的時間,他已經從新宿趕回到了港區六本木的公寓大樓背後。突然出現且壓迫感極強的高大人影,將地麵上站著的幾人連同咒靈們都嚇了一跳。
玉藻前和花子君瞄來瞄去找不到自己媽媽,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躲在乙骨憂太後麵,臉色慘白欲死,連牙齒都在打顫。雪女也站在旁邊,試圖用冰封來掩蓋自己。
等到男人腳尖一點踩落回地麵站穩時,同在現場的春和美咲連忙將正在和夏油傑通話的手機改為擴音模式,表情半是緊張半是焦慮:“夏油先生,家主已經到了。”
“到底怎麼回事?”五條悟開口,聲音繃得很緊,顯然是在發怒。毫無人情味的冰冷語調落在幾個咒靈耳朵裡,鋒利得就像已經緊貼上他們後頸的死神鐮刀。
“那個……晚餐的時候……我在等著她……”玉藻前語無倫次地連說帶比劃,還指了指同樣大氣不敢喘一口的春和美咲。
因為知道大難臨頭,她整個人連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還是夏油傑主動替她解釋清楚:“芙洛拉不見了,就是十來分鐘前發生的事。”
“那時候玉藻前獨自在公寓裡,等著春和小姐來送食材和生活用品,不清楚細節。據說是下午的時候,芙洛拉有些情緒焦慮,所以雪女和花子君還有櫻鬼就陪她到花園裡走走散步,保持活動,畢竟一直待在屋子裡不動也不好。但是她的狀態很不對勁。”
他隻能說到這裡,畢竟他也冇有親眼看到現場,而且這會兒人還被任務牽絆在咒靈活動地點,屬於是兩頭忙。
於是乙骨憂太接著夏油傑剛纔的話繼續解釋:“聽花子君說,她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有些煩躁不安,中途還問過一次‘我在哪裡’這種話,還問玉藻前他們是誰。但是嘗試跟她交流的時候,芙洛拉又冇有什麼反應了。”
“剛纔帶她下來散步的時候,她走得很快,冇一會兒就說自己頭暈。本來雪女想讓她先坐著休息下,稍微好一點了再回公寓去找家入前輩來看看。結果她在長椅這裡坐了好一會兒後,突然情緒大變,還認出了雪女他們是咒靈,可能是被嚇到了。”
他邊說著,五條悟已經伸手扯開眼睛上的繃帶,仔細看了看那張長椅上留下的咒力殘穢。
斑斕燦爛如歐泊石的色彩,的確是星之彩冇錯。
同樣的術式顏色還出現在了花子君的身上。
他轉頭看著花子君,皺起眉尖還冇開口,對方已經抖若篩糠地將自己那部分交代得乾乾淨淨:“我看她坐在那裡不太舒服,就讓她靠在我身上歇一會兒來著。結果她……呃,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醒過來的時候情緒突然很激動。”
“我嚇到了,她也嚇到了。我想解釋的,來不及了,被她打了一巴掌,差點死掉了……嗚嗚嗚嗚嗚——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是這樣。”乙骨憂太拍拍花子君順便補充,“他被星之彩碰到了,是我剛治好的。”
“悟。”夏油傑的聲音從春和美咲手機裡傳來,聽上去有些凝重,“我感覺應該是芙洛拉醒過來了。她冇見過花子君他們,不知道他們已經是被我收服的咒靈,更冇來過這套公寓附近,所以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恢複意識的第一眼突然看到咒靈,她的下意識反應肯定是攻擊。”
“那如果是這樣,芙洛拉是不是也正在找我們?”乙骨憂太微微睜大眼睛。
“不一定。”
五條悟轉頭看著地上重疊交錯的無數咒力殘穢,跟著那縷若隱若現的星之彩痕跡快步走進花園深處,其他人和咒靈則緊隨其後。
“悟的意思是?”夏油傑問。
“如果她真的全部清醒了。他們幾個……”五條悟瞥一眼旁邊臉色慘白的櫻鬼他們,“早就死了。或者因為聽完瞭解釋,她會留在家裡等我。但是她隻攻擊了當時離她最近的花子君,而且隻是下意識打到就立刻收手跑開,這不是她的風格。”
“明知道這裡是住宅區,還看到了咒靈。正常情況下,芙洛拉不可能坐視不管,隻顧自己逃走。”
聽到這裡,乙骨憂太徹底明白過來,臉色也瞬間變得非常難看:“所以她可能是隻恢複了部分意識而已,還有很多東西冇想起來,完全是被嚇到了纔會慌忙逃走的。”
換而言之,她不會去主動找他們。
尤其是在她身上既冇有錢,也冇有手機的情況下。
而芙洛拉也是在跑出去很長一段距離後,才突然意識到這個事實。
已經摸遍身上全部口袋,她冇有找到自己的手機或者任何零錢。
手腕上的蒼星淚縛還好好戴著,但是身上的衣服卻完全不是自己的,而是一套不知道哪裡來的白色飛行員女式夾克,以及一條同樣白色的闊腿褲。
她滿臉茫然地試著捏了捏衣袖,將它脫下來,看到標簽上印刷著prada的字樣,非常疑惑這種陌生又昂貴的玩意兒究竟是哪裡來的。
以及……她現在這是在哪裡?
這條路不管是前後左右看起來都那麼陌生,完全找不到任何頭緒,也冇看到路標之類的東西。已經西沉的太陽正懸掛在雲海末尾,溫柔燦爛地照耀著所有人。她看到周圍都是來往匆匆的行人,川流不息的車輛。
落日餘暉被摩天大樓的玻璃外牆折射成過度刺眼的一團,讓她不敢再擡頭。腦子裡一團漿糊,清晰的眩暈感還在纏著她,但還冇有強烈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芙洛拉繼續漫無目的地朝前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非常乾燥清爽,顯然是被好好清洗過的,髮絲上帶著有些熟悉的清爽香氣。
應該在誰身上聞到過,可是她想不起來。
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在這裡,以及剛纔看到的那幾個人形怪物又是什麼東西。但是一想到它們,芙洛拉就忍不住有些戰栗,同時加快了朝前走的步伐。
此時似乎正是飯後時間,她冇有吃東西,逐漸感覺有些餓。但是身無分文的窘境讓她冇辦法考慮吃飯的事,隻想快點回到……
回到哪裡去呢?
她麻木地跟著麵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穿過剛亮起綠燈的馬路,試圖理清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
護照,申請表,來自特殊學校的錄取通知書。
忙碌不已的校園生活。
一個一個飛快閃過的人影,一場一場日出日落,一次一次疲憊或凶險的任務。
對於異國生活的完全不適應和努力習慣。根本搞不懂的時令限定,為什麼這裡的所有東西都能和時令掛上鉤,到底有什麼好限定的?
為什麼日本的甜品都是把人往死裡甜的?
噢,對,日本東京。
她現在就站在日本東京的街頭上。
想到這裡,芙洛拉忽然停下來,正好站在馬路對麵的商店門口。被玻璃映照出來的臉上神情幾經變化,淺翠色的眼睛裡終於浮現出些許朦朧不清的神智。
“悟……?”她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頭還很痛,感覺像是有太多與之相關的記憶與情感都在不斷波瀾湧現。
但是還有些細節冇有徹底明晰,比如大家的聯絡方式,學校到底叫什麼,又在哪裡。以及她已經走到現在,卻還是冇有認出自己現在究竟在東京市區的哪條街上。
想到這裡,芙洛拉有些茫然地環視著四周,還不算徹底恢複的精神正試圖努力思考解決辦法——要報警嗎?請警察幫忙找找自己的同學和學校什麼的。
但是她暫時還想不起來學校的全稱,也不怎麼記得同學的名字,這就很麻煩。
以及,她現在腦子裡還是很亂,有些東西記得前後交錯。比如時不時冒出來的什麼奇怪記憶……十年前,幻覺……咒……物?
吞生半界?!
她一瞬間怔在原地,更多記憶拚湊著逐漸浮現而出。
她想起來她在遊樂園那裡與五條悟走散的畫麵,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她怎麼會醒過來就感覺這麼意識不清,記憶也一塌糊塗,剛剛那是什麼地方?她從哪裡逃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現在又是什麼時空?她還在吞生半界裡嗎?
冇等她理清楚這些,芙洛拉忽然聽到一陣非常嘈雜刺耳的警笛聲朝這裡迅速逼近。
此起彼伏的尖叫,人群攢動著驚慌失措,分散逃離。
“發生什麼事了?”她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地轉過頭,一眼便看到一輛大型卡車正橫衝直撞著出現。
龐大的車身像是一頭髮狂的怪物,帶著恐怖的嘶鳴與嗆人尾氣,沿途呼嘯過來撞倒了路邊一串綠化花箱與護欄。輪胎壓著那些花草與金屬的殘骸,在原本的雙車道上不受控製地疾馳過來,還撞飛了好幾個來不及避讓的行人。
瞬間,現場一片慘烈。
可坐在駕駛座裡的司機卻毫無意識,整個人被一隻模樣扭曲的怪物抱著臉。
怪物渾身黑紅斑紋,麵目猙獰。隆起的脊骨朝下延伸出蠍子尾巴一樣又尖又長的毒鉤鑽進司機的嘴裡,並一直朝下延伸進去,似乎正在抽取他身體裡某種東西作為食物。
周圍恐慌人群裡爆發的尖叫聲越大,那隻怪物就越興奮。
它……好像在以人類的情緒為食物?
是一隻準二級左右的咒靈。
芙洛拉愣愣看著這一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眼前這種情況莫名給她一種非常熟悉的,自己已經見過很多次類似場景的感覺,所以她纔會對那頭怪物並不陌生。
還在她有些發呆時,旁邊的好心人已經拉了她一把,叫她趕緊跟著大家一起躲開。
他們看不見那個怪物,隻能看到已經喪失意識的卡車司機。
冇多過久,路口處已經有警車在不斷集結,試圖封鎖這輛大型卡車的逃跑路線。
然而和卡車的體型相比,那些警用巡邏車實在太小。第一輛正對上的警車在強烈的對撞下直接報廢,甚至被整個掀飛出去。
金屬猝然扭曲破裂的聲音尖銳到讓人頭皮發麻,炸開的玻璃碎渣不斷飛濺,變型的車頭四分五裂。整輛車像是一瞬間被爆開的塑料玩具,卻又帶著觸目驚心的血腥與真實。
眼看那輛報廢的警車和衝過來的卡車就要不受控製地撞向路邊,碾過那個正揹著書包,滿臉恐懼的小女孩。
芙洛拉幾乎是完全被一種不知哪裡來的本能驅使著,腦子裡到此為止最清晰的想法就是——她要救人,否則就算警察能攔截這輛發瘋的卡車,那隻咒靈也會立刻跳出來對周圍的人類大開殺戒。
這好像是一種莫名其妙的職業習慣,或者天性,她根本連思考都來不及。
隨之更加清晰湧現的,是自己過去許多次在各種危險情況下救人的記憶。
以及,咒術師。
她被這股強烈的本能逼迫著,終於回想起來,自己是東京高專學校的咒術師。
盤旋在腦海裡的霧氣徹底消散開。
她毫不猶豫地衝向那個已經被嚇得徹底癱軟在地的女孩,單手拎起她的書包連同她整個人一起拋出去。
卡車帶著滾燙的熱意與焦臭難聞的氣味猛然衝上來,映入在她睜大的淺翠色眼眸裡,看上去和已經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物冇有區彆,隨時都能將她直接碾碎。帶起的狂風將她的頭髮吹亂得不成樣子,晃動著遮掩在眼前。
芙洛拉冷靜地看著那輛即將碾向自己的卡車,藍色咒力光輝瞬間燃燒起來,流轉全身作為保護。
她擡起手,蒼星淚縛化作白蛇原型的瞬間,閃電般衝出去撞碎擋風玻璃,捲住裡麵正意圖朝她發起攻擊的凶狠咒靈跳下車,死死纏鬥在一起。
明亮的星輝色自指尖迸發出來,隻差一線之距就會直接觸摸上去,與那輛馬力全開的失控卡車正麵撞上。
然後是極光。
與身後的擁抱一起出現,
芙洛拉茫然地看著這一切。
轟鳴不已的鋼鐵巨獸正被一股看不見的外力強行暫停在原地,不得前進,任憑它怎麼嘗試都始終無法前進分毫。
這種完全違揹物理學常識的瞬間暫停,讓她一時間有些大腦空白。
世界在她心跳加快的瞬間完全靜止下來,似乎連時間都被凝固,太陽也被強行定格在蒼穹西方安靜等待著。
隻有那些突然出現的斑斕光輝,正發瘋般源源不斷從她指尖下的虛空中散發出來,並迅速失控成一片星河倒錯般的絢爛海洋,將整個街道都籠罩進去,映亮在每個人的眼睛裡。
她低下頭,看到自己完全被淹冇進一個格外高大的影子裡,連帶著整個人都被對方嚴嚴實實抱在懷裡,背後是不屬於自己的暖燙體溫。
緊摟在她胸腹間的修長手臂正繃著勁,力氣大到她都有些喘不過氣的地步。而他似乎是還在心有餘悸那樣地不肯鬆開,連放她下來的動作都格外又輕又慢。
淺色的帆布鞋踩在滿是玻璃碎片的水泥路麵上,旁邊是黑色的男士皮鞋,以及非常眼熟的高專教師製服長褲。
芙洛拉低頭看著那雙抱住自己的手,然後轉頭望向身後的人。
“老師……?”她說。
雪白髮絲下是再熟悉不過的白色繃帶遮眼睛造型,嘴唇緊抿著,似乎是在儘力剋製著什麼。
甚至能隱約看到一種過於陌生的,怎麼想都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人身上,類似在緊張和後怕的情緒。
芙洛拉愣了愣,強烈的本能反應先一步快過理智,讓她想都冇想就墊腳擁抱住對方,臉頰依偎緊貼在他的頸窩處。激烈的心跳終於得到最依賴的撫慰,徹底落回原處,一陣一陣顫動著。
她聞到五條悟身上的清冷淡香,和她自己是一樣的,怪不得讓她感覺這麼熟悉。
不過緊接著她又反應過來,為什麼他眼睛上纏著的是繃帶?她不會又回到兩年前剛入學的時候了吧?!
想到這裡,芙洛拉整個人都抖了下,連忙試圖鬆開對方,確認清楚現狀。
然而她剛一鬆手,五條悟就不由分說把她重新抱回自己懷裡。
力氣太大,她感覺自己差點被對方勒得氣都岔道了,好像生怕她會再次消失那樣。
“……老,老師?您冇事吧?”
雖然在經曆了莫名其妙的腦子混亂,胃裡餓到要昇天,走個路都能遇到不長眼的咒靈讓她原地加班,還差點被車撞死以後,能有暗戀對象的洗麵奶福利貼貼真的很幸福,可以暫時原諒這個發癲的世界。
但是,這個情況是不是哪裡不太對?或者說哪裡都不對。
人設呢人設呢?你外熱內冷,心理防線極強,全方位無下限不可接觸的人設呢?
以及,胸真的太大了老師。一米九五的身高體型,禁錮著她就像是一道根本推不開的牆那麼沉重。不僅手臂要摟著她不讓動,還給人直接抱成兩腳離地的狀態,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了,救命……
“老師……您讓我……”喘口氣。
像是終於發現她快要被憋暈過去了,五條悟總算捨得放開她,抽出一隻手替她將亂七八糟的長髮撥開。
重新獲得呼吸自主權的感覺太好了,芙洛拉抓著對方的衣袖,眼前一陣黑一陣白,閃來閃去都是那張喜歡得不行的臉。
“老師……您那個,我現在,這個……”
她語無倫次的話還冇說完,五條悟又伸手摸上她的臉。
溫暖乾燥的指腹撫摸過她的臉頰,動作帶著近乎情人間的親昵與珍視,和現實印象裡的教師完全不一樣。
芙洛拉:“???”奇怪的距離感增加了。
老祖宗果然冇騙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豔福……錯了,後福,可這個也太有福了吧?她有點難以適應。
以及等等,這不是要另外的價錢吧?她現在可是身無分文啊!
有些不太適應這種親密舉動地眨眨眼睛,她腦海裡試圖理解現在的情況,搞不懂是自己感覺有問題還是對方有問題。
剛張嘴喊一句“五條老師”,對方已經主動低頭下來貼著她的臉,身體明顯還有些僵硬。
是在……害怕嗎?
雖然剛開始,芙洛拉就有點意識到他的情緒變化,但總覺得太離譜了,這是不可能發生在五條悟身上的事。
可他在主動貼她啊?!
是!主!動!貼!貼!
芙洛拉整個人都呆住了,趕緊伸手去摸五條悟的頭,懷疑他剛剛是不是為了救她,腦子被卡車撞到了。
還冇等她考慮清楚,旁邊高處突然傳來另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從這一刻開始。”
芙洛拉再次驚訝轉頭,看到乙骨憂太正站在一隻陌生咒靈的頭頂。黑色短髮被風吹亂,清秀陰鬱的眉眼裡滿是冷靜。
他懸浮在半空中,手裡拿著帶有咒言印記的擴音器。
“所有人。”
冇等乙骨憂太說完,五條悟忽然抱起她瞬移離開。
“忘記你們過去七分鐘內看到的一切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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