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伴浮雲歸晚舟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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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我讓小菱帶來落胎藥和船票時,問她可願跟我一起回家。
我自然願意追隨小姐!
她抹著淚,早知道小姐嫁到京城要受這般羞辱,還不如當初不要嫁了,咱們在一起摘荔枝、賞蓮花,不知多麼快活。
小菱是陪我長大的家生丫鬟。
年少時我們都曾在嶺南的舅舅家中,吃著荔枝長大。
我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嶺南的荔枝快熟了吧,我們已經很多年冇有吃過了。
她惴惴不安地問我。
小姐,隻是雲州四處都有姑爺的眼線,我們真的能回去嗎
我輕聲且堅定地說:
我們回的去。
一定可以的。
那天家宴,我給所有人的酒水裡都加了些佐料,致使他們睡得很沉,對我房中失火後知後覺。
此刻,我遙遙望著那方火光沖天,笑出了眼淚。
世上從此,再也冇有虞綰這個人了。
我披著披風,趁夜趕到了風陵渡口。
終是趕在最後上了船。
晃晃悠悠的船艙內,我虛弱地倚靠在小菱肩頭,逐漸睡去。
我睡得並不沉,腦海中半夢半醒,滿是亂紅飛去的過往。
我出身將門,從小就是桀驁不馴的性子。
第一次見裴淮之,是我十歲那年,發現了一個高燒昏迷的小郎君,生得眉眼如畫。
我在偏門發現了他,偷偷將他挪至柴房,悉心照顧。
那時的裴淮之說著胡話,我以為他是被家人拋棄,急忙安慰他:
彆怕,他們不要你,我要的。
休養了幾日,眼看著瞞不住,裴府出來尋他家小少爺的人才找到了他。
我委屈巴巴的被爹爹責罵了一通,冇幾日,裴淮之痊癒,卻抱著一盒杏花酥找上了門。
清冷的眉眼漾起淡淡的笑。
阿綰那日說的話,可還算數
我紅著臉點點頭,算,算的。
從此賭書消得潑茶香,總角之宴,言笑晏晏。
後來,爹爹為保家衛國戰死沙場,偌大的將軍府隻餘下我一個人。
他惜我憐我,初入朝堂站穩腳跟,就急不可耐向我提親,許我最好的一切。
京中無人不知裴淮之有個捧在心尖上的髮妻虞綰。
他說,隻要有我在,誰也不能看輕了你,綰綰就是我的天地人間。
甚至那年冬天我害了時疾,久治不愈,他不惜聽信古方,割腕取血為我做藥引。
成婚第三年,我被診出有喜兩個月,他喜極而泣。
我自知卑微,此生彆無所願,隻求與綰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在我眼中,在世人眼裡,夫君一直是清風明月般疏朗的人。
而他卻早早背叛了我們的情意。
我找到城中最縝密的探子,替我調查過孟清寧。
那樣姣好無暇的容顏,吹彈可破的肌膚,怎麼可能是流放數年的女奴
原來,孟清寧十二歲時便入了煙花柳巷,被那裡的媽媽一點點調教,已經混跡歡場十數年。
假意混在女奴隊伍中,不過是她慣用吸引達官貴人的手段。
一場設計好的英雄救美,幾乎冇有男人可以抗拒。
她為裴淮之跳過的舞、唱過的曲,說過的情話,除了他以外,還給千百人談過唱過。
而他竟然把這些蓄意攀附的手段,當作單純的真心。
亦或者,他早就看透了孟清寧。
隻不過迷戀那份新鮮,不願自拔。
其實僅此一次的真心他曾經擁有過,但被他親手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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