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木而棲2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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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這樣說,歸寧倒是來了興趣:“害怕?什麼時候你對他這麼冇信心了。”
“不是對他冇信心,是對我自己吧……”蘇木說,“陸學長變了好多,雖然他一回來便和我見麵了,但我覺得那不是我的陸學長,我很努力去找,但在他眼裡找不到感情,我覺得他和我在一起變成了例行公事……好像江學長對他說,我是他的女朋友,他便覺得要對我負責而跟我在一起。”
蘇木捂著臉,有些煩躁地說:“也許是我多想了吧……”
歸寧還是第一次看見蘇木這副模樣,大概是陸澤漆消失的這幾個月裡,她的情緒終於到達了崩潰的極點。
愛情這種東西,總能在平靜的生活裡掀起驚濤駭浪。
“還記得展瑜嗎?”歸寧問。
蘇木鬆開雙手看向她:“展瑜?”
那個從小和陸澤漆一起長大,一直愛著他的女孩。
“我以前跟你說過,陸澤漆和他的哥哥陸淮南的身份不同,陸澤漆因為他母親的關係從小被家族的人歧視,陸家人從不管他的意願,也不在意他喜歡誰。現在,陸淮南進了監獄,陸連清隻剩下陸澤漆這一個兒子,當年,展瑜的事情被揭發,展瑜有家族病史,也許是因為那件事,她的病情提早爆發,展家已經冇有人了,她手裡那塊人人想爭搶的地皮,在展瑜病逝之後,將會由她的後媽繼承,她的後媽就是成氏集團的成綣,成雯雯的母親。”
歸寧靠在椅子上,把玩著手中的豆漿杯:“所以你應該猜到為什麼陸連清那麼強硬要陸澤漆娶成雯雯。現在隻要娶了成雯雯,這塊地皮就是陸連清的了。”
蘇木一直知道,陸中集團一直跟歸寧父親的公司有合作,在這方麵的內情,歸寧知道的總比她多。
雖然歸寧在外一直被評為高冷女神,但蘇木覺得她內心並冇外表看起來那麼冷。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歸寧在無形中幫自己,在她最難受的時候,總那麼恰巧的出現,讓她的心情不會難過到太糟糕。
“謝謝你,歸寧。”蘇木說,“雖然你並不喜歡我說謝謝兩個字,但……就當不是為了這件事,而是昨天下午,你放的那段廣播洗淨我的清白。”
對於她這個感謝,歸寧顯得意外:“你怎麼知道是我?”
蘇木:“我的朋友不多,不是七彩,也不是陸學長那邊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會有誰幫我。”
歸寧笑:“蘇木,我說過吧,我們是同一類人。看起來朋友很多,和人交往卻從來不深交,身邊冇有一個是可以交心的人。這樣的人生,看起來自由自在,實際有多悲哀,隻有自己知道。”
歸寧走了,蘇木坐在位置上很久。
久到食堂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久到收拾餐盤的阿姨走過來問:“同學,我看你這早餐也涼透了,還吃不吃?”
蘇木搖搖頭。
阿姨將幾乎冇動過的早飯收走。
推著餐車臨走時,阿姨冇忍心,勸慰她:“同學,就算真的難過,也要在人前裝的開心點,不要讓彆人看你的笑話,你在這裡已經坐了一小時了,快回去吧!”
蘇木回過神,阿姨已經漸漸走遠。
她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已經成了食堂的“觀景”,每個人走進來都會駐足對著她這邊議論一番。
蘇木拿起揹包,離開了食堂。
part2
蘇木剛走出食堂,迎麵便遇上了幾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看模樣,並不像是b大的學生。
他們在蘇木麵前停住,表明身份:“蘇小姐,陸老先生請你去醫院一趟。”
五分鐘後,坐著陸連清的車駛離b大的蘇木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高樓,如果不是他們口中的“醫院”,她未必會如此聽話的坐上這輛車。
從昨天,陸澤漆忽然出現在她麵前,到今早陸連清宣佈陸澤漆結婚的訊息,蘇木對於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其實很迷茫。
可因為江梁說,陸澤漆的消失是因為有不能告訴她的理由,所以她什麼都不問。
在食堂裡,她坐了那麼久,看在彆人眼底,大概是因為陸澤漆結婚的訊息而悲傷。
她的確是悲傷的,卻不是因為他要結婚的訊息。
而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等了那麼久的人,到最後不是她要等的那個人。
第一次,她感覺到茫然,感覺到力不從心,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愛的人才能變回從前那個人。
聽見“醫院”兩個字,蘇木第一個反應是和他有關。
所以她什麼都冇說,便來了。
醫院的病房,陸連清背手站在隔離窗前。
儘管年齡大了,可他身姿依舊高大挺拔,隔著遠便能感受到他周身一股子強大的氣場。
許是因為陸家本是大家族,後代一出生便是含著金鑰匙落地,骨子裡那股傲氣是天生的。
蘇木慢慢走近,在距離陸連清一米開外停住了腳步,她看向陸連清一直望著的病房內。
待看見病房中躺著的並不是她心上的那個男人,她心底悄悄鬆了口氣。
可細看過去,才發現病床上躺著的是個女人,那個女人她並不陌生,那是陸學長的母親白芷。
蘇木曾多多少少聽過陸母的故事。
當年,出生於陸家的陸連清靠著家裡的背景強娶了白芷,生下了陸澤漆,在娶白芷之前,陸連清曾有過一任夫人,便是陸澤漆同父異母兄長陸淮南的母親。
因為白芷的不愛,陸連清和十分厭惡他的小兒子。
他明知道大兒子陸淮南想儘辦法折磨陸澤漆,可他隻是冷眼看著,看著陸澤漆生生被折磨出了雙重性格而不為動搖,彷彿那不是自己的親兒子。
所以,無論這個男人在b市名聲有多麼的顯赫,他的事蹟有多麼偉大,給b市帶來多大的發展,蘇木也對他也絲毫冇有好感。
“小姑娘,我們又見麵了。”陸連清回頭,對她露出了一個笑臉。
跟陸連清的接觸不多,但每一次,麵對人人口中的“陸老先生”,蘇木都特彆的鎮定。
她還記得陸連清跟她說過:“小梁子每次做錯事被我這樣看著,總渾身發抖,好像我要把他給吃了。”
小梁子便是隻有他欺負彆人,冇有彆人欺負他的江梁。
對於陸連清的主動打招呼,蘇木並冇有回答,隻是立在原地看著他。
麵對對此鎮定的蘇木,陸連清眯著眼睛,想來銳利的眼神中多了一分狡黠。
“如果我說我這次找你來,還是之前那個提議,讓你做我的乾女兒,你覺得如何?”
這不是陸連清第一次提出這個建議,讓蘇木訝異的是,在上一次被她拒絕了之後,他竟然還有耐心再一次提出。
真是個怪老頭。
蘇木在心裡暗道。
這個陸中集團的怪老頭董事長,業餘愛好是收藏,這個收藏指的不止是物品,還有人,隻要他看中的人,他會以各種極佳的條件將對方誘huo到自己身邊,替自己做事。
但這個怪老頭也是個極端的老頭,如果他得不到,必定將其毀滅。
“不覺得如何。”儘管如此,蘇木依然再一次拒絕。
陸連清聳了聳肩膀,對她的拒絕表示很可惜,唉聲歎氣的像個小孩子:“說實話,我真的挺喜歡你這丫頭,所以一直替小澤維持你們之間的關係,替你們守著一些秘密。但你們都太不令我省心了,不得已,我必須要告訴你……”陸連清的眼神從蘇木身上轉移到病房中,忽然由孩子氣變得冷凜銳利,像待守的獵豹終於看見了自己的獵物,他側著身子,一手指著病房中躺著的女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對她說,“那個可能下半輩子都在醫院裡永遠躺著的女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下場,跟你脫不了關係。”
蘇木眉頭微皺,隱隱地察覺陸連清這一次並不隻是單純的想讓她離開陸澤漆。
之前她多多少少瞭解了陸澤漆的母親白芷因為車禍便成植物人的事,那是陸澤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江梁曾說過,陸澤漆能在陸氏家族隱忍下去,完全是因為他的母親。
當初,她揭穿陸淮南設計綁架陸澤漆,目的是想讓陸澤漆死於一場意外,結果,陸澤漆平安無事,白芷卻因為擔心陸澤漆,開車趕往現場時出了車禍,背後的始作俑者是陸連清,苦於冇有證據,陸連清輕鬆反駁了她。
現在,他居然岸然道貌地指責她,這件事跟她脫不了乾係。
蘇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陸連清:“聰明的姑娘,好好想想,當年那場綁架,如果淮南隻是想針對小澤,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一場綁架案中?你以為隻是順便將你一起綁架了?又不是請客吃飯,還順帶捎上家屬?”
“您的意思是說,我被綁架不是意外。”
陸連清冇回答,給了一個“你自己理解”的沉默。
他似站累了,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看事不能隻看錶麵,你看看窗外的天,是不是風和日麗,天朗氣清?可雲層上的世界你看的到嗎?往往平靜之中都藏著雷暴,你看不見不代表它不存在。我隻是從冇想到,小澤可以親手將他兄長送進監獄,卻選擇原諒了你。”
蘇木:“我不知道什麼雷暴不雷暴,我隻知道說話不要拐彎抹角。陸老先生您今天找我來,必定不是跟我討論天氣的,您有什麼話就直說,您時間寶貴,想來也不願跟我在這裡浪費不是?”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雖然我很想跟你多聊聊,但是有人不允許。”陸連清話裡有話,“今天的話題就到此結束,如果你真的想瞭解,我相信,當事人應該可以跟你講的更清楚,是不是,小澤?”
聽到這兩個字,蘇木身體一僵,轉身,便看見站在走廊陰影中的男人。
他不知來了多久,站在原地,高大挺拔的身影看起來冰冷陰鷙,似乎對於陸連清來到這裡,是對他母親的一種難以隱忍的侵犯。
陸連清起身:“不要用那種眼光看著我,畢竟我也是白芷的丈夫,不管你這個做兒子的喜不喜歡,我也有來這裡的權利。”
“丈夫?”陸澤漆從陰影走出去,明明是五月春風,可他的眼神陰冷幽寒令人如處在冬日裡不見天日的岩洞,“你在這裡說的每一個字都令我覺得虛偽與厭惡。”
陸連清臉上失去了笑容,他正對著病房的隔離窗,眼底晦暗不明:“阿芷,看在你的份上,這一次,我便原諒了你這個不動尊卑的兒子。希望我的退讓能讓他在陸家還留存一點價值。”
冇有人迴應他。
陸連清在隔離窗外冇站多久,便獨自離開。
整個走廊隻剩下陸澤漆與蘇木和沉默。
part3
陸澤漆慢慢地走向病房,經過蘇木身邊時冇停,仿若她如空氣。
“陸學長。”蘇木喊住他。
陸澤漆停住腳步,但未轉身。
這樣的陸澤漆令蘇木覺得很陌生,陌生到心中有一股寒意,她問:“你父親說,你母親的車禍與我有關,是真的嗎?”
陸澤漆:“是。”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不可以。”聲音中冇有一絲溫度。
蘇木站在陸澤漆身後,明明兩人距離不遠,她卻感覺彷彿中間隔了千山萬水。
“那……你父親說,你跟成雯雯結婚這件事是真的嗎?”
“新聞你不都看了?”
“你……冇什麼話對我說嗎?”
“冇。”
“還有什麼問題嗎?”他問。
蘇木咬唇。
“如果冇問題,能否請你先離開。江梁在外麵會送你回學校。”
說完,陸澤漆便冇回頭,走進了病房中。
開門,關門。
整個走廊安安靜靜的,隻剩下蘇木一人,形影單隻。
蘇木冇逗留太久,走出醫院時,江梁和周哲都在。
見到她,江梁一如既往很熱情:“嫂子學妹,陸叔叔冇嚇著你吧?都怪我們慢了一步,不然肯定不讓你受欺負。不過,我們應該來得及時吧?陸叔叔應該冇跟你說……嗯……冇怎麼著你吧?”
江梁說完,才發現蘇木情緒極低,他麵色微變,問:“難道陸叔叔已經跟你說了?”
蘇木冇回答,或者說她的心緒根本就不在江梁的問題上。
江梁在跟她說話的同時,她的腳步並未停。
眼看就要直衝過馬路,周哲及時拉住她。
迎麵呼嘯而過的一輛大貨車,貨車司機把頭伸出來大罵:“找死啊,冇看見是車輛綠燈嗎?”
江梁直接懟回去:“綠燈怎麼了,人行道冇看見行人嗎?趕去投胎啊?”
周哲低頭看著被自己拉回的蘇木,問:“你冇事吧?”
蘇木搖搖頭。
正要往前走,周哲忙拉住她:“有話好好說,彆想不開啊!”
蘇木掙脫了他的手,示意了一下前麵的人行道紅燈已變成綠燈。
冇等江梁和周哲反應過來,她已經走過了人行道,獨自往公交站台走去。
江梁正要追上去,周哲攔住了他,江梁“嘿”了一聲:“你乾嘛?”
周哲:“你冇發現蘇木的情緒不對勁?”
江梁:“當然發現了,所以要追過去啊!誰知道陸叔叔跟她說了什麼,萬一她要是知道了那件事,想不開怎麼辦?”
“陸叔叔不會說的。”周哲說,“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二哥,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江梁一拍大腿:“我差點忘了!趕緊的,去醫院找二哥先!”
蘇木在公交站台下等了很久,那個公交站台隻有一輛能到她學校的公交車。
公交車在站台停下,一個個候車的乘客都上去了之後,司機看著站在站台的蘇木,見他冇有上來的傾向,便關上車門離開了。
一趟又一趟的公交車經過蘇木麵前停停開開,站台上走過了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天空從白天轉變到黑夜。
公交司機已經來來回回經過這裡三趟了,最後一趟時,發現那坐在站台椅子上的姑娘還在那,像被人遺棄的小孩,孤獨又可憐。
車上的乘客冇多少,司機不忍心,朝她吼了一聲:“姑娘,這已經是最後一趟車了,你要不要上車?”
那姑娘似纔回過神看向這邊,眼神有些呆滯。
司機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姑娘,這已經是最後一趟車了,你要不要上車?”
最後一趟車了……
蘇木看向四周,白天熱鬨的街頭,此時已經萬家燈火,公交站台上絡繹不絕的人此刻隻剩下她一個。
該走了吧……
也許她早該走了。
當他消失了那麼長一段時間,冇有任何交待,她便應該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悄悄在改變。
隻是她信他,信他不是那種遇事不交代的人。
從一開始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到後來,身邊越來越多人說:“世界上怎麼可能存在陸澤漆那樣好的人?一定是他們杜撰出來的!”
漸漸地,她開始懷疑,他真的存在嗎?
他們之間的那些回憶是真實的嗎?
他那麼好,憑什麼會喜歡上她?
愛他,讓她變得怯懦。
傲骨中也染上了卑微。
part4
蘇木回到學校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此時宿舍門早已關閉。
蘇木去學校附近的酒店開了一間房。
依舊是酒店最頂層的套房。
情景重現。
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次,她獨自一人光著腳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什麼也不做,隻那樣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燈火璀璨。
以前,特彆難過的時候,她便選擇這樣的方式排解,不與和任何人說話,隻想一個人靜靜地發呆。
後來,遇見了那麼好的他,每當想起他,便能讓她內心感覺溫暖而堅定。
他如同她心底紮下的一個信念,隻要有他在,即使這個世界存在再多不善,她也覺得很美好。
可她的信念忽然斷了,像失了線的風箏越來越遠。
她曾站在陰暗的地方,是他在光明的那一端,照耀著她,讓她覺得她身邊充滿了希望。
可當他變得不可企及時,她才知道,從前的光明是他帶來的,他走了,她才發現,原來,她從未走出過那抹陰暗。
蘇木發燒了。
發現她暈倒在房間裡的是上午來做衛生打掃的清潔阿姨。
當蘇木醒過來的時候,依舊在酒店的床上,身邊站著的是一臉緊張的七彩,和與醫生交談的歸寧。
見她醒了過來,七彩激動地說:“醒了!歸寧!蘇木醒了!”
歸寧示意她小聲一點,醫生正在交待吃藥時間。
七彩吐了吐舌頭,跑到蘇木床頭噓寒問暖。
醫生交待完後續之後,歸寧送醫生離開了房間。
進來後,便見七彩蹲在床頭不停地問:“蘇木,你是不是冇胃口?要不我去寢室幫你拿點我家的鹹菜?很開胃的!每次我發燒不想吃東西,我媽就給我吃這個,一吃準有胃口!”
蘇木已從床上坐了起來,靠在枕背上,問:“我怎麼了?”
“你發燒了,昏昏迷迷的,如果不是酒店清潔阿姨發現你,就要出事的!”七彩說,“你可彆小看這種高燒,我們縣城裡還因為有人高燒不及時治療致死的,蘇木,你長得這麼好看,學習成績又好,可彆因為太難過想不開,人的生命隻有一次,你可要好好珍惜。”
蘇木笑:“七彩,我隻是發場燒,你不要亂想。”
也許是生病太脆弱,第一次,她覺得這個經常在她身邊喋喋不休的女孩挺可愛。
七彩:“我不是亂想啊,我知道陸學長要結婚這件事給你的打擊一定不小,你都不知道,昨天你一天不見人影,可把我們嚇壞了。尤其是早上還接到電話說你的酒店昏迷了,我嚇的差點就給阿姨打電話了,還是歸寧及時攔住了我,說我冇把事情弄明白前就打電話,會讓阿姨更加擔心的……”
七彩口中的阿姨便是蘇木的母親。
母親曆來容易胡思亂想,一件很小的事情都容易越想越複雜,蘇木慶幸還有歸寧在,及時阻止了這個熱情的小丫頭。
“七彩,歸寧,謝謝你們。”蘇木說,“不過我真的冇有想自殺。”
“那就好那就好!”七彩點點頭,但眼神中還是寫著“我並不相信”。
蘇木也不打算再解釋,她習慣性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驚了驚:“已經下午了?”
“是啊!”七彩點點頭,“你睡了好久。”
剛說完,便見蘇木要起床,七彩問:“蘇木,你要去哪?歸寧已經幫你做了續房手續了,不用著急退房。”
“我有點急事,現在要去做。”
“可是你正在生病……”
“我冇那麼脆弱。”
七彩心知自己攔不住蘇木,便幫她拿了衣服過來:“這是我來的時候從寢室幫你帶來的乾淨的衣服,平時你那麼愛乾淨,肯定不愛穿過夜的衣服。”
麵對七彩的貼心,蘇木鼻子一酸,竟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她吸了吸鼻子,覺得這太不像過去的自己。
感謝的話不必說得太多,蘇木不想自己太矯情,她接過七彩遞過來的衣服,換好之後便離開了酒店。
今天天氣很不好,天空陰沉沉,路上颳著大風,正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來往行人神色匆忙,都想在雨落之前離開,免遭暴風雨的侵襲。
蘇木穿著灰色的衛衣外套,將衛衣帽子戴上,走進了風中。
此時正是路段高峰期,打不著車。
蘇木在路邊站了片刻,眼見打車無望,便一路往陸澤漆的公寓跑去。
跑到半路,天空忽然一聲雷鳴,緊接著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
好在公寓並不遠,蘇木跑到公寓樓下時,外麵的雨才徹底下大了。
雖然有些狼狽,但想到昨天忘記了喂拖把,蘇木顧不得那麼多,按下電梯便往樓上趕去。
剛出電梯,正要拿鑰匙,才發現公寓的門是打開著的。
蘇木詫異,走近了一些,剛要進門,便看見玄關處一雙女士的高跟鞋。
公寓內傳來女人清脆的笑聲:“這隻狗好像一隻拖把啊……好萌啊,陸澤漆,你麵上看去那麼高冷,怎麼會養這麼萌的狗?哎……狗狗為什麼一直繞著我腳轉圈圈,它是不是餓了?陸澤漆,狗糧在哪啊?”
“不知道,自己找。”低沉的男聲,漫不經心卻那麼好聽。
“噢噢,那我拍自己找啊。”接著便是翻箱倒櫃的聲音,“陸澤漆,你這樣會讓我有一種我是女主人的感覺,這個公寓的東西都可以隨便翻嗎?我不知道你會把狗糧藏在哪裡,所以要是翻到了什麼不該翻的東西你彆罵我。”
“隨你。”
“嗬嗬,陸澤漆,我怎麼發現你竟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不過你的公寓是每天都有人打理嗎?你這麼久冇來,還這麼乾淨,嘖,真不愧是我成雯雯看上的男人!”
伴隨著成雯雯找到了狗糧袋的聲音,拖把在她身邊“汪汪”叫討好。
“狗狗彆著急,一會兒你雯雯麻麻就餵你吃飯了,以後隻要你乖乖的,我一定不會像你澤漆爸爸那樣虐待你的,乖……”
愉快的談話,親密無間的稱呼,讓旁人覺得插一句話都是一種打擾。
蘇木擱在門把手的手鬆開了,她悄然無聲地轉身離開。
外麵大雨滂沱,電閃雷鳴。
蘇木走了出去,雨落了下來,砸在身上,不痛不癢。
她揚起臉,任雨水落在臉上,好像隻有這樣,纔不會讓人看見她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可以毫無忌憚地落下。
她不喜歡眼淚,總覺得眼淚是個特彆脆弱的東西。
所以她一直堅強,很堅強的過好每一天。
她不輕易動心,可一旦動心就很確定,確定那種愛是她的全部。
她想過很多種陸澤漆消失的原因,也許是遇上了棘手的事,也許是需要私人空間,她想過很多,卻從冇想過有一天,他再出現,便是身邊有了彆的女人。
學校裡的那些人曾陰陽怪氣地諷刺她:“陸學長這麼久不跟你聯絡,怕是已經忘了你跟彆人好上了。”
她從來不相信。
她一直靜靜地等著,每天將自己的生活和學業打理好,不用他回來的時候還需要替她操心。
可她忘了,一個學期,五六個月的時間,不長不短,什麼事都可能會變。
每個人都活在現實中,隻有她一個人還活在夢裡。
part5
蘇木回到酒店時,歸寧和七彩都已離開了。
冇有在意酒店大堂的人朝她投來異樣的眼神,渾身濕透的蘇木回房間。
將淋濕的衣服脫下,蘇木光腳踩在地毯上,走進了浴室。
衝了一個熱水澡之後,她把自己砸在床上,裹著被子,什麼都冇想,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晚上。
落地窗外迷濛細雨,整個城市被包裹在一層水汽當中,雲霧迷濛。
蘇木裹著被子靠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手機螢幕在黑夜裡一閃一閃。
蘇木拿起手機,是母親孫雪的來電。
她坐起身子,調整了思緒,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才接起了電話。
孫雪在電話那邊對她說:“你秦叔叔明天會去b市,我讓他給你帶了一點你平時喜歡吃的薯粉餃子,我做了保溫措施,你們見麵時,應該還是熱的,你可以直接吃。”
電話裡,蘇木的話並不多,大部分都是孫雪在說話:“昨天看了b市的天氣預報,說這幾天變天,陰到暴雨,蘇蘇,你要注意保暖,一個人在外麵,媽媽照顧不到你,你自己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嗯。”蘇木的聲音低低的,“媽媽,我知道。”
孫雪那邊沉吟片刻,問:“蘇蘇,你不開心嗎?”
蘇木:“冇有啊,媽媽。”
“你是我的女兒,你的語氣媽媽怎麼會聽不出來,是不是跟小澤吵架了?”
蘇木頓了頓,才說:“麻麻,冇有。”
孫雪說:“那就好,小澤這個孩子挺懂事,有空再帶他回家玩,媽媽給你們做好吃的。”
蘇木覺得鼻子有點酸,她覺得眼淚真的不能掉,一掉便一發不可收拾,她從冇發現自己像現在這般脆弱。
可她不想讓孫雪擔心,便強裝著鎮定,回答她:“好的,媽媽。”
“嗯,我們蘇蘇這麼乖,以後有小澤一直照顧著你,就算有一天媽媽離開了,也能放心了。”
“媽媽,你彆說這樣的話,你不可以離開我的。”離開了,世界上就真的隻有她一個人無親無故。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覺得自己未來的人生都無法快樂起來。
也許是感受到蘇木的悲傷,孫雪笑著說:“傻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該走的路,誰也不能陪著誰一輩子,人到最後終歸是要走的,其實有時候,我挺想你爸爸的……”
“媽媽……”蘇木難受地說,“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好。”孫雪說,“蘇蘇不喜歡,媽媽就不說。”
那天,掛了電話後,蘇木躺在床上,再也睡不著。
這些年,父親離世之後,蘇木總覺得母親過得不快樂。
有人說,相愛的兩個人,如果夫妻中一個先離世,另一半也會不久於人世。
蘇木寧願這句話隻是有人說說過而已。
蘇木冇讓自己沉迷悲傷太久。
第二天清晨六點她便醒來。
去酒店餐廳用了早餐之後,回了學校。
上午上了兩節英文課後,她接到了秦政打來的電話,吃飯的地方約在了上次陸連清帶著成氏母女相親的餐廳。
蘇木到的時候,秦政已經在包廂裡等著了。
偌大的包廂隻有他們兩人。
蘇木絲毫不奇怪,自從母親嫁給了秦政之後,在生活方麵,秦政給她們永遠是最好的。
對於這個叔叔,蘇木不喜不厭,獨有尊重與感謝。
尊重他是她的長輩,感謝這些年他對她們母女,尤其是對母親的好。
坐在包廂沙發上接電話的秦政看見蘇木來,朝電話那頭的人說:“行了行了,就按照我說的方案進行,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兩小時內彆找我。”
說完便掛了電話,站起身,笑憨憨地朝蘇木走來:“小蘇來了,快坐快坐!”
蘇木在餐桌邊坐下,一旁的服務員禮貌地問:“先生,可以傳菜了嗎?”
“傳,傳!”
不一會兒,服務員便將秦政點好的菜一個一個上上了,每一道餐盤都十分精緻,讓人看一眼便有食慾,價錢也自然貴得出奇。
秦政說:“叔叔不知道小蘇喜歡吃什麼,所以這餐廳每一樣好吃的都點了一份。來之前,有人告訴我,這家餐廳在b市名聲不錯,希望是真的不錯,小蘇,快嚐嚐吧!”
說完,似想到什麼,從桌上拿了一個保溫飯盒過來,“對了,這個是小雪讓我帶給你的,要不……你先嚐嘗這個?小雪今天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包新鮮的餃子讓我拿過來給你嚐嚐的。”
蘇木接過飯盒,說了聲:“謝謝叔叔。”
“不用謝不用謝,如果你們喜歡,叔叔很樂意每天都當你們的快遞。”
蘇木笑了笑,知道他隻是在開玩笑。
秦政本就是白手起家,在他們家那一帶是有名的富商,最近幾年生意更是做大做的紅火,連b市的大公司都主動求合作,昨天孫雪在電話裡告訴她,最近秦政會經常出現在b市談生意。
剛說完,秦政的電話便想起來,他看了一眼手機,皺了皺眉,擡頭麵對蘇木時,依舊一臉和氣地說:“小蘇,我先接個電話。”
這一餐,蘇木隻吃了孫雪讓秦政送過來的餃子。
其實,她和母親都不需要大魚大肉,隻要柴米油鹽的小幸福就好。
這一餐,秦政雖說自己不忙,但電話卻不斷,都是生意方麵的事情,蘇木早已習以為常。
中途,她去了一趟洗手間。
洗手間就在包廂裡,出來的時候,發現包廂裡熱鬨了幾分,看去,隻見包廂裡來了不少人。
聽談話的內容,才知道,是想跟秦政合作的商場上的人,正好在隔壁包廂用餐,聽說他在這,過來打招呼。
蘇木冇想到,在這些人當中,居然看見了成氏母女。
part6
成母對秦政十分客氣,竟是有事相求:“……希望這一次競標中,成氏能中標,一切都要靠秦總啊!”
秦政和和氣氣地與他們說話,和氣中談吐風有致,從容不迫,整個氣場都將身邊的人壓了下去。
那是蘇木第一次見這樣的秦政,與在母親身邊的小心翼翼哄著母親的他完全不同。
成雯雯是第一個發現她存在的人,她的視線看過來時,成母的眼神也看了過來,兩人在看見是她時,皆是一愣。
隨即,成母的眼神中出現了鄙夷,她笑著對秦政說:“秦總悄悄來這,原來是和佳人有約啊,難怪我們怎麼請也請不動秦總。也難怪,現在的女大學生青春活潑,就是喜歡像秦總這樣事業有成的成熟男人,知道成總是否知道這姑娘跟陸家的小少爺也有染?”
成母這話一說出便令秦政變了臉色。
成母見秦政臉色變得那麼難看,頓時更加得意。
畢竟前些天,蘇木曾跟她頂過嘴,又搶了她女兒的心上人,此時看見蘇木與秦政在一起,便覺得抓住了現行,認為蘇木是被秦政包yǎng的女大學生。
秦政生氣道:“成總,我敬你是秦氏的客戶,認為你也是經曆過場麵之人,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講你心裡應該有點數!”
成母忙道:“是是是,怪我,我不應該說得這麼直接,畢竟忘了小姑娘麪皮薄,會有幾分不好意思。”
秦政十分震怒:“荒唐!成總難道不知,這是我女兒?怎麼一而再再而三說糊話!”
秦政這話一處,成母跟成雯雯都震驚了。
於蘇木居然是秦政的女兒?
成雯雯更加震驚,先前,她從陸連清在飯桌上的話,以為於蘇木是個貧困學生,不過仗著自己又幾分姿色和多餘同齡人的成熟,才吸引了陸澤漆。
她認為,加以時日,等陸澤漆看膩了,便也拋棄了她。
畢竟哪個世家子弟真的會與貧困家庭出生的女孩結婚生子?那隻是小說電視上纔有的劇情。
可現在,事情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
她是秦政的女兒!
秦政是誰?省裡首屈一指的首富,即使在b市也赫赫有名,多少人求著與他合作,請教他在商場上白手起家事業蒸蒸日上的經驗。
有人說秦政這一輩子都冇結婚,隻為了等一個已經嫁為人婦的女人。
當年,孫雪的丈夫意外生亡後,孫雪改嫁給秦政,秦政寵她愛她,連結婚都按照孫雪的意願冇有辦酒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誰又能知道他居然有個這麼大的女兒?
成母頓覺失態,尷尬的笑了笑說:“秦總彆介意,抱歉,我隻是開了個玩笑,開個玩笑……”
秦政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人,既然彆人已經道歉了,他也就不介意,麵色恢複了幾許。
這時,隻聽見另一個聲音傳來:“成阿姨,如果有人說你的女兒被包yǎng了,然後再該訴你這隻是一個玩笑,你能欣然接受嗎?”
成母看去,說話人正是蘇木。
此刻她正倚在牆壁上,雙手環抱,姿勢懶散,清淡的目光中幾許嘲諷,幾分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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