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換不回他心中那個鮮活的姑娘 024
邊關戍守的日子,風沙與馬蹄聲是尋常景緻。
一次夜襲中,小隊不慎陷入埋伏,敵方的弓箭手死死盯著醫療隊的方向,通訊的號角聲裡,滿是戰友急促的喘息與壓抑的怒吼。
混亂間,謝悠苑匍匐在斷牆後,取下背上長弓,呼吸與心跳瞬間沉定。
無需測算風向,不必反複瞄準,全憑多年的肌肉記憶,她抬手拉滿弓弦。
“咻——”
箭矢破空而去,八百步外,那名躲在土坡後的弓箭手應聲倒地。
號角聲短暫沉寂後,傳來戰友劫後餘生的歡呼:“射中了!敵首弓箭手已除!”
賀流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低沉而短促:“若光,做得好。”
謝悠苑隻是將長弓揹回肩上,麵無表情地吐出三個字:“下一個。”
任務間隙,營地裡難得安靜。
謝悠苑找了處背風的土坡坐下,從懷中摸出一卷畫像。
畫像已有些泛黃,邊角捲起,上麵是一對身著鎧甲的中年夫婦,身旁站著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
那是她的父母與幼時的自己。
她的指腹輕輕摩挲著畫像上父母的麵容,動作輕柔得似怕驚擾了他們:“爹,娘,我如今很好,比從前更能獨當一麵了。”
“長安的那些糟心事,都過去了。我離它們遠遠的,再也不會被纏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熱,嘴角卻努力向上揚起:“你們會為我高興的,對不對?會像從前一樣,覺得你們的女兒,沒給你們丟臉。”
一滴淚落在畫像上,迅速暈開一小片痕跡。
“若光,來看看邊關的日出吧。”
賀流錚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謝悠苑飛快抹去眼角淚痕,將照片小心收進懷中。
起身時,臉上已掛著淺淡的笑意。
“來了!”
兩人並肩站在土坡上,腳下是沉睡的邊關小鎮,遠處的天際線正被一點點染亮。
起初是一抹灰白,接著暈開淡粉,最後,一輪金日衝破雲層,萬丈霞光瞬間鋪滿大地,連帶著凜冽的風沙,都似被暖意驅散。
賀流錚望著那輪日出,沒轉頭,聲音卻清晰地傳到她耳中:
“若光,你往後的日子,會像這日出一樣。”
他頓了頓,語氣沉穩而堅定:“過去的晦暗,已永遠留在昨夜;新的日子,才剛開頭。”
謝悠苑怔怔地望著那片金色霞光,隻覺心底某處積著的陰霾,正隨著太陽升起,一點點消散在風裡。
她轉頭看向賀流錚堅毅的側臉,兩人相視一笑。
她重重點頭。
是啊,新的日子,開始了。
……
長安的雨下了整整一個秋天,潮濕的寒意能鑽進骨頭縫裡。
商泓楊將謝知微從謝悠苑那奪來的家產,儘數葬進了謝悠苑墓中。
欺君之罪落在謝知微頭上,她沒了任何反抗的餘地,最終在謝府門前被問斬。
可商泓楊的世界依舊沒有放晴。
他開始整夜整夜無法安睡。
處置完謝知微那日,他沒回空曠冰冷的景淵王府,而是騎著馬,停在了謝府門前。
推開府門,院內滿是灰塵,卻處處維持著舊時的模樣。
正屋的供案上,擺著一方骨灰盒,盒身擦得一塵不染。
他走過去,伸出手輕輕撫摸冰涼的木盒。
那日在閣樓,他讓護衛扔下去的,不過是一盒白麵粉。
那時,他隻想用最狠的方式,撕開謝悠苑的“偽裝”。
彷彿把她逼到絕境,就能為自己“明知她是假的,卻仍念著她”的痛苦,找一個發泄的出口。
他終究是做到了,可自己也跟著陷進了無儘的悔恨裡。
“嶽父,嶽母,”商泓楊聲音沙啞,對著案上的骨灰盒地獄:“是我無能,把悠苑……弄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