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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折辱清冷權臣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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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擁抱◎

冬色漸濃,

樹木一大半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乾直插向天空,南山北麵大片的鬆柏雖不曾落葉,但天寒地凍,

也早變成陰鬱的深綠,

看起來冷而壓抑。

王十六從半敞的車窗裡,

沉默地望著外麵。

她很少坐車,

在她的認知裡,

坐車意味著身體弱,成為彆人的累贅,她生平最不願意的,便是成為彆人的累贅。

“娘子,”周青控著馬跟著車邊,低頭輕聲,

“外麵冷,要麼關上窗吧。”

“開著。”王十六依舊靠在窗邊。

她極少生病的,

哪怕天生就有心疾,但她一直都知道,

要跑得快,要跳得高,

要什麼事情都做得很好,哪怕是憑著意誌,

根本無法改變的身體。

天生就揹負罪孽的人,

事事都必須做到最好,讓母親再找不到理由,

用那樣冷淡失望的目光,

輕輕地,

瞥一下。

“娘子,奴有點冷,”錦新坐在對麵,低低咳了一聲,“能不能關下窗?”

王十六知道,並不是錦新怕冷,是錦新怕她受了風加重病情。這種體貼到極點的關切讓人突然難過到了極點,垂著眼皮,點了點頭。

周青連忙關了窗。

車廂裡安靜下來,馬脖子下麵的金鈴叮噹叮噹,悶悶地傳進來,車子轉了個方向,他們拐進了上山的路,是大道,那條通往薛家彆業的隱蔽小路太窄,隻能走馬,不能走車。

那時候,她便是因為這個,要學騎馬。年紀小,馬匹高,她的天分又不十分好,一次次摔下來,再一次次爬上去,不知第幾次摔下時,薛臨握著她的手,抱她坐在身前:“我還不會兩個人共騎,要麼你帶著我吧。”

他哪裡是需要她帶?他是為了在後麵,替她拉住韁繩,免得她再摔下來。既要幫她,又要照顧她的自尊,她這樣驕縱的壞脾氣,便是他一天天慣出來的。

無數過往突然一齊湧上,心臟刺痛著,王十六深吸一口氣。

阿潮,阿潮。王觀潮。那麼相似的眉眼,那麼相似的喚聲。一樣嗎?

平恩城外,通往長安的官道。

諸事交接完畢,裴恕在城門外停步,向前來送行的洺州眾官員拱了拱手:“諸位,就此彆過。”

青驄馬四蹄如飛,踩著經霜的亂草向前奔去,身後人影憧憧,黃靖等人都冇有走,三三兩兩,遙遙跟著相送。

裴恕望見極遠處蒼灰的山色,看見路兩旁迅速退後的樹木,王崇義繃著臉,心事重重落在隊伍最後,使團行進得很快,彷彿是一眨眼間,便已經越過十裡亭,再過城外驛。

心裡的異樣越來越濃,他好像有什麼事,不大不小一件事,忘了辦似的。是什麼事?

南山。

山路越來越窄,終於連馬車也不能通行,王觀潮扶著錦新,慢慢下來。

兵亂之後,昔日平整的道路此時到處都是坑坑窪窪,周青生怕她磕絆到了,忙跳下馬來扶:“小心。”

小心,從前薛臨,也總這麼跟她說。她初初學會騎馬時,嫌山上地方小,不好施展,便在這條山道上練習。母親要躲著王煥,她便也不能拋頭露麵,所以每次都是在黃昏時,踩著暮色,在山道儘頭草草跑上幾圈。

夏天有蚊蟲,冬天有冰雪,春秋時遊人多,而且黃昏時,光線大抵是不太好的,要注意腳下的路麵有冇有坑窪磕絆,注意前麵,會不會突然跳出來什麼野獸。

有太多問題需要留心,她總是記不住,也許是因為,薛臨總會跟著,薛臨總會,幫她記著吧。

阿潮。王觀潮。一樣嗎?

官道上。

前麵一座青石牌坊橫跨道路兩邊,半圓形的鬥拱又寬又厚,高懸在半空,裴恕拍馬穿過,一刹那間,想起洺水城悠長的門道,握著絲韁的手不覺就是一緊。

他有些明白,這異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了。那個總是纏著他追著他,讓他厭煩,讓他總想甩開的人,不見了。

王觀潮,已經三四天不曾有她的訊息,她現在,醒了嗎?

南山。

山道走到儘頭,向後山處拐進去再走一段,便是薛家彆業。王十六沿著外圍慢慢走著,地麵上堆著層層磚石,磚石上麵又是砍倒的樹木竹枝,密密層層堆滿了,地麵上幾乎一點空隙都看不到。

是她上次來時佈置的。這樣毫無區彆,無處下腳的一堆,就算王煥來了,也休想找到薛臨的埋骨地。

可她,一直都牢牢記在心裡。

撥開橫七豎八的枝乾,王十六高一腳第一腳走著。這邊一棵杏樹壓著的地方,是中庭的方池,養著金魚種著碗蓮,她和薛臨時常在池邊餵魚賞花。這邊鬆樹壓著的地方是小書房,薛臨時常在窗下給她描雙勾字帖,供她臨摹。

她的字,是薛臨一筆一劃,教出來的。小時候跟著母親東躲西藏,雖然開了蒙,但母親冇多少心思認真教,到七歲時,她的字依舊是歪歪扭扭不成樣子,也就因此,時常看見母親那樣冷淡失望的,輕輕一瞥。

後來,薛臨教了她。她起步太晚,於間架結構上不很領悟,紙寫了一張又一張,怎麼看都是難看,急躁起來,又撕了一張又一張,她恨透了自己的無能,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每到這時候,薛臨會撿起她撕碎的紙片,展開了捋得平整,一點點找出比之前進益的地方給她看,他帶著笑,溫存鼓勵的目光:“阿潮每天都在進步,阿潮是天底下最好的阿潮。”

阿潮,阿潮。王觀潮。一樣嗎?

官道上。

隊伍追隨著主帥的速度放慢,裴恕在晦澀難言的情緒中,沉默地望著遠處的山色。

三天過去,他冇有收到過她的訊息,這三天裡他也很少想起她,事情太多,絲毫容不得分心,而她一向,也不該是他記掛的人。

可現在,在這寂寥的大道上走著,突然之間,有點不習慣。冇有她追在後麵,一次次攔著,拽著,向他說著各種不妥當的話,一切都太過於安靜了。

從前,他享受甚至追求這種安靜,而此時,在經曆了王十六一次一次,用力在他眼中心裡留下印象後,他突然發現,自己竟有些習慣了她的存在。

魏博與朝廷,是敵手。他與王煥,有私仇。他與王十六是註定不可能相交的兩條路,洺州諸事已畢,一切不該有的,都該拋下。

心中陡然清明,裴恕加上一鞭,催著青驄馬飛快前行,遠處一人一騎飛也似地奔了過來,裴恕認出來了,是他留在洺水,照看王十六的侍衛。

南山。

暮色一點點落下,王十六在後宅遺址處站定:“都退下。”

錦新很快帶著侍衛們離開,周青猶豫著,不肯留下她一個人,王十六轉過臉,看他一眼。

她也不要他留下。她一向,都是說一不二的。周青沉默著,不得不退去遠處樹下,眼下,這家裡,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王十六蹲身,雙手在廢墟中扒出一小片空地,雙膝跪倒。

冇有標記,冇有墳塋,但她牢牢記得,薛臨,就在這裡。

匍匐下去,臉貼著地麵,經了霜的土地冰冷堅硬,她曾經那麼溫暖的家,現在,隻是一座座孤墳。她的薛臨,那麼好的薛臨,孤零零一個,埋在這裡。

“哥哥。”喃喃喚著,眼淚掉下來,落在地麵,很快看不見了。

她從不曾奢望過遇見薛臨,也不曾奢望過,會有人喜愛她,關切她,拚上性命護著她。薛臨,她從不曾有過的父親,她寬和包容的兄長,她刻骨銘心的愛人。

“哥哥,”整個身體都展開了,貼著地麵,王十六在無法承受的哀慟中閉著眼睛,“哥哥,我好累。”

疲憊到極點,有一刹那極想就這麼算了,她也可以放下一切,去找薛臨,下一息,又再打起精神。她不能放棄,王煥窮途末路,王崇義也奪了兵權,隻要再努力些,這些害了薛臨的人,她能一個一個,親手殺掉。

“哥哥,等我。”紅唇吻過冰冷的泥土,跟著起身,“青奴。”

周青飛跑過來,王十六低聲道:“找個地方歇宿,明天一早,啟程去長安。”

周青吃了一驚,想要勸她,王十六擺擺手,走去山崖前。

天光是一下子落儘的,冬天的夜,來得很急。“阿潮,不要太勉強自己,那樣太累了。”薛臨抱著她,撫著她的頭髮,在她耳邊輕輕說。

她從來都不是天分高的人,世上很多事對她來說都太不容易,她需要一次次嘗試,一次次跌倒再爬起來,撐不住的時候,總會看到薛臨溫存的眸光。

可是這一次,她偏要勉強。老天不給薛臨公道,那麼,她來給。

官道旁。

最後一絲天光落儘,使團離大道不遠處的破廟歇腳,裴恕屏退從人,獨自坐在半塌的偏殿中。

方纔侍衛回報,王十六已經醒來,回了南山。

他總以為她還會繼續糾纏,冇想到,她竟然放手了。

這樣也好。既然絕無可能,那麼早些放手,也不至於鬨到太難堪。南山是她舊居,靠近永年,黃靖也能照顧她,以她強勢的性子,想必將來也不會過得太差。

“裴公,”王崇義站在殿門外,笑容和煦,“能進來嗎?”

裴恕看著他,點了點頭。

王崇義從門縫裡擠進來,拽過邊上的舊蒲團,盤膝坐下:“先前在南山時我就跟裴公說過,隻盼著兩家早日罷兵,萬幸終於罷兵了!再想不到我竟有機會跟裴公一起進京麵聖,我是個粗人,嘴笨得很,能不能求裴公在陛下麵前,替我表明這番忠心?”

喪家之犬,現在著急著,給自己找個新主人。裴恕看著他,他還不知道吧?三個月前魏博軍強攻肥鄉,王崇義放縱部下燒殺劫掠,那些被害的百姓裡,有一個,就是他唯一的妹妹,裴貞。

淡淡道:“左司馬一片忠心,我自會向陛下稟明。”

“裴公大恩大德,王崇義永世不忘!”王崇義原以為還需要花費許多唇舌,冇想到他答應得這麼痛快,驚喜著起身行禮,“以後裴公有什麼差遣,兄弟萬死不辭!”

“好說。”裴恕頷首,“左司馬在王煥身邊多年,王煥做的那些不法之事,王煥與朝中哪些官員有來往,左司馬想必最清楚,左司馬願不願意站出來,指證王煥?”

“這,”王崇義吃了一驚。和談已成,朝廷雖然割讓兩城,但也算是扳回了一局,他以為這事就算完了,但裴恕這話,是要趕儘殺絕?他是王煥的先鋒,頭一個衝鋒陷陣的,真要細究起來,難道跑得掉?忙道,“我義父多疑的很,一直防著我,很多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一定想辦法替裴公打聽打聽。”

“左司馬不知道的話也無妨,”裴恕點點頭,色冷淡,“想來還有彆人知道。”

他起身離開,王崇義暗叫一聲不好,管他出於什麼目的,眼下王煥推他進京謝罪,擺明瞭是要奪兵權,或者還起了殺心,不管怎麼樣都該答應下來,過了眼前這關再說,難道還有彆的選擇?連忙追出去:“裴公等等!”

侍衛上前攔住,裴恕慢慢走進夜色。南山此時,也當入夜,上次她在薛演靈前跪了一夜,今夜她是否,也在靈前跪伏祈禱?

不過,從此這些,都與他無關了。

翌日。

車馬駛出山道,王十六回望山上,默默告彆,哥哥,我走了。等我做完了該做的事,立刻就回來,陪你。

“娘子,”先期派出去打探訊息的侍衛返回來,“裴使節昨日從平恩出發返回長安,王崇義同行。”

從平恩走,就是走河朔與東都的官道,再由崤函古道到長安。王十六吩咐道:“你沿官道去找,碰見了,即刻回來報我。”

侍衛拍馬去了,王十六擡眼,看見周青欲言又止的臉。他不想她再見裴恕。

昨日那反反覆覆思量的疑問重又浮上心頭,阿潮,王觀潮,一樣嗎?

官道上。

裴恕催馬快行,王崇義跟在身後,陪著笑臉:“昨晚上我想了整整一夜,凡是能想起來的都過了一遍,裴公要是有空的話,待會兒我給你細說說?”

裴恕並冇有停,望著前方大道,淡淡說道:“等有空時,再說吧。”

看來昨天,惹惱了他,王崇義心裡懊惱著。這幾天明察暗訪,終於將前因後果弄個明白,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洺水被圍了那麼多天,不消說,王煥肯定懷疑他是故意不救,所以藉著進京謝罪,奪了他的兵權。

裴恕這招,實在陰險毒辣。王煥是個疑心極重的,鬨到這地步,就絕不會再用他,魏博已經冇有他的位置,就看這次進京,能不能找到出路了。

陪著笑忙又跟上:“我有一事,稟報裴公,前任節度使田灃,是王煥下藥毒殺。”

裴恕看他一眼:“可有證據?”

“這個麼,”王崇義頓了頓,證據當然有,他就是人證,就連田灃兩個兒子也是他親手殺的,但

這麼一交代,豈不是把自己繞進去了?“我再找找。”

所以,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麼。裴恕忽地加上一鞭,青驄馬一聲長嘶,向著岔路口另一邊奔去。

王崇義皺了皺眉,那是去肥鄉的路,他去肥鄉乾什麼?

第三天。

過午之後,依舊不見裴恕的蹤影,王十六皺著眉:“停車。”

昨天今天,車子馬不停蹄走了將近兩百裡路,南山距離長安比平恩近,就算裴恕騎馬走得快,此時也該碰上了,為什麼一直冇有他的影子?

周青連忙上前詢問:“娘子,怎麼了?”

“再去探探路,裴恕有可能冇從官道走。”王十六道。

也許是臨時有事,也許是防著她追上來吧。畢竟他,是那樣厭棄她。

肥鄉。

使團在城外十裡停駐,縣令劉複得到訊息,率領部下官吏倉促迎出來,滿臉都是惶恐:“宣撫使蒞臨,下官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不知宣撫使有何吩咐?”

“我返京路過,順道看看。”裴恕道。

順道?王崇義跟在身後,百思不得其解,到肥鄉要出官道,繞行上百裡,算得上什麼順道?難道是來宰肥羊?可肥鄉也不是什麼富庶地方,上次他帶兵攻城,七七八八加起來,也不過搶了幾千貫財物。

劉複聽他這麼說,也猜不透他是要如何,慌張著令人設宴,又請進城歇息,裴恕擡手止住:“不必,我在附近隨便走走,明府不必相陪。”

侍衛簇擁著他走了,王崇義被攔著不能跟上,眼睜睜看著他轉過大道,往旁邊的鬆樹林裡去了。

樹林隻是一小片,裴恕走到頭,折向附近一座小山。

七月裡王煥突襲洺州,第一個攻打的,便是肥鄉。那時候裴貞剛剛到肥鄉探望舅父,魏博兵一夜之間破城,燒殺搶掠,裴貞隨著舅父一家逃難,在城外山上遇到亂兵,為保全名節,自儘身亡。

呼吸有片刻凝滯,裴恕擡眼,望著冷冷懸在空中的紅日,深吸一口氣。

裴貞,閨字無垢。父親給她取這個名字,盼望她堅貞潔淨,白璧無瑕。她自幼讀女則、女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把貞節看成天一般大,可女人的貞節,難道真的比性命更重要?

“郎君,”郭儉牽著青驄馬緊走幾步,“路程還遠,要麼騎馬吧。”

裴恕冇說話,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鬆林稀稀拉拉,大半鬆樹都被砍斷燒燬,地麵上光禿禿的,山上也是,連野草都看不見幾根。這三個月裡肥鄉兩次被攻陷,又兩次被收複,幾萬大軍反反覆覆碾過幾遍,如今的縣城十室九空,原本的城郊野山,也就更加荒涼了。

裴恕沿著山道慢慢網上走去,半山腰幾塊半人高的青石,側麵幾處暗紅,是未曾被雨水沖洗乾淨的血汙,裴恕停住步子。風吹過耳,嗚嗚咽咽的聲響,三個月前,裴貞便是死在這裡。

他極後悔,不曾陪裴貞一道來肥鄉,也幾次忍耐,為著大局不曾對王煥下手,可這三個月裡,他想的最多的,卻不是這些。

比起失節,他更願意讓裴貞活著。女人的貞節,怎麼能夠,比性命更重要?

官道。

日色漸漸西斜,王十六再一次叫停車馬:“彆走了,等著探路的回來。”

再往前走,隻怕真的要與裴恕錯過了。王崇義還在他手裡,她得親身盯著,決不能讓王崇義有機會,逃出生天。

“娘子!”先前探路的侍衛快馬奔來,“裴使節拐去肥鄉了。”

他果然改了道,是不想被她追上吧。“掉頭,去肥鄉。”

肥鄉。

最後一絲天光落儘,裴恕依舊站在青石邊,一動未動。

夜風一陣緊似一陣,衣袍吹透了,徹骨的涼。紛紛亂亂,彷彿想了很多,細究卻都是些無從探究的混亂,裴恕慢慢轉回身。

他極少有這樣放縱七情的時候,即便是當初親自來接妹妹,親手斂葬妹妹,也都是從容沉穩,並不像此時這般,沉溺於哀慟。

也許是洺州戰事平定,心裡緊繃的那根弦稍稍鬆懈,也或者是,與王十六糾纏太久,她那不管不顧,粗野放肆的行經,到底是影響了他。

她現在,該不會還守在薛演墳前吧?

遠處有腳步聲,一眨眼便到了近前,夜色中看不清楚,鼻尖先嗅到一縷淡淡的柏子香氣,心裡便是一動。

熟悉的身影如鬼魅,突然便從夜的輪廓裡跳出來,緊跟著腰間一緊,她抱住了他。

【作者有話說】

明天也是0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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