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駙馬被我調成病嬌了 第130章 祭天
天色一寸寸暗沉,圍聚的百姓終於支撐不住,漸漸散去。
但所有人都明白,明日他們還會回到這裡。
從傍晚時分起,楚玉便寸步不離地守著葉初年,生怕她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
他的目光始終鎖在她身上,連眨眼都變得倉促,夜深了仍不肯閤眼,眼底已布滿血絲。
這樣的守候持續了整整三日。
第三日深夜,葉初年攬著他,“多少天沒睡了?你真當自己在熬鷹啊。”
他聲音啞得厲害,“不敢睡。”
“怕我消失?”她放輕了聲音。
一個“怕”字脫口而出,帶著顫音,他閉上眼,將她的腰抱得更緊。
她歎了口氣,指尖撫過他緊蹙的眉間,“睡吧,我答應你,等你醒來我一定還在。”
“當真不騙我嗎?”
“當真。”
或許是連日的疲憊擊垮了他,或許是她的承諾太過溫柔,楚玉終於在惴惴不安中沉入淺眠。即便睡著,他的手臂依然緊緊環著她的腰,像是抓住救命的浮木。
葉初年靜靜地躺著,睜著眼睛,她伸出手,指尖輕拂過他緊蹙的眉心,掠過他消瘦的臉頰。
最後,她的目光緩緩移向榻邊。那隻小巧的青銅香爐裡,最後一縷青煙正嫋嫋升起,在空氣中打了個旋,無聲無息地融進了濃重的夜色中。
一個時辰後,楚玉的呼吸變得均勻,緊箍著她的手臂也在逐漸鬆開。
葉初年從他懷中起身,仔細地為他掖好被角,指尖在他緊蹙的眉心上停留片刻,似乎想將那裡的不安也一並撫平。
她在榻邊靜靜站了一會兒,最終化作一聲幾乎聽不見的歎息。
“楚玉,你還有你的責任。”
說完,她決然轉身,輕輕合上了房門。
院中,月光如水,一個挺拔的身影已在夜色中等候多時,正是夏殤。
“都安排妥當了?”葉初年問,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
“嗯。按照您的吩咐,各處都點上了安神香,足夠他們一覺到天明,不會有人驚醒,也不會有人察覺。”
夜色濃重,兩人沉默地對視著,空氣裡彌漫著安神香若有若無的氣息。
“走吧。”
葉初年的聲音很輕,切斷了夏殤所有的猶豫。
“公主!”
夏殤幾乎是脫口而出,這一聲裡包含了勸阻、哀求和明知結局卻無力改變的痛楚。
葉初年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夏殤,”
她重複道,語氣緩和了些,卻更顯沉重,“照顧好他們,記得我給你安排的任務。”
他垂下頭,啞聲回道“是。”
他不再多言,選擇了最偏僻的側門,他怕,怕自己在最後一程護不住她。
所幸,夜深人靜,側門外的長巷空無一人。
一輛樸素的馬車以最慢的速度向皇宮駛去,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單調而壓抑的轆轆聲,每一響,都像是在倒計時。
然而再慢的速度,也拉不長註定要到儘頭的路。
皇宮那巍峨而沉默的輪廓,終究還是近在眼前了。馬車在宮門口停下,彷彿生命的腳步也在此刻停滯。
宮門無聲地開啟,幾名內侍抬著一頂早已等候多時的轎攆上前,動作機械而恭敬。葉初年最後看了一眼馬車來的方向,然後毅然轉身,俯身進入了轎輦。
轎簾垂下,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大佛堂內燈火通明,葉冕仍跪在神像前,聽見身後熟悉的腳步聲,他攥緊了膝上的衣料,聲音乾澀,“安寧……是皇兄對不住你。”
“不是你的錯。”葉初年停在他身後,仰望著那些悲憫的神像,“是我的因果,承佑本不該有此劫難,一切皆因我而起。”
她語氣平靜得像在說與己無關的事,葉冕肩頭輕顫,終是沒有回頭。
兩人一跪一立,在神佛注視下默然相對。直到天邊墨色漸淡,星辰一顆接一顆隱沒在晨光裡。
天明時分,祭天台。
九重漢白玉階直通雲霄,祭壇四周旌旗低垂。百官縞素,萬民屏息,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條通往天際的白玉階。
葉初年身著玄黑祭服,寬大的衣擺繡著暗金鳳紋,每走一步,裙裾都像承載著千鈞重量。她走得很慢卻很穩,長發儘數綰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
她在祭壇中央站定,轉身麵對眾生。朝陽恰好躍出地平線,金輝為她鍍上聖潔的光暈。沒有哭喊,沒有告彆,她隻是靜靜望了一眼這片她愛過、守護過、也虧欠過的土地。
司禮監正要宣讀祭文,卻見她輕輕抬手製止。
“不必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每個角落。
“承佑的子民啊,一切因我而起,今亦當由我終結。”
她在祭壇中央跪下,晨風吹起她的長發和衣袂,彷彿天地間一隻即將折翼的蝶。
她沒有說話,隻是緩緩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氣運、所有的生命,以及那份對這片土地和所愛之人最深沉的眷戀與愧疚,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
磅礴的生機自她體內奔湧而出,如同最溫柔也最強大的光波,以她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光芒所過之處,那令人絕望的灰白死寂如潮水般褪去,土地重現黝黑肥沃的本色,枯死的草木重新抽枝發芽,江河再次奔流不息。
世界在複蘇。
而在祭壇之上,在那片最盛大的光明中,葉初年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
“年年——!”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撕裂了凝重的空氣,楚玉發髻散亂,眼眶赤紅,不顧一切地衝破禁軍的阻攔,朝著祭壇狂奔。
他看到了台上的葉初年,看到了她逐漸變得透明的身體,他衝不上去,祭壇四周的侍衛死死拉住了他。
當葉初年的身影最終化作萬千光點,徹底融入天地之間時,楚玉僵在原地。
他眼睜睜看著那些光點如同流螢般四散消逝,伸出的手徒勞地停在半空,彷彿還想抓住什麼。
下一刻,他猛地彎下腰,一口血毫無預兆地噴湧而出,濺在祭壇冰冷的石階上,綻開刺目的紅。
啊——!!!
一聲哀嚎從他喉間撕裂而出,那聲音裡帶著無儘的絕望,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震顫。
他雙膝重重跪地,十指死死摳進石縫,指節開始滲血,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淚水混著血水從他臉上滑落,他卻像是被抽走了魂魄,隻剩下這副軀殼在悲慟中劇烈顫抖。
祭壇下,百官垂首,百姓掩麵。壓抑的啜泣聲此起彼伏,不知是為這位失去至愛的駙馬,還是為那個以身補全天地、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