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甘一彆兩寬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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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跳上車,引擎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車子如同離弦之箭般躥入夜色。
他超速,闖紅燈,幾乎是在玩命,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見到她!見到他的阿漾!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一個急刹,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停在了阮漾居住的高檔小區樓下。
夜涼如水,寒風捲著落葉,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周京雋形銷骨立地站在花壇的陰影裡,單薄的睡袍被風吹得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輪廓。他仰著頭,像一尊絕望的雕塑,死死盯著那扇亮著溫暖橘色燈光的窗戶。
那是她和顧辭的家。
這個認知,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臟。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汽車平穩的引擎聲。
一輛黑色的保姆車緩緩駛來,停下。
車門打開,先下來的是顧辭。
他穿著舒適的灰色衛衣和運動褲,臉上帶著輕鬆愜意的笑容,似乎剛結束一個愉快的工作。
然後,他極其自然地轉身,朝車內伸出手。
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阮漾彎腰走了下來。她穿著一件柔軟的米白色羊絨開衫,長髮鬆散地披著,臉上帶著些許疲憊,但眼神是平和的,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顧辭就勢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往自己懷裡帶了帶,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阮漾輕輕笑了笑,抬手看似埋怨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動作親昵而自然。
這一幕,溫馨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周京雋最後的防線!
他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帶著一身酒氣和絕望,踉蹌著從陰影裡衝了出來,猛地擋在了兩人麵前!
阮漾和顧辭都被這突然出現的、狀若瘋癲的人嚇了一跳。
顧辭反應極快,下意識地將阮漾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個憔悴不堪、眼神瘋狂的男人,眉頭緊鎖:“周京雋?你怎麼在這裡?”
周京雋根本冇有看顧辭,他的目光,如同瀕死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死死地、絕望地鎖在阮漾臉上。
酒精和巨大的悲痛讓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和一種令人心悸的絕望:
“阿漾……”他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是不是……是不是我死了……你纔會原諒我?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才肯……才肯回頭看我一眼?”
阮漾看著眼前這個完全陌生、被痛苦和悔恨折磨得幾乎冇有人形的男人,心臟最深處,似乎被一根極細的冰針,輕輕刺了一下,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冰冷的酸澀。
但很快,那絲酸澀便被更深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靜所取代。
她輕輕推開顧辭護著她的手臂,上前一步,目光平靜地迎上週京雋那雙赤紅、充滿了毀滅和卑微哀求的眼睛。她的聲音在寒冷的夜風中異常清晰,冇有恨,冇有怨,甚至冇有一絲波瀾,平靜得令人心寒:
“周京雋,”她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如同宣讀一個早已塵埃落定的判決,“愛一個人,恨一個人,都是需要力氣的。”
她頓了頓,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最終的審判,冰冷而徹底:
“我對你,早已無愛無恨。”
“所以,你活著也好,死了也罷,都與我無關。”
“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說完,她不再看他瞬間灰敗死寂、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臉色,轉身,主動挽住顧辭的手臂,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溫和:“小辭,我們上去吧,外麵冷。”
顧辭立刻點頭,緊緊摟住她,用身體徹底擋住周京雋的視線,像守護最珍貴的寶藏一樣,護著她快步走向單元門。
“哢噠。”
單元門輕輕合上,隔絕了裡麵溫暖的燈光和那個他永遠無法再觸及的世界,也徹底隔絕了他所有的希望。
周京雋僵在原地,如同被瞬間冰封。
阮漾那句話,比世界上最惡毒的詛咒更殘忍,比鋒利的刀刃更傷人。無愛無恨……與他無關……
原來,最徹底的絕望和懲罰,不是恨之入骨,而是……形同陌路。
他連讓她恨的資格,都冇有了。
“噗——”
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他再也抑製不住,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晃了晃,眼前徹底被黑暗吞噬,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
意識陷入無邊黑暗前,他彷彿看到很多年前,那個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坐在教室後排、偷偷看他的女孩,對他露出了一個羞澀而乾淨的笑容。
然後,笑容碎裂,世界歸於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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