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瑞安書中,從執掌家門開始! 第七章 衣錦還鄉未見孃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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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水如帶,環抱山寺,千年古木森然矗立,枝乾虯結如鬼爪探天。
慈雲寺的朱牆金瓦依舊巍峨肅穆,卻再聽不見晨鐘暮鼓的梵音,唯有死寂籠罩。
山風掠過,裹挾著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尚未踏入山門,已令人喉頭髮緊。
黑底金字的匾額高懸,其下石階蜿蜒,每一步都踏在黏稠的血泊中。
殿前廣場上,屍骸橫陳,血水滲入青磚縫隙,將古樸的佛寺染成修羅場。
斷刃插地,殘旗半折,連香爐中的灰燼都混著暗紅。
何安瞳孔驟縮,身形如鷂鷹掠起,足尖在古槐枯枝上一點,人已化作黑影射向偏院。
小佛堂外,滿地碎葉如遭颶風席捲,石桌崩裂成猙獰的殘塊。
佛堂內帷幔撕裂,經卷散落,那尊觀音大士像自眉心至蓮座被利刃劈開,裂痕處竟凝著未乾的血珠。
何懼之的怒吼震得梁木簌簌落塵,眾人刀劍出鞘,在殿宇廊柱間搜尋蛛絲馬跡。
林晚笑指尖微顫,望向何安鐵青的側臉,剛欲開口——
正在眾人惶急搜尋之時,偏院內驟然掀起腥風血雨。
一柄開山巨斧挾著淒厲破空聲自樹冠劈落,斧刃在殘陽映照下泛著暗紅血光,捲起的勁風將滿地枯葉絞成齏粉。
這記力劈華山之勢尚未及身,兩側古柏後已閃出兩道銀蛇般的劍光,一取咽喉一刺心窩,劍尖吞吐的寒芒在空氣中劃出致命十字。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四隻泛著青黑之色的手掌,指縫間滲出腐屍般的惡臭,掌風過處草木瞬間枯萎發黑。
這毒掌未至,腥風已熏得人雙目刺痛,顯然浸透了某種見血封喉的奇毒。
三種殺招形成天羅地網,上中下三路儘數封死,連山風都在殺意中凝滯。
巨斧劈落的軌跡將月光斬成碎片,劍光交織成死亡牢籠,毒掌掀起的黑霧更如活物般蠕動包抄。
枯葉在氣勁中狂舞,忽被斧風撕碎,轉瞬又遭劍氣洞穿,最終墜入毒霧化為焦炭。
十丈內的樹乾上無聲浮現細密劍痕,樹皮在毒氣侵蝕下簌簌剝落,整片山林都在這絕殺陣中戰栗。
殺機最盛處,地麵突然炸開三處土坑,原是斧勁餘波震裂的溝壑中,竟又竄出七枚淬毒鐵蒺藜,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光澤。
這連環殺局顯然籌謀已久,連地底退路都已封死,當真稱得上十麵埋伏。
暮色如血,林間驟然炸開一道刺耳的金屬錚鳴。
那柄精鋼巨斧裹挾著千鈞之力劈落,卻在觸及魁梧身影肩頭的刹那迸出數點赤紅火星,恍若斬中了千年玄鐵。
何懼之虯結的肌肉表麵流轉著暗紅色氣勁,斧刃竟連道白痕都未能留下,反被震得嗡嗡顫鳴。
“吼——!“
暴喝聲震得落葉紛飛,他雙目赤紅如燃,反手抽出背上那方四象石具。
石麵雕刻的四象符文驟然亮起,揮動時帶起沉悶風雷之聲,方圓三丈內的塵土呈漩渦狀翻卷。
手持巨斧的書生踉蹌後退尚未站穩,先前被“朱厭破軍炁“反震的內傷已令其喉頭腥甜,此刻眼見數百斤石具遮天蔽日般砸來,倉促間橫斧格擋。
“轟!“
石具與斧刃相撞的瞬間,精鋼鍛造的斧身竟如脆冰般斷作兩截。
餘勢未消的衝擊波將書生轟出五丈開外,接連撞斷三棵碗口粗的鬆木才頹然墜地。
書生蜷縮著咳出大口淤血,胸前衣襟已被滲出的紫黑色煞氣腐蝕出蛛網般的裂痕。
那石具上纏繞的破軍之炁,正順著經脈侵蝕五臟六腑。
半截斧頭斜插在焦土中,扭曲的刃口映照著這場碾壓式的屠戮。
何簽雙目如電,眼中怒火幾乎化為實質。
麵對兩道疾刺而來,直取咽喉和直貫心窩的兩道寒芒,他身形驟然如波浪般仰伏,脊背幾乎貼地,卻又在千鈞一髮之際彈身而起,兩道致命劍光堪堪擦著衣襟掠過,帶起的勁風割裂了空氣。
電光石火間,他右手已按上腰間那柄形如蚯蚓的奇形長劍。
劍身出鞘時竟發出嘶嘶異響,彷彿活物般扭曲顫動。
隻見他手腕一抖,劍勢如暴雨傾瀉,一劍刺出三十七抽二十九送,劍影交織成網。
三人身影交錯而過的刹那,血花迸濺——半片耳朵伴著一聲慘叫飛落塵埃,緊接著又是一隻鼻子滾落地麵,鮮血在青石板上濺開刺目的紅梅。
那兩名藍袍青年踉蹌後退,原本冷峻的麵容因劇痛而扭曲。
一人左耳隻剩殘根,另一人鼻梁處已成血洞。
他們死死按住傷口,粘稠的鮮血仍從指縫間汩汩湧出,染透了繡著雲紋的藍袍。
抬眼望向持劍而立的何簽,隻見他逆光而立,虯結的肌肉上青筋暴起,宛如廟堂裡怒目的金剛戰神。
二人瞳孔驟縮,喉頭滾動著難以名狀的恐懼,握劍的手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暮色漸沉,佛堂外風聲嗚咽。
何安一襲青衫,負手而立,神色淡然如古井無波。
四隻泛著青黑色的手掌挾著淩厲勁風襲來,掌未至,勁風已掀起他衣袂翻飛。
就在那四掌距身軀僅餘三寸之際,他的身影忽然如煙似霧般消散於原地,竟連一絲殘影都未曾留下。
空氣中隻餘下兩道冷紅色的掌印幻像,那兩名偷襲者還未來得及驚愕,便覺一股無可抵禦的巨力襲來,身形不受控製地倒飛而出,重重摔在數丈之外。
塵埃落定之時,何安的身影又悄然出現在原先站立之處,衣袂飄飄、神色如常,彷彿方纔那電光火石間的交鋒隻是觀者的錯覺,而他自始至終都未曾移動過分毫。
偏院之中的落葉緩緩飄落,在他周身三尺之外便悄然改變軌跡,更顯得這位高深莫測。
那一瞬間的閃避與反擊,快得超越了常人目力所及,唯有地上兩道深深的拖痕,證明方纔確實發生過一場驚心動魄的交手。
兩道幾乎一模一樣的身影踉蹌著跌倒在地,衣袍在塵土中翻滾出淩亂的褶皺。
他們顫抖著撕開胸前的衣襟,露出同樣一枚冷紅色的掌印。
那掌紋纖毫畢現,如同硃砂拓印的死亡符咒,在蒼白的皮膚上妖異浮動。
左側那人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血沫濺在衣領上,綻開刺目的暗紅。
右側的同伴瞳孔驟縮,喉間擠出嘶啞的尖叫:“滅神生死印……一掌七日亡!”
他的聲音像是被砂石磨過,混雜著絕望與不可置信。
“‘滅神掌’……錯不了,這是‘半緣少君’的‘滅神掌’!”
先前的吐血者掙紮著撐起上半身,指甲深深摳進土裡。
他的目光死死盯向那位俊俏少年,彷彿此人就是那索命的閻王:“你……你竟是……”
話音未落,兩人胸口的掌印驟然泛起一層詭譎的血光,如同被點燃的冥火。
“我就是何安。”
何安緩緩抬起眼簾,那雙標誌性的桃花眸子微微眯起,眼底寒光乍現。
他薄唇輕啟,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你等”
尾音拖長,帶著毫不掩飾的憎惡,“卻又是哪處陰溝裡爬出來的鼠輩?”
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佩玉,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四周的空氣彷彿都因他這句話而凝固,連風聲都為之停滯。
“還有”他突然提高聲調,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我孃親現在何處?!”
這句話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壓抑的怒火和隱忍的擔憂。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是在極力控製著情緒。
夕陽下,他挺拔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淩厲的剪影,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卻又帶著幾分孤傲。
那吐血刺客強撐著支起半截身子,嘴角還掛著未乾的血跡,卻硬是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他梗著脖子,聲音裡帶著三分虛弱七分狠厲:“要殺要剮儘管來!不過你們可想清楚了”
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卻仍死死瞪著眾人,“朝中諸位大人咳咳絕不會放過你們!”
呼嘯的狂風恰在此時捲過小院,將他色厲內荏的威脅撕得粉碎。
何家眾人相視一笑,那笑聲裡混著毫不掩飾的譏誚。
阿裡正把染血的短刀在屍身衣襟上擦拭,聞言誇張地掏了掏耳朵:“哎喲喂,這位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他轉頭對正在捆紮俘虜的何敢、何畏兄弟擠眉弄眼,“咱們何家可是禦筆親封的‘下三濫’,連金鑾殿上那位都敢頂撞的主兒”
何敢聞言咧開嘴,露出森白的虎牙。
他慢悠悠踱到那刺客跟前,突然俯身深深吸了口氣,隨即嫌惡地皺起鼻子:“嘖嘖,這味兒——”
手指在鼻前扇了扇,“活脫脫就是權貴府裡圈養的獒犬嘛!”
“聒噪!”何簽的暴喝如炸雷般響起。
他正用絹布細細擦拭蚯蚓劍上的血痕,寒光凜凜的劍身映出他陰鷙的虎目,“既然骨頭這麼硬”
劍尖突然挑起刺客下巴,“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下三濫’手段!”
阿裡與何敢剛要應聲,始終冷眼旁觀的何安忽然抬手。
他解下腰間酒葫蘆的動作優雅得像在摘花,可當琥珀色的酒液傾瀉在掌心時,整個山穀的溫度彷彿驟然下降。
眾人隻見他掌心白霧升騰,眨眼間酒水竟凝成一片薄如蟬翼的冰晶,在夕陽下泛著妖異的藍光。
“我冇空陪他們玩審訊遊戲。”
何安的聲音輕得像是歎息,話音未落,那道冰芒已如毒蛇般竄出,精準地冇入刺客膻中穴。
方纔還叫囂的漢子突然僵住,繼而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嚎。
他瘋狂抓撓著全身,指甲在皮膚上犁出道道血痕,彷彿有千萬隻毒蟲在經脈裡啃噬。
眾人屏息看著這詭異的一幕,隻聽何安淡淡道:“生死符下,冇有硬漢。”
當那枚泛著寒光的生死符在刺客經脈中肆虐時,山穀裡的空氣彷彿都被淒厲的哀嚎聲割裂。
先前還梗著脖子叫囂的硬漢們,此刻全都像被抽了骨頭的蛇,癱軟在碎石地上瑟瑟發抖。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個正在受刑的刺客,他十指已經抓得露出森森白骨,卻仍在瘋狂撕扯著自己的胸膛,活像要把心臟挖出來止癢。
血沫混著唾液從他嘴角溢位,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彷彿有千萬隻毒蟲正在啃噬他的內臟。
“我招!我全都招!”
一個戴著頭巾的年輕殺手突然膝行而出,額頭在尖銳的碎石上磕得鮮血直流。
他語速快得像連珠炮,生怕說慢半句就會步同伴後塵:“小的本名李慧,是李鱷淚大人收養的義子去年重陽節那幅骷髏畫失竊案,其實是”
這場景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其餘殺手立刻爭先恐後地撲上前來。
有個滿臉橫肉的漢子直接撕開衣領,露出鎖骨處還在滲血的相府刺青:“這是去年臘月傅丞相親賜的!我們還在連雲寨和毀諾城”
他聲音抖得不成調,眼睛不斷瞟向何安腰間那個看似普通的酒葫蘆。
何敢冷笑一聲,用染血的刀鞘挑起個文士打扮的殺手。
那書生立刻像倒豆子般交代:“我叫易映溪,江湖諢號‘巨斧書生’,是傅相爺派我們來設伏的!”
“半年前‘月半姑娘’何嫁重出江湖,帶著無師門殘部劫獄救走了大俠關飛渡”
話音未落,他突然驚恐地瞪大眼睛,何安指尖正有新的冰晶在月光下凝結。
阿裡無聊地掏著耳朵,這些供詞他早聽膩歪了。
此刻所有殺手都像被掐住脖子的雞,連牙齒打顫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在生死符那種讓人恨不能撕碎自己皮肉的折磨麵前,這些亡命之徒連祖墳埋在哪都恨不得交代清楚。
經過長達一個時辰的嚴苛審訊,林晚笑與何煙火終於完成了對所有刺客口供的係統性整理。
兩人麵對麵坐在佛堂的燭光下,將數十份染著血漬的供詞在案幾上鋪開,如同拚湊一幅殘缺的拚圖。
林晚笑纖細的手指在紙頁間遊走,時而用硃砂筆在某處畫圈標記;何煙火則皺著眉頭,將幾份相互矛盾的供詞單獨挑出摞在一旁。
她們時而低聲交換意見,時而各自陷入沉思。
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上,隨著夜風搖曳不定。
“這裡,第三份和第七份供詞都提到了傅宗書的密令”
林晚笑突然用指甲在某行字跡下輕輕一劃,墨跡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何煙火立即湊近細看,鼻尖幾乎要碰到紙麵,她粗糙的手指順著字行移動,突然重重拍案:“冇錯!而且李慧和李福的供詞裡也藏著這個線索!“
隨著關鍵證詞被逐一印證,那些原本支離破碎的資訊漸漸連成清晰的脈絡。
殺手們交代的刺殺對象、人員安排、現場佈置和情報來源,甚至是幕後主使的隻言片語,都在反覆比對中顯露出驚人的一致性。
案幾上的燭台已經換了三次蠟燭,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整起事件的完整輪廓終於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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