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不,世子他直接擁立女帝 帝王崩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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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父的勸告,薑老夫人還是聽進去了。
冇幾天,她就打發王嬤嬤,將薑華氏的陪嫁單子和這三年的賬本一併送到了倚月軒。
是夜,倚月軒書房,燭台高高低低錯落,撐開一室亮如白晝。
燈芯搖曳,與牆上的影子幾度糾纏,時不時“啪”地炸開星火。
桌案旁,幾名女子低頭忙碌著,“刷刷刷”紙張翻動聲與“
劈裡啪啦”算珠撥動聲交替作響,間或有人停下動作,提起硃筆在宣紙上記錄些什麼。
夜晚黯黑如稠,隨著弦月高掛,黑潮漸漸退去,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當第一縷晨曦滲進雕花檻窗時,燭台淚珠層層疊疊,燃儘了最後一點心火。
主仆幾個已是眼底血絲瀰漫。
盼夏伸直手臂,舒展僵硬得像石頭一樣的肩頸。
薑沅容眼下一片黛色,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不忘用鎮尺壓平最後一頁賬目。
薑母的陪嫁很是豐厚,再加上她生前善於經營,交到薑沅容手上的嫁妝數額已大大超過單子所列。
單在鎬京最繁華的南大街,素有公道美名的當鋪寶聚齋、老饕齊聚的品茗閣就是薑母所有,更不用說城外好幾處莊子,遠在老家還有十幾處店鋪,幾百畝良田,甚至還有一座山頭。
香冬疾步湊過來,遞給薑沅容一張單子,道“姑娘,奴婢覺得這幾筆支出,似乎有些問題。
”少女接過賬簿,按照丫鬟圈出來幾處,反覆對比。
確實有些不對勁,這幾年不說風調雨順,也是五風十雨,怎麼莊子的出息這麼少。
纖手摩挲著腰間的蝴蝶玉佩,薑沅容眉頭緊鎖,喃喃道,“你看的不錯,這賬目確實有有些古怪。
”香冬得到了肯定,圓臉放光,一反平日膽怯,問道,“姑娘,會不會是老夫人那邊賬房記錯了。
要不稟告老夫人查一下?”薑沅容搖搖頭,沉聲道,“剛接過母親陪嫁,還冇有和莊頭掌櫃們對賬,不一定是府內賬房出了問題。
”“都是夫人挑選出來的忠心之人,應該不會有在賬目上動手腳的吧。
”“三年之久,人心難測。
”薑沅容內心掙紮片刻,信任天平倒向親情一側,緩聲道,“你們重新梳理下賬本,重點檢視是否還有類似的異常之處。
待天氣暖和,我們去巡視一下店鋪和莊子,就知道癥結在哪裡了。
”香冬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突然響起的一串急促腳步聲打斷。
主仆二人抬頭一望,是去廚房取早飯的知秋回來了。
隻見她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顧不上手中食盒翻落,驚慌失措地說道,“娘子!出事情了!府裡都在傳,陛下,陛下他,遇刺身亡了!”薑沅容猛地站起來,扶住知秋,連聲問道,“聖上出巡,穆王親自護送,怎麼會出事?聖上遇刺時,穆王在何處?”“聽說,刺客來勢洶洶,連穆王都抵擋不住,賊人重傷穆王後無人能敵,聖上躲閃不過被一劍貫胸當場駕崩。
穆王扶棺進宮,未來得及言說詳細,就倒地昏迷不醒。
皇後震怒,下令讓太醫院全力救治穆王,隨行將士已經全被打入天牢嚴加拷問!”……不管永興帝遇刺的真相如何,各部大小官員默默換好素服上下值,府邸也撤下一應禁忌之物,換上白燈籠白紗。
所有人家停婚嫁,禁宴飲作樂,舉國為帝王之死哀悼。
薑府裡,自從知曉這駭人的訊息,薑沅容就覺得心口發慌,整日坐臥不寧。
思來想去,薑沅容決定去感業寺上香,吩咐丫鬟給門房傳訊息備車。
收拾妥當,薑沅容帶著盼夏出了倚月軒,往府門走去。
已是冬寒料峭,稀薄的日光透過層雲,溫柔地隨風輕撫。
走動間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猶如一冽清泉灌入頭顱,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薑沅容紛亂心緒也被安撫下來。
剛轉過一道影壁,一道醇厚帶著疑惑的男聲響起,“沅容?”薑沅容停下腳步,向走過來的男子福身行禮。
看清女兒一副出門的架勢,薑父道,“你這是要出門做什麼?”薑沅容解釋道,“父親,兒這幾日心緒不寧,感業寺的香火一向靈性,想去上幾注香為穆王府祈福。
”薑父麵色有些凝重,道“為父在上值時,曾聽到有人議論。
昨日早朝有人上本彈劾穆王,身負重任卻保護聖上不力,直指穆王就是主使刺殺的幕後黑手。
這種時候躲都來不及,你還亂摻和什麼!”“穆王怎麼可能是凶手,這種欲加之罪父親你也相信?”少女雙眼睜大,不可置信地問道。
薑父臉色倏然沉了下來,“這是政黨相爭。
穆王得聖心太久,早有世家覬覦,躍躍欲試拉他下馬。
重利之下,有幾個人會在乎他是否真的清白。
”薑沅容向前一步,言詞懇切,“穆王府受不白之冤。
作為二姓之好,於情於理,我們更應該站在穆王府一邊,為其奔走爭取。
”薑父捋捋鬍鬚,歎道,“你所言有幾分道理。
但黨派傾軋,為父七品小官人微言輕,又能做什麼。
不如與穆王府減少瓜葛,以免大禍臨頭。
”薑沅容麵露不解,提醒道,“有長公主在,穆王會冇事的。
”薑父神秘一笑,“殿下此時自顧不暇,哪裡還有餘力保穆王?”說著,薑父眼神一冷,命令道,“最近是非多,沅容你暫且不要出門了。
”“不,父親!”少女反對的聲音漸遠,薑父施施然走進書房,獨坐了一盞茶的功夫。
躊躇半響,薑父終是抬起手,從書架上取下一個紅錦木盒。
確定了盒中之物冇錯,薑父小心地捧著木盒,鬼鬼祟祟地溜出府門,獨自乘車離去。
……穆王府,正院。
一麵色蒼白的中年男子靜靜地躺著,突然發出低啞的呻吟聲。
床榻邊,伏著的少年立馬驚醒,探身檢視男子的情況。
見男子並未甦醒過來,少年起身倒了一杯溫水,小心翼翼地用棉帕蘸水,濕潤男子乾裂發白的嘴唇。
一青衣小廝悄無聲息地走進來,低聲附在少年耳側,道“殿下,薑博士求見。
”“他來做什麼?”穆騏安停下手中動作,麵露不解。
“薑大人冇說,托小的轉交給您一樣東西,說您看了便知。
”小廝將一紅錦木盒呈給少年,少年接過打開,露出一塊雲浮龍紋玉佩。
見到這塊自己親手挑選的信物,少年不可置信地雙眼圓睜,眼底帶著血絲,一片憤憤。
穆騏安有一種交出了信任,但又被背叛的感覺。
“臣女願以身報答殿下”的赤忱猶在耳邊,少年死死盯著玉佩,恨不得衝到少女麵前質問一番。
“啪”得一聲,少年重重的合上木盒,交還給小廝,咬牙切齒地說道,“本世子豈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隨便之人?“隨蒼,把這物還給薑大人。
告訴他,親事我是不會退的,讓他死了這條心。
”……天順二十五年的冬月二十日,在薑沅容心中頗為特殊。
這一天不僅是母親忍著劇痛,辛苦生下自己的日子,也是自己年滿十五歲即將成人的日子。
因永興帝駕崩真相還未查明,兩宮太後暫緩了喪儀流程。
各府和民間都在依規服喪,薑府也不例外。
薑府長輩們決定等服喪期過去再辦大娘子的及笄宴。
這個安排,薑沅容並不感到意外。
令她驚喜的是,甄魏二人合送了一支鑲瑪瑙雙層花蝶金簪,作為生辰禮於她。
魏翩翩在信中更是大膽發言,稱皇帝老兒已駕鶴西去,不能讓我嬌嬌兒生辰苦悶。
二十日清晨,丫鬟們一早就齊聚在薑沅容床榻前,無聲地交頭接耳,隻待床上沉睡的少女醒過來。
少女似是有所感應,眼瞼輕顫,慢慢露出一雙迷濛的星眸。
定了定神,她擁著寢被慢吞吞地坐了起來,閉目仰頸伸直雙臂,舒展沉睡了一夜的肩背,青絲如瀑沿脊溝滑落,髮尾輕蕩,餘波如漪。
“香冬,幫我更衣。
”靜等了一小會,屋裡冇有任何聲響。
嗯?香冬去哪兒了?薑沅容眉頭輕蹙,帶著不解,不情願地撐開眼皮。
隻見四雙眼睛圓溜溜、齊刷刷地望向自己,喜氣洋洋地喊道,“姑娘,生辰快樂!”丫鬟們退後,辛嬤嬤擠了進來,笑眯眯地遞給少女一個帶鎖的小匣子。
“嬤嬤,這是什麼?是送我的生辰禮嗎?”薑沅容麵帶笑意,端詳著手裡的木匣。
“這是夫人留下的,委托奴婢在姑娘及笄這一日送給您。
”“母親?”薑沅容雙眸睜大,喃喃出聲。
是夜,薑沅容獨自站在銅鏡前,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纖手輕輕,自發間的月影琺琅髮簪撫下,又摸一摸耳邊的玉兔搗藥明月鐺和胸前的月牙玉吊墜。
這是匣子裡,母親生前就準備好的及笄禮。
思緒飄散,沉在海底的大門轟隆隆地打開,露出一絲光亮。
“這是誰家的乖囡囡?哦,原來是我的小月亮呀!”一陣輕快而又溫柔的女聲傳來。
少女被吸引著,靠近光亮。
朦朧散去,一年輕女子眉眼彎彎,逗弄著懷裡的女童。
女童被逗的咯咯笑,扭著胖呼呼的小腰,不依道,“不是小月亮,是央央。
”“央央就是小月亮呀。
”女子更加開心,親親女童的臉頰,“母親給我的小月亮造個金屋好不好?“好!”“要住進大院子了,央央歡不歡喜?”“歡喜!”從回憶抽離出來,少女已是淚眼婆娑。
小心地將首飾拆下來,薑沅容用棉帕一件一件擦拭乾淨,不捨得摸了摸,重新放進匣子裡。
嗯?隔著軟緞,似乎碰到一堅硬冰涼之物。
薑沅容將軟緞抽離,最底層靜靜地躺著一把斑駁的青銅鑰匙。
這是?薑沅拿起鑰匙,對著燭光仔細分辨,一道熟悉的劃痕迎光顯現。
原來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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