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遇，能不能抱我一次 第7章 雪夜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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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時，客廳的掛鐘正敲第八下。銅錘撞擊黃銅音簧的餘韻在挑空客廳裡層層盪開，驚起了窗台上打盹的虎斑貓。魏辭雲扶著橡木扶手往下走，發現母親正從花房轉出，圍裙口袋裡插著把鍍銀花剪，裙襬上沾著幾片暗紅玫瑰瓣。她雙手捧著個青瓷碗，碗口蒸騰的白霧在燈光下暈開一圈光暈。

小雲，母親將碗遞來時，他注意到她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換了個方向戴——前世母親也總這樣，說是怕刮傷花枝。她指節處有道新鮮劃痕，滲著細小的血珠，當歸百合湯，你l育課消耗大。

碗壁傳來的溫度讓魏辭雲指尖微顫。這氣息太熟悉——前世冬夜裡，母親總用通樣的話哄他喝湯，那時廚房窗玻璃上結著冰花，灶台上燉著中藥的砂鍋咕嘟作響。他仰頭飲儘，喉結滾動時嚐到一絲熟悉的苦甜，餘光瞥見母親凝視他的目光，像古董鑒定師在確認一件失而複得的瓷器，又像天文學家觀測一顆偏離軌道的星辰。

作業還冇寫完。他將空碗放回母親手中，觸到那些經年累月與花枝糾纏留下的繭。這觸感精準複刻了記憶中的紋路，連虎口處半月形的舊疤都分毫不差。母親的手指在他掌心多停留了半秒，彷彿在確認溫度。

二樓走廊鋪著波斯手工地毯，羊毛絨吸走了所有足音。推開房門時，智慧感應檯燈自動亮起，暖黃光線如蜂蜜般漫過攤開的物理習題，照亮父親壓在書頁邊的便簽。那紙條邊緣參差不齊，像是從會議記錄本上匆忙撕下的：競賽資料在左屜，標疑點明晚講。字跡力透紙背，最後一筆拖出條焦慮的尾巴，墨跡在紙上暈開小小的太陽黑子。

紅木抽屜滑軌發出輕響。厚重的題集上貼著張熒光綠便利貼，畫著個用圓規輔助繪製的標準笑臉——姐姐魏辭雪的手筆，連鼓勵都帶著科研人員的精確。魏辭雲摩挲著紙麵，指腹感受到圓規針腳留下的細微凹痕。手機突然在掌心震動，驚醒了書桌上沉睡的灰塵。

傅乘風發來的函數題圖像在aoled螢幕上蜷成貓形，函數曲線隨著訊息提醒微微顫動。他剛要去取鋼筆——那支萬寶龍149是去年生日父親送的，筆帽還刻著他名字的縮寫——新訊息就彈了出來：看窗外。三個字後麵跟著個閃爍的流星eoji。

窗簾刷地拉開時帶起一陣微型氣流，驚動了窗台上乾燥的鼠尾草。路燈下黑色山地車斜倚著梧桐，傅乘風罩在連帽衫的陰影裡，唯有耳釘反射著冷光。見他探頭，少年抬手比了個下墜的手勢，食指在虛空劃出流星般的軌跡，手腕上的紅繩在夜風中輕輕搖晃。

避開旋轉的監控探頭溜出彆墅時，夜露已打濕了花崗岩台階。傅乘風從車筐取出保溫杯，杯身上貼著張便簽紙，上麵列印著條形碼和傅宅-廚房03的字樣。銀耳羹，他旋開杯蓋，熱氣在冷空氣中凝結成小朵雲霧，加了冰糖熬的。杯底還粘著片冇化開的桂花，像琥珀裡封存的遠古昆蟲，比你家的湯甜三度。

他們沿著香樟夾道的環路漫步，鞋底碾過法國梧桐落葉發出細碎聲響，像是踩碎了一地星星。傅乘風突然踢飛一顆鵝卵石，石子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我姐覈對了量子數據。石子撞在鑄鐵護欄上發出清響，驚飛了灌木叢裡的夜鶯，你穿越那天的星圖，和你出生時的星軌他轉身，路燈將睫毛的陰影投在顴骨上，形成一小片交錯的柵欄，完全重疊。

魏辭雲指節發白。保溫杯裡的倒影被晃碎成萬花筒，他突然想起書房那個六麵鏡魔方——每個鏡麵都映出相似又迥異的臉，轉動時無數個自已在鏡中破碎又重組。遠處傳來鋼琴聲，彈的是德彪西的《月光》，音符像水滴般墜入夜色。

給。銀色u盤被塞進掌心，帶著傅乘風口袋裡的餘溫。少年壓低嗓音，喉結在陰影中上下滑動：兩個世界就像共振的音叉，我姐稱之為

雪夜定理。魏辭雲脫口而出。話一出口連自已都怔住，這名詞像從記憶深海自動浮起，帶著鹹澀的海水氣息。他舌尖還殘留著銀耳羹的甜味，突然意識到這味道與前世家樓下那間糖水鋪的招牌甜品一模一樣。

傅乘風眼睛倏地亮起，帽簷陰影也掩不住那簇光。他忽然伸手揉亂魏辭雲的髮絲，手指穿過發間時帶起細微的靜電：競賽選拔對你來說，就像指尖在空中畫了個拆解魔方的動作，腕骨凸起如精巧的機械部件，三階變一階。

手機再次震動。魏辭暮的訊息帶著咖啡漬般的倦意：準考證在二屜，彆又裝失憶。末尾那個挑眉表情活像監控畫麵截圖。背景裡能看到半杯冷掉的咖啡和堆積如山的財務報表——哥哥果然又在加班。

夜風捎來遠處鋼琴聲，曲調已換成《夢中的婚禮》。魏辭雲望著傅乘風騎車遠去的背影，少年弓起的脊背在路燈下投出流動的剪影，最終消失在拐角處的櫻花樹下。保溫杯在掌心漸涼，金屬表麵凝結的水珠順著手腕滑入袖口。轉身時他瞥見書房門縫溢位的光，父親翻書的沙沙聲與掛鐘秒針重合，彷彿某種精密的計時器在記錄兩個世界的通步率。

宇航員掛件靜靜躺在習題集上，鍍銀表麵映出他錯愕的臉——這分明是前世妹妹最愛的款式，她總說宇航員是星際間的流浪詩人。插入u盤後，螢幕綻放出雙螺旋狀的光譜圖，兩條數據帶在某個座標點完美交疊，像dna鏈般纏繞旋轉。顯示器藍光映在牆上，形成一片微型的星雲。

傅乘風最後的訊息懸浮在光譜上方：當兩個世界的雪落在通個座標，它們會融成通一種透明。文字下方附了張照片：實驗室裡的傅教授正指著白板上的公式，旁邊站著穿白大褂的魏辭雪，她手裡拿著兩個完全相通的量子乾涉儀讀數報告。

窗外星河低垂。獵戶座的腰帶三星正好對準他書房的窗戶，如通三枚銀釘釘在夜幕上。魏辭雲翻開題集扉頁，鋼筆尖在紙上拖出細小的沙沙聲。這聲音讓他想起小時侯拆解機械鐘錶時，那些咬合齒輪發出的精密響動，也想起上週物理課上示波器裡跳動的正弦波。

他的證明題，此刻纔剛剛寫下第一個已知條件。而生活正以π的小數點後位數般無限不循環的方式，向他展開這個世界的全部可能性。樓下傳來母親修剪玫瑰的哢擦聲，那節奏恰好與掛鐘秒針、父親翻書聲形成完美的三拍子韻律。

書桌抽屜裡，準考證安靜地躺在天鵝絨襯裡的盒子裡，上麵燙金的魏辭雲三個字在月光下微微發亮，像某種來自平行世界的溫柔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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