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港雨 030
情關
“你早就忘了。”
宋雨嫵大??喊：“我已經結婚了！”
她說出口??,
一愣。
正平也愣住了。
有那麼一秒，宋雨嫵覺得所有事都是那麼荒謬。
曾經在??她的人生規劃裡，她絕不??會想到有一天，她和正平兩個人,
會像鬥獸場裡豢養的小獸那樣撕扯在??一起。
她想掙脫,
他無論如何??不??放。
他們分手那天,
都沒??有鬨得這樣狼狽過。
正平一直最??謙和有禮,
很少會有這麼失態的時??候，除了他們分手,
除了他和家裡決裂。
正平告訴她：“我們不??分手，我們不??要服輸,
不??要退縮,
隻??要你肯堅持,
我一定會想到辦法,
我不??信沒??有好結果。”
最??後的辦法就是驚動了他姥爺,
他被調去西北，再調去南方,
來回奔波。還沒??有半年，就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她終於受不??了,
她當時??那麼愛他,
簡直恨不??得這個苦是自??己替他受,
也不??想看他脊梁骨被一點點地打斷掉。
她跑去找他姥爺認錯,
可是她站在??暴雨裡，淋了三個小時??，警衛都不??肯放她進去。
她隻??好又買機票，飛北京，憑借印象找到他家那所灰灰的四合院。
她還是站在??門口??等,
沒??有人出來，她就一直等。
最??後，還是正平大??哥那輛黑色的車駛進來。那是輛很普通，很不??起眼的車，她差點懷疑自??己看錯。
可是看到他大??哥那一眼，她就趕緊一瘸一拐走過去，用這輩子最??乞求最??誠懇的語氣，小聲對他說：“我錯了，我認錯，我不??犟了，你讓他回來好不??好……我不??和他結婚了，我明天就回香港，離開北京……”
正平大??哥很有權，在??家裡也很有份量。可是他寡言少語，望著她的視線漆黑安靜，她莫名畏懼他。
哀求許久，她見他終於輕點了點頭，抽開手：“我會和家裡轉達。”
那道黑色的背影沒??入側門，灰色的磚牆遮住了他，再看不??見了。
北京的天色暗下來，她沿著灰色的外牆，一瘸一拐，慢慢地往前走。
衚衕口??很長，那樣灰撲撲不??起眼的院落，分開天和地，她竟然從一開始，就連去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走到一家婚紗店前，玻璃櫥窗裡陳列著精美的婚紗，還有模特拍的海報。
以前正平帶她路過這裡，看她很著迷的樣子，他說：“我們以後結婚了，我讓這家店用我們的照片。”
那時??候是真的相信他們會結婚，會一輩子在??一起，她才會用那種歡欣鼓舞的語氣：“好啊！”
可是那年，她一個人離開北京。
再後來，香港雷暴雨的夜晚，正平渾身濕透來找她。
她竟然已經能??平靜下來，非常冷漠地對他說最??難聽??的話。
“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繼續了，和你在??一起，我要忍受你母親，要忍受你姥爺，你整個家庭……我每天東躲西藏，過的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
“何??況你還有個大??哥，你算什麼，家裡資源再多權力再多，你能??分到什麼？”
“你什麼都沒??有，你隻??會讓我吃苦。你給??我轉的那點錢，百萬千萬，我未婚夫照樣能??有。我在??香港至少光明正大??，不??用守規矩，不??像你，跟在??你身邊，真是我一輩子最??倒黴的事。”
“所以，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她看著他，輕聲說，“我下週就要結婚，你也重新找一個吧。反正你家裡催你結婚，就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她當時??手上還戴著對戒，是剛來北京時??正平買的。
並不??貴，海瑞溫斯頓70萬的戒指，最??普通的基礎款。因??為她隻??喜歡那個戒指，所以正平給??她買。
他沒??有買更好的，他說既不??是訂婚戒指，也不??是結婚戒指，送得太貴重，反而不??好。
不??吉利，有一種煙花燒完，就會散的感覺。
儘管後來，還是散了。
她眼眶一熱，把戒指摘下來，狠狠砸在??他臉上。鑽石鑲嵌的地方劃過眼下，很快破開一條細小的血口??。微弱，在??香港的夜色裡，幾乎看不??見，卻有隱隱的血珠冒出來。
“你不??要腆著臉像條狗一樣跟著我了，你這種樣子，真是令我惡心。”
他們就這樣分開。
印象裡，那晚上正平一直沒??怎麼說話，始終都是她在??輸出，她在??發泄。
她發泄完所有情緒：“你還不??滾嗎？”
正平退了半步，點點頭，最??後看她一眼。
走掉了。
那枚小小的戒指，在??地上被雨水洪流般地衝刷，微弱泛出一點光芒。
正平勁瘦的身影徹底被黑夜淹沒??，她蹲下，抱住膝蓋，失聲痛哭起來。
一週後，她結婚。
新婚的那一夜，麵對全然陌生的丈夫，她麵無表情地，機械般將衣服一件件脫了個乾淨。
隨之而來是一種極致撕裂的痛苦，她覺得她的身體被劈成兩半，靈魂也被劈成兩半，一半跟隨她回到香港，一半永遠留在??北京。
她沉默地去吃避孕藥。
丈夫披著浴袍在??門口??看她，一聲未吭，那道漆黑的視線也一動未動。
可能??是不??理解，可能??是不??在??意。
避孕藥很乾，她吃得很想乾嘔，就蹲在??地上乾嘔。
她真的覺得很惡心，不??隻??是那顆藥。
所有的一切，都和她希冀的生活背道而馳，她在??不??斷往前飛奔，從香港，越過千山萬山，千水萬水，最??後又回到香港。
她不??懂為什麼始終被困在??原地。
她很想恨所有人。
然而最??後最??恨的，其實還是她自??己。
*
宋雨嫵最??後是咬牙推開他，頭也不??回奔上樓的。
他沒??有再追。
掙紮的時??候，龐正平問她：“那次在??醫院，你明明也看見了我，為什麼轉身走掉，為什麼都不??肯停下來和我說一句話？”
宋雨嫵紅著眼睛，有瞬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們每次都在??錯過。
她跑進樓道，跑了兩步纔想起來，不??能??被看出異樣。
宋雨嫵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確定眼眶沒??有紅色，才推開病房門。
傅同杯和阿榮在??說話，裡麵還站著兩個人，宋雨嫵也不??認識，估計是他下屬，穿著筆挺的西服。
宋雨嫵就站在??門邊，靜靜等裡麵把話說完。
不??過傅同杯看見她了。
他抬頭望了一眼，擰著眉耐著性子聽??完彙報，才把檔案整理好遞過去：“出去吧。”
他們就都走出病房，看見宋雨嫵，還打了聲招呼。
宋雨嫵笑笑。
她把保溫盒擱在??桌麵上，食盒還是熱的，裡麵有一小桶粥，兩道菜葷素參半。宋雨嫵都開啟，端到他麵前，再把筷子遞給??他：“吃飯。”
傅同杯說：“你回來碰到娛記了？”
宋雨嫵一愣：“沒??有啊，怎麼了，娛記有來過嗎？”
“沒??有。”傅同杯看著她，“你頭發亂了，我以為是被娛記追，跑上來的。”
宋雨嫵心裡狂跳起來。
她低下頭，給??他將蔥挑走：“喔，我以為他們會來呢，出了停車場也沒??敢坐電梯，就跑上來了。”
他說：“以後不??要跑，碰見了直接喊安保，或者打電話給??我。”
她隻??能??應和，還是低著頭：“好。”
門被敲響。
阿榮進來說：“周小姐來看望您，要讓她進來嗎？”頓了頓，阿榮補充，“周嘉怡小姐。”
傅同杯飯吃到一半：“她來乾什麼？”
“上回她說她父親邀您餐敘，因??為行程排得太滿，就定在??這個月了，結果您又受傷……”
傅同杯點點頭：“讓她進來。”
阿榮退下去。
沒??過一會門又被開啟。
周嘉怡還是那副青澀的樣子，看見宋雨嫵也在??，她小聲打招呼：“三姐。”
她將手裡提著的禮品盒遞過去：“這是我父親的一點心意，沒??能??餐敘，他覺得很遺憾……聽??說您住院了，希望您趕快好起來。”
傅同杯說：“多謝。”
接著周嘉怡坐下來，和他聊了幾句。兩個人說粵語，宋雨嫵也沒??聽??懂，就知道應該是聊得很開心。
因??為周嘉怡一直在??笑。
不??是她平時??禮貌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她坐了沒??多久就走了，阿榮進來，傅同杯踢了踢禮袋：“你整理。”
阿榮就抱著東西，掩上門。
宋雨嫵一直沉默坐在??旁邊，當啞巴。
傅同杯看了她片刻：“過來。”
她愣了愣，默默挨過去。
傅同杯說：“怎麼一副沒??精神的樣子。”
宋雨嫵也不??敢說實話，隻??好說：“我在??想……你二姨的事。”
“想她做什麼，被嚇到了？”
宋雨嫵點了點頭：“我覺得她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弟弟這個時??候有小孩，應該不??是碰巧……”
她又認真看他：“你們家是怎麼分家產的？按照人丁嗎？”
“怎麼關心這個。”
她垂眸：“我就是問問，沒??有彆的意思。”
其實就算他不??說，她大??概也知道一點，在??這種問題上，其實很多港商的規矩都差不??多。可能??會偏向正妻，但是其他幾房要是爭氣，分到的家產不??會少。
傅同杯也沒??回答，看著像是不??高興了：“你不??用管這個，以後碰上她，你當看不??見。”
宋雨嫵微愣，最??後點了個頭：“好。”
他後來又和她說了些彆的，語氣倒是平靜下來。
宋雨嫵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其實還沒??完全冷靜，自??從剛纔在??樓道見了龐正平，她覺得心臟一直突突地跳。跳得她很難受，也很慌亂。
她不??知道正平來醫院做什麼，她現在??隻??想躲起來。
她怕他會找過來。
傅同杯問她晚上什麼時??候回去：“暴雨天，要是太晚可能??路不??好走。”
宋雨嫵下意識就說：“我晚上住這裡不??好嗎？”
他側眸掃過來，她正給??他削梨子，薄薄的皮一圈圈落下來。
傅同杯似乎停頓了會：“今晚不??行。”
宋雨嫵沒??明白：“嗯？你晚上有公事嗎？我可以睡在??裡麵小客廳的。”
他病房朝向問題，有個十??平方左右的小廳是多出來的，兩麵都是連排窗戶，一般都是用來吃飯。
不??過桌台太矮了，不??是很方便，傅同杯後來就還是在??病房吃。
她的意思是，她晚上待在??裡麵等他忙完就可以，小廳有推拉門，他們說什麼她也聽??不??見。
然而傅同杯還是說：“不??行。”
宋雨嫵隻??好道：“好吧，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她想著可能??真的有事，也不??再堅持，看他把最??後一點粥喝完，她收拾了保溫盒，簡單拿水衝洗了一下。
冰箱和一些清洗用具在??小廳，她轉身去拿，視線瞥到樓下。
她看見窗外，龐正平的身影踏了出來。
宋雨嫵一愣。
窗外銜天暴雨，雷聲轟鳴，他沒??有撐傘，還是穿著那身深藍色的襯衣，灰色西褲，臂彎擁著外套，邁下台階踏進雨中。
周圍都是急色匆匆的人群，無數把傘，隻??有他逆著人群穿行，一步一步，身姿清瘦得像棵鬆。
他的車就停在??樓旁行道不??遠處，龐正平垂睫，磅礴的雨水中，他摸出鑰匙摁開車門，彎腰跨了進去。
那輛車駛離了行道，混入車流之中。
宋雨嫵一直靜靜地不??說話。
身後冷不??丁響起聲音：“你在??看什麼？”
宋雨嫵嚇了一跳，有瞬間??幾乎恐懼到極致，她連忙轉過身，傅同杯站在??門邊。
她掩飾性地慌張道：“沒??有，就是看外麵雨大??不??大??……”
傅同杯沉默了會，突然也探身看出窗外。
她連呼吸都要停了。
不??過幸好，那輛車已經淹沒??在??車潮人潮中，連她也分不??清了。
她臉色有幾分不??自??然的蒼白。
傅同杯說：“我看你在??裡麵待很久都沒??出來。”他轉過身，打量她兩眼，蹙眉道，“你冷嗎？臉色不??太好看。”
她隻??好尷尬笑笑：“有一點……沒??關係，我馬上就走了。外麵雨下太大??，我怕再晚點更難走。”
“司機在??外麵嗎？”
宋雨嫵摸出手機：“我來的時??候不??知道晚上回不??回去睡，就先讓他回去了，我一會和他說。”
“嗯。”傅同杯把自??己外套給??她，“到家和我說一聲。”
宋雨嫵就又說了聲好。她很快收拾完東西，將保溫盒裝好，提著來時??的小布袋，從病房出去了。
電梯等很久沒??上來。
宋雨嫵有些恍惚，她想正平反正已經離開，也不??會再遇見，就抿抿唇，垂著眼去走樓梯。
隻??是在??四樓轉角，她終於明白，傅同杯為什麼今晚一定要讓她回家去。
她見到了周映菡。
宋雨嫵臉色白了白，周映菡卻似乎早有預料，神情一切如常。
她那天的裝扮和平時??不??太一樣，穿著身素淡的長裙，站在??樓梯下，看著她一步步地走下來。
擦身而過的時??候。
周映菡忽然說：“我是不??是提醒過你，不??要高興得太早。高興太早，傷心也會來得太早。”
宋雨嫵沒??吭聲。
周映菡彎了彎唇，提裙走了上去。
宋雨嫵在??樓梯間??站了片刻，最??後才邁出大??樓。
冰冷的風吹刮在??身上，暴雨撲麵而來，瞬間??將她澆得淋濕一層。她沉默地往裡躲了躲。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可能??有點失望，可能??又習慣了。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周映菡為什麼來他的病房。可是如果是她的話，生病時??候最??想見到的人，一定是最??需要的人。
她遲鈍地傻站很久，纔想起來，還沒??有給??家裡司機發訊息，趕緊手忙腳亂地摸手機。
雨下得和天漏了一樣，宋雨嫵撥通電話：“來接我吧，我出醫院了……”
話正說到一半，一道極亮的車燈照過來。
宋雨嫵下意識閉了閉眼。
灰色的車停在??身邊，搖下車窗，露出龐正平那張眉眼深邃的側臉。
她真覺得自??己沒??出息，那時??候見了他，居然還是想轉身就跑。
她避開他，慌不??擇路往前麵走，他的車就跟上來。跟了大??約幾米，他叫住她：“上車。”
雨下得太大??了，他聲音在??嘈雜聲中，十??分模糊：“這裡不??好停車。”
宋雨嫵傻傻地看著他，最??後拉開車門。
司機還在??那頭問，宋雨嫵說：“不??用過來了……雨下太大??，我自??己打車就好……嗯，好……”
她結束通話電話。
車廂裡安靜下來。
兩個人就像被定住了那樣，外麵白茫茫大??雨，龐正平安靜地打轉方向盤，掌根摁在??輪盤上，修長的指節，青筋微微凸起。
他的手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寬大??，有力，骨節分明。掌心的繭不??是勒馬韁勒出來的，薄厚均勻的幾處，摸在??麵板上，會有一種粗糲的觸感。
以前宋雨嫵非常喜歡牽他的手，或者說攥他的手，她覺得他連骨節都比她粗一點，很有安全感。
車子駛向主乾道。
宋雨嫵原本想一直不??說話的，也不??得不??開口??：“你把我，隨便放在??哪個路口??吧……我自??己打車走……”
他沒??有理她。
她心裡很難受，她不??想和他提傅同杯那棟公寓的地址，隻??好一直說讓他把她放下來，隨便找個地方停車。
大??概說了好幾次，龐正平終於開口??：“餓嗎。”
她眼眶有點紅了，不??知道他怎麼問這個，下意識小聲道：“嗯。”
她基本上一天沒??吃東西了。
除了早上傅同杯用早的時??候，她喝了點粥。後來又是二房來鬨事，又是回家給??他做飯，她都忘記自??己也沒??吃了。
龐正平沉默很久：“我帶你去吃東西。”
她反應過來，連忙搖頭：“不??要，我自??己回家燒飯……”
她不??要和他一起吃，也不??敢，要是被發現，她一定會被傅同杯掐死的。他今早還說要把他二姨淹死在??海裡，可能??下一個就是她了。
龐正平默了默，輕聲說：“是私人菜館，我們之前吃過的那家，沒??人會知道的。”
“可是……”
“小五。”他叫住，“你陪我吃頓飯吧。”
他是鐵了心要和她吃飯了，宋雨嫵咬咬唇，最??後沉默答應下來。
那家菜館子還是正平帶她去的，事實上，他們每次出去吃飯，幾乎都是正平找地方。
他很會吃，也很喜歡帶她去吃。
宋雨嫵那時??候胃口??好得很，遠沒??有現在??瘦，一百來斤是有的。
每次和正平吃完飯回來，她都會摸著肚子：“我下次不??去了，我再吃就是小豬了。”
正平笑了：“哪就小豬了，這個體重才很正常。”
他們路過藥店，門前有秤，正平就站上去稱了稱：“都吃重了。”
他轉身看她，宋雨嫵連忙後退三步，很恐懼望著那個秤：“我不??要！”
正平這種時??候，就會一改往日溫柔縱容的態度，眼裡蘊著一點笑意：“稱稱看嘛。”
“不??！我不??稱！”
最??後兩個人拉拉扯扯，兜來兜去，街道無數人疑惑地看過來，她被正平強硬抱上了秤。
她看著那直飆一百一的數字，“啊啊啊”地慘叫。
正平卻笑得彎了眼：“真的重了一點。”
她當時??不??懂他在??滿意什麼，隻??覺得他好變態：“下次你自??己去吃！”
宋雨嫵回到家就氣哼哼衝進房間??，門一鎖，洗澡蒙著腦袋睡覺了。
正平在??外麵敲了兩次門，她理都沒??理。
最??後正平也不??敲門了。
半夜，她看他真的一點動靜都沒??了，忍不??住裹著被子起身。
她推開門走到外麵，正平睡在??沙發前的地毯上。
家裡鋪著地暖，其實不??冷，但她習慣南方的冬天了，下意識就覺得，肯定很潮濕很難受，心一疼，就著急起來：“你乾嘛睡這裡。”
她踢踢他。
正平卻是清醒的，望著她說：“你不??讓我進房間??。”
宋雨嫵很心虛地停下來，不??踢了：“那我現在??不??是開門了麼。”
正平聲音還是很低：“和這個沒??關係。我就是覺得，你好像其實不??願意和我出去吃飯，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所以我認真想了想，是不??是因??為你覺得和我待在??一起很沒??胃口??，所以才會這樣。”
她嚇壞了，人生第一次談戀愛，男朋友就鄭重其事地說這種話。
宋雨嫵快哭了，連忙挨過去道：“不??是，我沒??有不??想和你一起吃飯……”
正平說：“沒??關係，你不??用遷就我，我明天還訂了一傢俬房菜，我把它取消吧。”
“不??要不??要！”她使勁扯他被子，想看看他，“我是覺得會長胖，這樣我就不??好看了，你會嫌棄我的。”
“撒謊。”
“真的！”
沉默了會，正平說：“那明天還去吃嗎。”
她趕緊小雞啄米點頭，又覺得太黑了他看不??到，高聲道：“吃的，我一定吃光光！”
結果話還沒??說完，被子被掀開兜在??頭上，她一愣，正平已經坐起身，捧著她的臉：“你說的，不??許反悔。”
宋雨嫵呆了足足有好幾秒，才知道被他騙了。
她氣壞了，撲上去使勁錘他：“大??騙子！居然騙我！”
正平哈哈大??笑，捧著她的臉去吻她：“那怎麼辦呢，你就是會上當啊。”
宋雨嫵一把推開他：“你跟鬼去親吧！”
她不??解氣，又踢了他兩腳，噔噔噔跑進臥室重新鎖上門。
昏昏暗暗的房間??，她聽??見他的笑聲，一直隱隱地從客廳傳過來。
*
她和龐正平等電梯，那傢俬房菜算是住家菜館，燒得一手京味道，在??香港，幾乎找不??出第二家更正宗。
電梯很快上行，兩個人一直沒??說話。
等出了電梯敲門時??，宋雨嫵還是不??吭聲。
老闆來開門，看到他們一愣，旋即驚喜道：“正平，你好久沒??來了。”
龐正平笑了一笑：“我出國太久了。”
“就是說啊，出國念書也不??知道回香港看看，喂，不??會真的把國外當家吧？”
龐正平彎唇，從鞋櫃裡拿出一次性拖鞋：“換一下。”
宋雨嫵沉默接過，坐在??板凳上。
老闆還記得她，很驚訝說：“你們還在??一起？”
宋雨嫵有些啞然，笑了笑搖頭：“沒??有。”
老闆“哦哦”兩聲，大??概也意識到這樣問不??好，趕緊把選單遞上來：“看看想吃什麼菜。”
龐正平推給??她：“你選吧。”
宋雨嫵也沒??有推辭，隨便說了幾樣。
她點了菜，抬頭，看見龐正平坐在??她對麵，神情裡一直是很寡淡的笑意。
她不??自??在??道：“怎麼了。”
“沒??有。”龐正平說，“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吃這個。”
宋雨嫵一愣。
確實，她那時??候吃飯，被他喂得很挑，現在??點的東西，都是從前不??會吃的。
老闆上了大??麥茶，龐正平給??她倒了一杯：“不??僅不??吃，還和我們大??多人都吃得不??一樣。那會兒在??北京，帶你去見我朋友，第一次見麵，他們就記住你，說這個小丫頭吃得好南方。”
“那時??候唯一幫你說話的人，是承風。他和你是一個地方的，他們說怎麼吃這個，承風就說，多好吃啊，隻??有你們不??愛吃。”
他指尖搭在??杯沿上，頓了片刻，模糊地笑一笑：“不??過這麼多年，你應該早就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