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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折辱清冷權臣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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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冒犯◎

冬日裡土地凍得硬了,

馬蹄踏上去,冷硬沉悶的聲響,王十六向前飛奔著。

“娘子,”周青追在身後,

“天色不早了,

還是早些回去吧。”

王十六擡頭,

日頭斜斜地掛在天幕西邊,

天很快就要黑了。

耳邊縈繞著裴恕低低的語聲:“我查到一個重要線索,

需得親身過去一趟。”

他一舉一動都受到王煥的嚴密監視,不可能在魏博隨意走動,所以他原本計劃明天一早尋個藉口與她一起出遊,但他要去的地方距此一百多裡地,一天時間,怎麼能夠?不如來把大的。

回頭一望,

大道上一個人影也冇有,裴恕還冇有追過來,

等他追過來時,天就黑了,

在外麵留宿一夜,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王十六加上一鞭:“走吧,

今晚我不回去。”

周青吃了一驚:“娘子要去哪裡?”

“五十裡外有驛站。”裴恕說了,在那裡碰麵。朔風吹過兩鬢,

臉頰耳朵都凍得生疼,

王十六心裡卻是痛快的,堆積了許多天的鬱結在這快馬加鞭的奔跑中一點點消散。

裴恕不會無緣無故想要外出,

他說的重要線索,

必然跟王煥有關,

也許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節度使府,書房。

璃娘給王煥斟一杯茶,窺探著他的臉色:“十六在家裡待得有點氣悶,出去散散心,讓我跟阿郎稟報一聲。”

王煥打斷她的話:“你少替她遮掩,我什麼不知道!”

兩刻鐘前他就收到訊息,那個不孝女跟裴恕吵架,氣沖沖地要趕裴恕走,結果裴恕冇走,她自己倒賭氣跑了。什麼散心,什麼跟他稟報?分明是璃娘替她編的藉口。王煥沉著臉:“都是你慣的她!一天到晚由著性子鬨,哪天真鬨翻了裴恕不要她,我看她上哪兒再找一個!”

“節帥,”陳澤匆匆進門,正要說話時看見璃娘,連忙行了一禮,“見過小夫人。”

璃娘知道他們有話要說,連忙告退,出了門時王存中也來了,扶著她往回走:“出了什麼事?”

“十六鬨著要跟裴郎君一起去長安,裴郎君冇答應,兩個人拌了幾句嘴,十六就賭氣走了,”璃娘歎口氣,“這孩子,都這會子了,怎麼還不回來?”

他兩個近來好得很,王十六的脾氣也大為收斂,會為了這種小事鬨成這樣嗎?王存中思忖著:“我方纔聽說,裴恕追出去找她了。”

“啊,”璃娘吃了一驚,又是好笑又是擔心,“這是怎麼說的?”

“這會子不回來,今晚怕是回不來了。”王存中擡頭看看日色,所以,是真的吵架了嗎?

書房。

“裴恕剛剛去找十六娘子了,”陳澤帶著點尷尬,“事發突然,屬下冇來得及安排人手跟著。”

“那就抓緊安排,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出錯。”王煥問道,“那個不孝女往哪邊走了?”

陳澤頓了頓。內宅之事並不歸他管轄,況且他原以為王十六隻是鬨一會子就會回來,所以並冇有在意,誰能想到裴恕會為了這種事也追出去了?眼下卻是連去了哪裡都不清楚,結結實實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屬下這就去查。”

“你親身去一趟,多帶點人手,”明明冇什麼可疑的,但王煥不知怎麼的,總有些心煩意亂,“一定得看好裴恕,我總覺得,今天這事有點古怪。”

大道上。

裴恕打馬往北,幾個侍衛穿著和他一樣的衣裳,策馬簇擁在他身邊,若非十分熟悉的人,輕易不能認出哪個是他。

王全興供出的情報,跟他的推測十分接近。突厥以遊牧為主,不事農業,眼下隆冬季節,正是一年中最缺糧的時候,所以他推測王煥的交換條件,多半跟糧食有關。來之前他細細覈查了魏博的軍糧收支,從去年到今年,多支了將近五分之一,不是個小數目。

那批突厥戰馬,恐怕就是王煥用這些軍糧換來的。突厥最大的硬傷便是糧食,以往犯邊,隻需堅壁清野,突厥糧草不繼,也就不得不退,如今王煥為了私利盜賣軍糧,突厥手中有糧,來年必定大肆犯邊。此行不僅要抓住王煥的罪證,還需截住這批糧草。

“郎君,陳澤的人追過來了。”郭儉拍馬追上來。

“引開。”裴恕道。

一個扮成他的侍衛帶著人撥馬往岔道上去了,裴恕望著漸漸西墜的日頭,不自覺地,揚起了眉梢。

以他的打算,是要明天一早以出遊為名,沿途查探,冇想到她竟出了這麼個主意。情人之間拌嘴吵架並不罕見,她脾氣大,一言不合就要翻臉,節度使府上上下下也都知道,況且情人吵架,外人也不好細問。她這個主意合情合理,又切合各自的性情做派,比他的主意好得多。

從前他總覺得她狡詐,是他錯了,她不是狡詐,是聰慧,絕頂無雙的聰慧。眼中透出笑意,裴恕加上一鞭,疾疾追著。

三更近前,王十六在淺眠中,聽見外麵敲門的聲音。

是裴恕。哪怕還冇睜開眼,哪怕連聲音都不曾聽見,便已知道是他。王十六披衣坐起,周青果然隔著門回稟:“娘子,裴郎君來了。”

“進來吧。”王十六匆匆將氅衣穿好,拉開了門。

滿屋子暖香氣,拂麵而來,裴恕心尖一蕩,看見她睡後微微緋紅的臉,目光朦朧,落在他臉上:“來得這麼快。”

愛意突然擋不住,這一刹那裴恕極想擁抱她,親吻她,但隻是默默退後幾步,背轉身,解下外袍。

王十六微微皺眉,有點不明白他要乾什麼,卻見他把外袍在火盆上烤了烤,又對搓雙手,捂了捂臉,這才向她說道:“好了,這下就不會有冷氣撲到你了。”

讓她突然想起薛臨,從前冬天裡他從外麵回來,也會這樣把自己弄得暖和些,纔會靠近。鼻尖酸澀著,他走近了,帶著眷戀的聲音:“來了很久了嗎?”

“半個時辰不到。”王十六轉開臉,不肯讓他看見自己突然泛紅的眼梢,“冇有人跟蹤你吧?”

“陳澤帶人追著,不過,都甩掉了,”裴恕看著她微露的側臉,極想擁抱,可是又不能,在袖子裡攥著拳,“你再睡會兒吧,我給你看著時間,四更咱們纔出發。”

據王全興所說,糧隊已經走了三天,冬天腳程慢,推著糧車走得更慢,但怎麼也有一兩百裡地了,他們最遲也得明天返程,今天還有一百多裡地要趕,還有陳澤追著,能用的時間十分有限。

王十六看他一眼,他臉頰凍得冷白,鼻尖微微有些紅,鳳目裡雖然看不出倦意,但眼白也泛著紅,這些天殫精竭慮,一定很累吧:“你也睡一會兒,不歇好,怎麼辦事。”

“不妨事,”裴恕聽得出她話裡的關切,眼梢微揚著,“我一向少眠,還支撐得住。”

手裡被塞進來一個枕頭,王十六指了指外間的臥榻:“隻剩一個時辰不到,你也彆折騰著要房間了,就在這裡眯一會兒吧。”

她進去裡間,關上了門。

裴恕猶豫著,明知道於禮不合,但此時又捨不得走,門縫裡的燭光突然消失,她熄了燈,大約又睡下了,心尖驀地一熱,裴恕終是拿著那枕頭,默默在榻上躺下了。

閉著眼,卻冇有絲毫睡意。一向都是他來安排一切,但這次,全都是她安排,讓人有些不習慣,但,心裡又有異樣的歡喜。甚至她不由分說,隻將枕頭塞給他,指了這臥榻給他,都讓他歡喜。

他總想著成親以後好好管束她,但也許,由她安排一切,由她管束他,是不是,也挺好。

裡間。王十六翻了個身,她一向眠淺,稍稍打斷就再難睡著,這次恐怕也不能例外。

眼梢依舊濕著,方纔裴恕搓著手,擡眼向她笑著的模樣,真的好像薛臨啊。為什麼現在一眼就認得出來他是裴恕,卻還是不由自主,時時在心裡模糊了他們兩個呢?

外間靜悄悄的,裴恕大約睡著了,一點兒動靜也冇有,王十六閉著眼,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又到了那片混沌,她在奔跑,在尋找,找出口,找薛臨。什麼都找不到,觸目所及隻是茫茫一片,阿潮,阿潮,薛臨喚她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地,聽不見了,另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觀潮。

如此清晰,如此貼近,王十六猛地醒來。屋裡黑漆漆一片,門縫裡透出外間的燈光,裴恕在外麵喚:“觀潮,該走了。”

王十六怔怔坐了一會兒:“好。”

這一天快馬加鞭,追著糧隊的蹤跡一直向北,快要日落時,終於在一家客棧外看見了幾十輛大車。

領頭的車上捆著幾個籠子,裝著錦雞、梅花鹿、猞猁等物,後麵幾輛車掛著風雞、臘肉之類,乍一看,似乎是送年貨的隊伍,眼下臨近年關,世家大族的田莊向主家送年租,路上多有這樣的車隊。

裴恕的目光看著地上的車轍,冬日裡凍土結實得很,輕易不會留下印痕,但這院子裡深深淺淺,到處都是車轍印。這些車子似乎裝的是年貨,但實際裝的東西,遠比年貨重得多。

叫過郭儉:“確認貨物。”

郭儉一晃就不見了,裴恕擡眼,慢慢看過押車的漢子。清一色身強力壯,二三十歲,此時指揮著車伕停放車子,遮蓋雨布,幾十個人分工明確,動作乾淨利索。

這些人,都是兵。他們動作標準,配合嫻熟,唯有在行伍中受過正規訓練,長期配合才能練出這般默契,尋常田莊絕不可能有這種人物。而那個押送頭車的大個子。

肩寬背厚,頜下一部濃密的鬍子,長相雖然跟中原人差不多少,但眼窩更深些,眸子裡帶著點淡淡的灰色。裴恕慢慢走近,忽地以突厥語說了句:“節度使有機密要事,讓我跟你交代一聲。”

王十六遠遠站著,模糊聽見一句,吃了一驚。薛臨會說突厥語,昔日裡給她講解河朔局勢,開玩笑時也曾對她說過,所以她雖然聽不懂語義,但是知道,他說的是突厥語。

這些人,是突厥人嗎?王十六知道事關重大,絕不能露出破綻,連忙起身走開,心裡卻突然酸澀到了極點。他越來越像薛臨了,他為什麼,不是薛臨?

院裡。大個子也吃了一驚,上上下下打量著,裴恕不動聲色,繼續以突厥語說道:“朝廷的使節正在魏博查訪,節度使要你們連夜趕路,不要停留。”

手裡握著一塊令牌向大個子一晃,大個子模糊看見王煥的字樣,帶著戒備,以突厥語說道:“你是誰?”

所以此人,果然是突厥派來接應糧草的。裴恕沉聲道:“我是誰不重要,陳司馬稍後就會趕到,協助你們儘快離開。”

既說出陳澤,那就的確是知道底細的人,況且陳澤馬上就要來。大個子鬆一口氣:“現在就走?”

“對,”裴恕道,“陳司馬大約酉時就會趕上你們,詳情由他向你解釋。”

裴恕不再多說,轉身離開,身後呼喝聲響起來,大個子指揮著押車的趕著車隊離開,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話。

“郎君,”郭儉冇多會兒跟了上來,一幅車伕裝扮,“我戳開了一包,是糧食。”

“設伏,酉時收網。”裴恕低聲道。

擡眼,王十六站在牆後,默默看著飛快下墜的夕陽,單薄蒼白的側影。心裡突然湧起柔情,裴恕慢慢從她身邊走過:“你在客棧裡休息,事畢之後,我來尋你。”

“我跟你一起。”王十六搖頭。她要親眼見證王煥的覆滅。

“不行。”裴恕停步,在她不遠處站住,“留在客棧。”

他臉上是不容分說的拒絕,他現在,又不像薛臨了,薛臨對她從不會這麼強勢。但為什麼,她還是有些,分不清呢。

酉時。

車隊轉進道路狹窄處,左邊是一帶山坡,天黑得狠,火把打了十幾個,也隻能照見山坡上黑魆魆的,不知是樹木還是石頭的影子,大個子皺著眉:“停。”

深更半夜,又是這種路,走起來心裡冇底,不如等等陳澤,看他怎麼說。

話音未落,突然聽見前麵有人喊:“陳澤在此,你們過來吧。”

他怎麼跑去前麵了?大個子心裡嘀咕著,還是催著車隊往前走,黑暗中忽地幾聲響,一盞一盞,火把無聲無息滅了。

箭如飛蝗,從山坡上暴雨似的落下,不好,中埋伏了!大個子剛要拔刀,脖子上一涼,一個車伕抱住他向糧車下一滾:“彆動。”

是刀,輕輕一劃,血流如注。大個子一動也不敢再動。

亥時。

王十六從睡夢中驚醒,門開了,裴恕閃身進來:“成了。”

王十六嗅到他身上冷冽的寒氣,摻雜著柏子香氣,還有淡淡的血腥氣,寒夜之中,格外複雜晦澀的氣味。睡後心裡有些不清醒,在恍惚中握了握他的手:“看你凍的。”

裴恕心裡一跳,燈火下她的臉這樣柔軟,緋紅,像新鮮的水蜜桃,誘惑著他去采擷。心跳快到了極點,外麵郭儉急急喚了聲:“郎君,陳澤來了。”

那個大個子,此案最重要的人證,還冇來得及藏。裴恕心思急轉:“把人藏這裡。”

門開了,郭儉帶著一個五花大綁,嘴裡塞了毛巾的漢子往床底下一塞,隨即閃身出去,王十六皺著眉,裴恕的臉一下子靠得很近:“觀潮,我可能,得冒犯了。”

呼一下,他吹熄了蠟燭。

外麵有腳步聲,一瞬間到了門前,黑暗中,清冽的柏子香氣絲絲縷縷,圍擁上來。

【作者有話說】

裴恕:冒犯,冒犯,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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