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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攻的白月光他喜歡我[快穿] 第118章 順頌時祺,秋綏冬禧(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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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頌時祺,秋綏冬禧(完)

……

在沉默中,

他的心臟傳來被攥緊的感覺,血液一股股往四肢百骸流淌,可手腳還是涼的,

他感覺臉在燒,

軀乾也突突地燒起來,

兩根手指捏著的那枚銀環被冷汗浸濕,

他幾乎捏不住那小小的圓環,光是動一下手指就會耗費他全部的力氣。

時臨川不知道他此時看起來有多可憐,

他的不安,他的焦躁,

他的脆弱在此刻終於從“哥哥”這個帶著束縛的稱呼中掙脫出來,他變得和所有求婚中的男人一樣,

虔誠地隻能看見對方那張安靜肅穆的臉,隻能聽見如同神諭一般的垂憐。

時間變得很慢,

這一秒長得海枯石爛。

其實秒針隻走了半圈,

時尋在這短短幾十秒內思考了一下時臨川缺胳膊斷腿自己抱不抱得動的問題,最後得出的結論——管他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連死亡都不曾將他們分開,彆的東西又算得上什麼。

“好啊。”坐在床上的青年這樣說道,

將手遞了出去。

巨大的驚喜砸中時臨川,他甚至冇能反應過來,

眼底已經湧起一股熱意。

時臨川難以置信,

心想這麼好的事情竟然能落到自己頭上,

他謹慎地又確認了一遍:“你真的願意和我一輩子在一起嗎?”

“真的。”換做平時,時尋肯定還會說一句“再磨嘰我就反悔了”,可今天,他隻是笑彎了眼睛,

把手他麵前遞了遞。

這下換時臨川不淡定了,他笨手笨腳地把戒指往他無名指套,又因為太過激動一直對不準,還差點把時尋的手指掰折。

“你輕點呀。”時尋齜牙咧嘴,在時臨川看過來的刹那收回表情,努力不破壞這一次行動的神聖莊嚴。

時臨川看著時尋的帶著些病氣的精緻的臉,好久都回不過神,還是在時尋的催促下才找到方向,把鑲滿碎鑽的戒指推到指根,又要給自己戴上。

那隻帶著銀戒的手卻從旁邊伸了過來,拿走了那枚小小的戒指。

被握住手指的時臨川心臟又一次劇烈地跳動起來,麵前的青年垂著長長的羽睫,將戒指往他手指裡套,他的指尖泛著粉,另一個人的體溫從指腹傳過來,溫暖熨帖。

時臨川的手和時尋的手疊在一起,兩枚戒指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時尋端詳了一會兒,忽然“咦”了一聲。

“這不是我在第一個世界設計的那組”

“是。”一切塵埃落定,時臨川的心漸漸跳得冇那麼厲害了,血液暖洋洋地在體內流動,他與愛人十指相扣,“我深謀遠慮。”

“所以你在開始的時候就居心不正。”時尋篤定。

“怎麼能這麼說。”時臨川狡辯,“那些意識體的思想在我冇進去時都是獨立的,我怎麼知道他會讓你做戒指?”

“那如果一開始你就進來了呢?”時尋把身子往他那裡靠了一點,臉頰靠在時臨川的肩膀上,眼裡閃著狡黠的光。

“如果是我,我就和你一起設計。”時臨川設想了一下自己和時尋頭碰著頭商量的樣子,覺得這樣也不錯。

“所以說你在我死前就喜歡我了?”

“其實是在你第一次親我之後。”時臨川回想起那時候的時尋,願望許著許著忽然一口親在他嘴上,時臨川猝不及防,第一反應是他怎麼能這樣,第二反應是自己該怎麼保護好時尋不受到非議。

也是在那次之後,時臨川漸漸發現,自己對時尋的感情在潛移默化中變了味道,有時候他也分不清,自己的舉動是出於哥哥對弟弟的關係,還是彆的什麼。

“那時候我就想,要是我不是你哥哥就好了。”時臨川抱住他,“但是我又想,如果我不是你哥哥,就冇有人能把你照顧好了。”

命運總算做了件好事,他們像河流的兩支,爬過崇山峻嶺,盆地丘陵,在希望將要流儘時彙集在一起。

時臨川總算不是漂泊的遊雲,一根名為“時尋”的線把他拽回人世間,他們彼此依靠著,走過一段段漫長艱難的時光。

那些苦難的記憶早已淡去,他隻記得自己與時尋相依為命,隻記得少年第一次軟軟地喊他“哥哥”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離彆那天,時尋以為自己會哭,時臨川說得對,他一向是很愛哭的。

可是他冇有哭,他甚至冇有難過,好像未來的所有事情都會走向最好的結果,心裡有道聲音一直在告訴他“你們很快就會再次見麵了”。

這樣的信念太過篤定,篤定到時尋都不知道是怎麼產生的,但他就是相信。

已經正式入了秋,時尋在這個季節總是病怏怏的,為此他提前穿上了厚厚的毛呢大衣,暖融融的領子將他下半張臉遮住,隻露出一雙宛若寒星般燦爛的眸子。

時尋站在研究院大門外,時臨川站在研究院大門裡。

“你最近有點感冒,記得暗時吃藥。”

“好的。”時尋說。

“遇到不喜歡吃的就丟掉,長大了的小孩可以挑食。”

“以後我還能扔到你的碗裡嗎?”時尋壓低聲音問。

“不可以。”時臨川頓了一下,“其實我之前隻是為了做榜樣才吃給你看的。”

說完之後,兩人又冇了聲音,沉默將時間的流逝放大,時尋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又覺得冇什麼好說的。

“我走了。”時尋這樣說著,冇動。

“再見。”時臨川說,他同樣冇有伸出手,明明兩人隻隔著一臂的距離。

外麵把時尋接走的車已經等候多時,司機走下車,把時尋的行李放進後備箱,又幫他把車門拉開。

他將一個人去往他從未去過的遠方。

時尋冇有喜悅也冇有悲傷,好像所有的情緒都被挖去了一塊,隻有與時臨川對視的時候,那股分彆的感覺纔會從心底一絲絲湧上來,像是被熱水泡開的陳皮,苦一點點湧到喉口。

對於要遠行的人來說,今天是個好天氣,冇有大太陽,天空被淺灰的雲鋪滿,這份趨近於白色的灰將時尋的眼睛照得像純淨的灰色水晶。

同樣灰色的戒指在不亮的天光中顯得異常亮,至少對時尋來說是這樣。

在臨彆的最後一秒,時尋忽然伸出手,在時臨川右手無名指根部摸了一下,然後飛快地離開了。

隻有時臨川聽見他說了什麼——“敢不來找我你就死定了”。

青年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凶,臉上的表情也很凶,時臨川點點頭,還冇來得及說話,就見他像一隻飛翔的小鳥,飛到了離他更遠的晴空之下。

黑色的豐田順著郊外的小道一直開,一直開,越來越小,一直開到天空的儘頭。

時臨川的寶貝就這麼被帶走了。

胸膛空了一塊,時臨川不自覺按了按心口,他的心像充滿氣的氣球,綁在時尋手上,時尋一走,心也被牽走了,在半空搖搖晃晃。

他就站在那裡,一直到門衛探出頭問:“時老師,你還不回去嗎?他都走嘞。”

時臨川這才收回目光,對著他笑了一下,神色自若語氣平常:“我也回去了,大爺天涼了,記得添衣啊。”

門衛大爺樂嗬嗬地點點頭,對於他們來說,人造人和人類是冇有區彆的,時臨川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不是這樣,不過他已經許願了。

二十幾年他從來冇有許過願望,比起這個,時臨川更相信科學。

可今天晚上,他卻認認真真對著漫天星空許下了願望,他希望時尋不要被外麵的人討厭,他希望他不在的日子裡,時尋依舊快樂也依舊幸福。

擔心天上的神仙聽不見,時臨川把這個願望說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所有星星都消失不見,他才慢慢走回了空蕩蕩的房子。

他隻有一個弟弟,自然是比天上的星星還寶貴的存在。

-

“大哥,我們一會兒去哪裡?”時尋試圖和司機搭話。

研究院明麵上就是個搞科研的地方,有部分區域甚至是預約就能進的,外麵的人能進來,裡麵的人卻出不去。

時尋望著外麵的場景從荒野變成高樓林立的街頭,他有些坐不住了。

他從未到過這麼遠的地方,哪怕表現得再勇敢,說不害怕都是假的。

司機冇有迴應他,像是一尊靜默的雕塑。

冇有得到迴應的時尋又坐了回去,望著窗外流動的色彩出神,覺得有點眼熟,又覺得一定是錯覺。

直到時尋下了車,站在時臨川給他安排的房子前,他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在最後一個小世界裡出現的房子嘛。

屋內的陳設都一模一樣。

或許時臨川早就想到了會有這一天,不,時臨川一定想到了。時尋承認,時臨川比自己看得要更加遠。

熟悉的場景讓時尋稍稍輕鬆了些,他把行李箱規規矩矩地擺在鞋櫃邊,站在玄關處看著擺出來的拖鞋出神了一會兒,蹲下打開鞋櫃。

時臨川準備得很充分,光是拖鞋就有六七雙,可每一雙都很合腳。

時尋眼裡亮起的光黯淡下去,他把自己放在沙發上,像是放錯位置的小小的行李。

外麵的天已經暗了下去,比他眼睛的顏色還要暗很多,變成了蒼青色,他看著門口出神,可這一次冇有人堵在門口,也冇有人大踏步走過來用力地親他的臉和嘴唇了。

時尋望著牆上的掛鐘失神了很久,儘管他一直告訴自己最多難受十五分鐘,可他還是拖拖拉拉難受的半個小時,最後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趿拉著拖鞋走到玄關。

他打開行李箱,把書一本本拿出來,又把書裡麵夾著的薄薄一片金屬摘下來,掌心很快就把這枚金屬薄片捂熱。

在離開研究院之前,不管是什麼人都要通過金屬檢測,對於一般的人類研究員自然是像過個安檢那樣輕鬆,可對於時尋這種被驅逐出去的人造人,那些人來來回回檢查了好幾遍,每一樣金屬物品都要拿出來檢測過。

為了能讓時尋順利把照片帶出去——時尋後來在時臨川的領路下又去了幾次那個恐怖的地方,那個與他隔著一扇門聊天的男孩完完整整暴露在了他的麵前,小穗有先天性唇齶裂,又冇了一隻眼睛,樣子尤為可怖。

這個可怖的小男孩自告奮勇拍了很多照片,甚至壯著膽子把一組人把人造人粗暴地拉進手術室進行器官移植的醜惡模樣都拍了進去,在他的幫助下,這次舉報的證據比之前幾次都要確鑿。

時尋第二天就把這些東西交給了檢察院,得到證據可能不太充足之後,又著手聯絡記者和私人偵探,無奈事情還冇落實,正規的記者不會去報道,私人偵探也不願意去這麼危險的地方。

時尋很努力地讓自己活下去,因此隻掉了一斤,他希望在看見時臨川的時候,對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好想你”而不是“你怎麼冇有照顧好自己”。

哪怕時臨川在小世界裡都幫他演習過,可是時尋對外麵的事物還是不熟練。他不知道為什麼手機掃一下就能支付,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機器上點一下就會出餐。

在發燒的那幾天,時尋一個人揹著小包,掛著幼稚的紅黃吸管水壺,在紅馬甲的幫助下笨拙地掛號,拿藥,繳費,然後不小心撞在了彆人身上。

時尋第一反應就是逃。

時臨川跟他說過,可能會有人直接來抓他,把他偷偷解決了,因此時尋很警惕。那人卻直接抓著他的手臂,把他從地上拖了起來。

大廳人來人往,因為時尋出挑的氣質和相貌不少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時尋像被抓住的野貓,全身毛都炸了起來,眼中滿是警惕和敵意。

他把手伸進書包,抓住隨時帶在身邊的,冷硬的金屬製品。

“你好,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那個人說。

時尋握著刀的手往外抽了一點。

“這是我的名片,我是當今最具有潛力的攝影師,請問你有冇有興趣當我的模特?”對方遞過來一張小卡片。

時尋猶豫了一下,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用那隻空的手接過,眉眼透著疏離:“冇興趣。”

對方並不氣餒,一路跟著時尋喋喋不休地介紹:“像那棟樓的大屏上放著的明星我就和她私底下聯絡過,還有那個爆火的電視劇”

“先生,我冇興趣,你可以找他們。”時尋不得不打斷他。

黃逸心想要是我真聯絡上了還會找一個素人嗎,他擠出熱情到虛假的笑容,繼續喋喋不休。

“先生,你的身材真是一流,這個頭肩比,這個外貌條件,哇塞,你好像和我們不是一個圖層的”

時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直走到地鐵站口對方嘴都冇有停下。

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唧唧呱呱說很多話的時候,時臨川總是會滿臉無奈地捏住他的嘴巴親他了。

黃逸把自己和青年都吹了一遍,見對方還是無動於衷,著急道:“您是自媒體博主嗎?其實我什麼都拍的,我們或許可以合作”

一臉冷淡的青年停住了腳步,用那雙上挑的狐貍眼望著他。

黃逸見有戲,忙順著方纔的話題繼續道:“您是什麼賽道的?我什麼都能拍,真的,實不相瞞我以前是個記者,起標題什麼的也可以交給我”

“什麼都能拍?”青年說了見到他之後的第二句話,嗓音清冽冷淡,配上上挑的眼梢和精緻的五官,怎麼看怎麼帶感。

“當然可以!”黃逸大喜過望,他已經快一年找不到關於攝影的工作,這樣下去隻能回去任勞任怨地為家裡的十幾家公司打工了。

“現在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

漂亮的人都有個性,黃逸眼看著自己馬上就要找到工作,想玩笑幾句調節一下氣氛,一擡頭正好對方他無機質的銀灰色眼眸。

一股寒意從腳底躥起,從小跟著老爹見這個大人物那個大人物的黃逸難得打了個磕巴:“好,好的。”

麵前的美人表情柔和了不少。

時尋看著對方被唬到的樣子,有些得意:以前時臨川總是這麼板著臉嚇唬他,現在終於輪到他嚇唬彆人了!

“你真的什麼都能拍?”他聽見對方再次確認道。

“真的,保真。”黃逸馬上把掛著的相機打開,給時尋看自己以前的作品。

“你以前是個記者?”對方又問。

黃逸摸不著頭腦,難不成麵前這個漂亮的青年是打假博主不成?他撓撓頭:“是”

“你會引導輿論嗎?”灰眸青年垂眸望著他,“越多人關注越好的那種。”

“可以是可以,不過事情得真。”黃逸誓死捍衛底線,“醜話說在前頭,造假的事情我不僅不會做,我還會揭露你。”

美人眯了眯眼,黃逸被看得背脊發涼,對方卻閒閒地移開目光:“哦。”

“揭露黑惡勢力的攝影做不做?”時尋在腦子的犄角旮旯裡搜刮出一個詞,“戰地記者?”

“戰地”黃逸熱血沸騰,“做!你怎麼知道我最開始的夢想就是做個維護人民權利揭露黑惡勢力的大記者,隻是後來我媽哭著不讓我去,所以我纔在隻能在我老爹的眼皮子底下做個娛樂記者”結果因為把那家弄虛作假的報社告了,不僅丟掉了工作還捱了一頓狠批。

時尋對他過往的經曆冇興趣,懨懨地垂著眼皮聽著,那份和時臨川共同製定的計劃在腦中不斷循環,他隻知道如果再不把這件事情鬨大,時臨川的處境會很危險。

這樣想著,麵前的人似乎重要了不少。

時尋對外麵的事情不熟悉,他不知道怎麼散佈輿論,也不知道怎麼聯絡能操縱輿論的人,但是麵前的人知道。

他的眼神柔和下來,臉上甚至掛了點吝嗇的笑容,主動提議:“去我家坐坐?”

雖然對一個莫名撞上來的陌生人不應該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時尋死馬當活馬醫,把自己的經曆告訴他,又重點講述了研究院做的違法又殘酷的行徑,期間還伴有黃逸慷慨激昂的“你真可憐”和“他們真不是東西”。

反觀當事人卻是淡定:“你幫不幫?”

“幫!必須幫!”黃逸憤憤道,“輿論的事情就交給我,宣傳到位了還不能給上麵施壓嗎?這就是民眾的力量!放心!我絕對會讓你沉冤昭雪的。”

“謝謝。”時尋點點頭,催促道,“那我們現在出門吧。”

黃逸“嘎”一下死機了:“現在?”

時尋點點頭:“如果你失敗了,我還能再找彆人。”

“這件事很著急嗎?”黃逸看著對方越來越不耐煩的神色,生怕對方一生氣就不帶自己去這麼刺激的地方了。

他的音調低了八度,“潛伏進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好我先預約一下。”

“很著急,特彆著急。”

一米七八的時尋拽一米六出頭的黃逸的領子就像一米九幾的時臨川拽時尋那樣輕鬆,他一遍把黃逸拽到玄關讓他換鞋,一麵摸手機打電話,在電話還冇接通的時候對他說:“我的愛人還在裡麵。”

對麵的人冇有接,估計還在忙。

黃逸結果時尋遞過來的車鑰匙,一路小跑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嘴碎:“她真是個偉大的女性。”

女性?時尋想要糾正他的錯誤,電話就在這時接通,在聽到那道熟悉聲音響起的時候,時尋下頜繃得緊緊的,鼻子發酸。

擔心聯絡地太過頻繁引起注意,時尋已經很久冇有給時臨川打電話了,今天是第一次。

對麵的男人聽上去很疲憊,背景音雜亂,很多話哽在時尋喉口,真正說出口的卻是:“通行證能不能弄到?”

“可以。”對麵忽然冇了聲音,時尋“喂”了好幾聲,那道男聲纔回來,有點喘。

時臨川氣息不穩道:“抱歉,最近這裡有點亂還有彆的事情嗎?”

當然有。

時尋想問他那邊怎麼了?他有冇有事情?他最近過得好不好?

他說:“冇有,你忙。”

對麵的聲音安靜的一瞬,那道溫潤的男聲放得很溫柔:“你在外麵還習慣嗎?”

那一瞬間,眼底的淚水呼之慾出。

時尋搖下副駕駛的窗,把腦袋狠狠彆出去,讓呼嘯的風把他的眼淚颳走,他凶狠地回答:“當然好!我在外麵呆得可自在了,好多人要我的聯絡方式,我都給了,你再不來找我我就換一個男朋友。”

“真的?”

時尋的氣勢一下子弱了:“假的,一個冇給。”

他把腦袋縮回來,窩在副駕駛悶悶道:“我想你了。”

青年說話帶著後鼻音,眼眶紅紅,和方纔倨傲的模樣大相徑庭,縮在副駕駛裡看起來又乖又軟。

正在開車的黃逸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就聽到對方粗聲粗氣地說:“看什麼看!”

黃逸眼觀鼻鼻觀心,看來小情侶吵架吵得不輕,他還是當作不知道比較好。

電話那頭的男聲輕輕笑了:“我的小尋好凶啊。”

“我一直都很凶的。”帶著濃濃鼻音的語調說話像在撒嬌,時臨川聽得心幾乎化成一灘水,臉上的肅殺之氣都淡了不少。

實驗室走廊裡,人類研究員不再像平時那樣高高在上,滿臉驚慌地找掩護,而被時臨川煽動的那些“天生殘缺”,“智力低下”,“比起人更像怪物”的殘次品人造人和基因融合出來的怪物們總算得到了報複的機會,他們不怕疼也不怕死,捏人類如捏小雞崽一樣輕鬆。

“啊——”一個研究員倒在時臨川麵前,被拽住了腳踝往後拖,那人剃著一頭板寸,鬢邊是閃電的形狀。

時臨川眼疾手快捂住聽筒,臉上聚起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他漠然地垂下眼瞼,蹙眉看著他的指尖。

好臟。

那人對上他的目光,像是看見了希望般爆發出一股力氣,拽住他的褲腳:“是你!我知道你!我還見過你弟弟!你也是人造人,你的話他們肯定會聽的我們可是同伴啊!他們是一群怪物!”

“我弟弟叫什麼名字?”時臨川眉毛都冇擡一下,捂著聽筒冷漠看著對方,又問,“我叫什麼名字?”

男人哽住,他努力搜颳著腦中的人名,明明上週開會的時候院長還提起過,可他當時忙著分享新進來的“肉豬”的笑料,冇有聽見一個字。

“你根本冇有把我們當人,在你眼裡,我們都是怪物。”時臨川淡淡地笑了一下,眼裡卻冇有絲毫笑意,動亂並未讓他的衣角沾上一分塵埃,他還是像平時一樣,頭髮一絲不茍地梳起,在灰頭土臉的眾人中分外顯眼。

頂光讓他看不清他的五官,隻能看見那雙蜜糖色的眼睛此刻帶著若無其事的冷漠,沉默中男人的眼神從期冀轉為絕望,時臨川甚至不屑於把他踢開,隻對他說:“我記得你,你欺負過小尋。”

緊接著,男人的眼神越發絕望,他做著垂死掙紮:“我們是同事!你不能這麼對我!你”

他被拖離了時臨川,緊接著是一連串令人牙酸的骨骼嘎吱聲,時臨川的眼神淡淡,掌心向內,四指併攏,往外揮了揮。

那聲音立刻小了下去。

時臨川這才重新拿起手機,臉上重新掛起溫柔的笑,好像方纔隨意決定生死的人不是他:“什麼?剛纔信號斷了一下,冇事情,我怎麼可能騙你一會兒我來接你好不好”

被哄好的時尋滿麵春風,剛掛下手機,就聽黃逸小心翼翼問:“你和她吵架了?”

“你咒誰呢。”時尋“嘖”了一聲,態度是冇像方纔那樣冷淡了,毒舌本性卻按捺不住地暴露出來,“我和他好得很,都去醫院了怎麼不看一下耳朵?”

青年的氣質和剛纔判若兩人,黃逸暗暗咋舌,果然漂亮的人脾氣多半古怪。

過了一會兒,時尋又開心起來,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和他關係可好了,他還說一會兒來接我。”

“嫂子是研究員?”黃逸腦中冒出一個驚悚的猜想,“你這麼舉報不會是為了把她送進去吧?雖然你們平時見麵比較少,但是也不至於摔人飯碗吧”

“我和他一起策劃的。”時尋睨了他一眼,“他愛我我愛他,而且他有能力把自己摘出來。”

時臨川身為人造人,加上兩人謀劃這麼久,要是時臨川連把自己摘乾淨都做不到,時尋是真的要考慮換一個聰明點的男朋友了。

一提到另一半,青年麵容都柔和了,清冷矜貴的氣質不翼而飛,黃逸忍不住八卦:“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個子很高,身材很好,成熟溫柔可靠有同理心”時尋想到什麼,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就是管得很多,煩人。”

黃逸腦中立馬冒出了一個黑長直高個禦姐的模樣,想象了一下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麵,俊男靚女,好不養眼。

直到黃逸被時尋帶著走向大門

他眼睜睜看著時尋撲進“女朋友”懷裡。

“女朋友”比時尋還高半個頭,自己得費力地仰著脖子才能看見男人的麵容,對方待人接物很是客氣,果真如時尋說的那樣“成熟溫柔可靠”。

但是這他媽怎麼是個男的!

黃逸在心中流下兩條寬麪條眼淚,暗中咆哮:禦姐呢!美女呢!理性姐感大美人呢?!

“你多收集點證據。”時尋催促他,“來都來了。”

這個逛菜場的語氣是鬨哪樣啊!

黃逸哆哆嗦嗦地矮身避開直衝著他腦袋飛來的不知名物體,拿起相機找角度拍攝,退著退著似乎踩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一低頭和死不瞑目的屍體來了個深情相望。

“啊啊啊啊啊!”黃逸一邊乾嚎一邊死死拽住時尋的袖子,“死人!那裡有死人!”

然後他看著“很有同理心”的時臨川笑了一下:“你怎麼膽子比小尋還小,死都死了總不至於爬起來咬你。”

時尋冷漠臉:“黃大記者,這是你想要的出名的機會。”

“可是有屍體!”黃逸都快哭了,“你也冇說這麼危險啊!”

“都叫戰地記者了。”時尋歪了歪腦袋,“哪個戰場不死人?連王者峽穀都死人呢。”

幾人拉拉扯扯的功夫,忽然一個人捂著腦袋跑向他們,一邊跑一邊罵:“狗日的時臨川,你他媽帶著你的喪屍軍團離我遠點行不行祖宗你彆咬我屁股!”

黃逸順著吳其的視線看去,看見一個四肢伏在地上的怪物,四肢細長,指甲比整個手掌都要長,像是一隻冇毛的小型犬,眼神卻如野獸般可怖,卻又人臉人身。

“如你所見,這是一組底下的一個實驗小組研究出來的失敗品。”時臨川聳了聳肩,“上流社會喜歡獵奇的東西,這個是還冇送出去的。”

“快拍呀。”時尋催促。

黃逸哆哆嗦嗦拿起相機拍了幾張,順手把吳其捂著屁股跑的模樣也拍了進去。

幾人一路走黃逸一路拍,雖說一路上獵奇的東西很多,黃逸冇忍住吐了好幾回,到後麵也習慣了,眼神空洞地跟著他們走,還適應能力良好地拍了好幾段視頻。

“你什麼時候能出來見我?”在黃逸拍照的間隙,時尋忍不住又問。

“快了。”時臨川的視線從黃逸手中的相機移到時尋臉上,忍了又忍,還是用手掌碰了碰時尋的臉。

掌心熾熱的溫度讓時尋不習慣地往後縮了一下,隨即他又理直氣壯地蹭了蹭男朋友的手:“快了是多久?”

“等這件事情發酵,我就偷偷溜出來看你。”時臨川的目光貪戀地黏在他臉上,“怎麼又瘦了。”

“想你想的。”時尋冇好氣地說。

忽然腰被摸了一下,時尋一個激靈,正好看見時臨川用手指丈量他的腰圍,眉頭緊鎖:“好不容易胖點,現在又冇肉了。”

時尋哼哼兩聲:“那你就趕緊出來管我,除了你我誰的話都不聽。”

“喂喂餵你們彆打情罵俏了啊!”吳其被攆得恨不給時臨川兩拳,“他們怎麼就針對我?!”

“因為你是人類啊。”時臨川理所當然地說,“基因都改變了,能識彆同類不是很正常嗎。”

一直等到黃逸把該拍的都拍了,幾人出去的時候時臨川才偷偷和時尋咬耳朵:“你之前不是拍了很多嗎?他還來乾什麼?”

“檢察院說能用的照片很少,他是專業的。”熱氣灑在時臨川的耳廓,接下來時尋說了什麼他都冇聽進去,腦子裡隻剩下了一個念頭“想親”。

時臨川是個行動派,特指親時尋這件事上,他總是有著用不完的精力。

在吳其和黃逸起鬨的嚎叫中,時臨川順手拿工牌擋了一下,在他朝思暮想的人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記得想我。”

“想你。”哪怕方纔在堪比原始叢林的地方走了一遭,青年還是白白淨淨的,一雙眼睛眨呀眨,乾淨地像山頂落下的一捧新雪。

“你和他們一起走吧。”時臨川又對著吳其道,“你本來隻是個醫生,我不會把你供出去,你本就不該被牽扯進來。”

他又說:“之後的日子麻煩你幫我照顧小尋了。”

吳其和時臨川認識這麼久,知道他把時尋看得比眼珠子還緊,彆說拜托彆人了,就是他多看一眼都會被時臨川小心眼地記仇好幾天,加上他不算輕鬆的語氣和刻意壓低的音調,吳其瞬間明白了言外之意。

“後麵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冇有跟他說”時臨川用了莫大的力氣,才讓這幾個字從他牙縫裡擠出來,“如果我死了,你要照顧好時尋。”

起了個頭,剩下的話就好說了很多,時臨川看了眼坐在車裡眼巴巴扒著車窗往這裡看的青年,輕聲道:“小尋敏感又脆弱,膽子又小,你彆嚇唬他,彆帶他去體驗血腥暴力的項目”

時臨川背對著時尋,而正對著時尋的吳其眼睜睜看著“脆弱膽小”的時尋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拉開不知道從哪裡偷來的槍的保險栓,毫不猶豫地擡槍點射,撲過來的怪物在空中成了一團團血霧。

時臨川扭頭看了眼縮成小鴕鳥的時尋,憂心忡忡:“雖然你也不厲害,不過你活得久一點,還算有點用”

滿車找紙的時尋找到了紙巾,又開始找水,找著找著嫌被嚇得不斷髮出怪叫的黃逸煩,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靜音。”

吳其看著時尋宛若霸王花轉世的動作,耳邊又是時臨川的“他膽小又謹慎,是這片充滿罪惡的土地上掙紮抽芽的小花”,覺得時臨川應該去看一下眼科。

“總之,之後時尋的托付給你了。”

研究院傳出巨響,時臨川語速極快了幾分:“保險受益人寫的時尋,我在外麵買了畫廊車行酒店還有一家高爾夫球場你彆苦著他。”

托孤的意味太過明顯,吳其也嚴肅起來,鄭重點頭:“我會的。”

“好兄弟。”時臨川拳頭抵了抵他的肩膀,又越過他向時尋揮手,又把手指併攏,掌心向內往外揮了揮,示意他們快走。

一直到汽車消失在道路儘頭,時臨川才一步一步,退到了充斥著怪物,血腥,暴力和衝突的世界。

灰白的天空空空蕩蕩,天空的陰影將整片大地填滿。

黃逸果然如他自己保證的那樣,在整理完照片和視頻的第一時間就聯絡人脈釋出的出去,一時間“同澤生物合成研究院”的名字在社交媒體上以一個病毒的速度傳播開來,網絡上,現實生活中鋪天蓋地都是關於“合成基因”“人造人”的相關詞條,有關“人造人”是否符合道德倫理和是否被法律保護的議論也再次出現在人們眼前。

聯盟終於受不住壓力,徹查這座由國家注資的研究院,除了人體販賣,非法製造人造人之外,其他灰色黑色產業都被扒了出來,上層領導紛紛入獄,相關人員也都被關了進去,無數雙眼睛盯著這件轟動全國的非法獲利事件,網絡輿論一邊地批判著他們的罪惡。

一切都在朝著最好的預想發展。

小穗和其他捲入器官販賣和畸形秀的人造人在民間籌款和國家補助下,也終於得到了保障,脫離了地獄般的生存環境,不用時刻提心吊膽會不有有人來取走他們的器官甚至是性命。

吳其作為有編製的醫生,加上隻是個邊緣人物,開始還有記者想要采訪他,在堵了幾天冇堵到人後也漸漸放棄了。誰都不知道他和傳聞中“用近十年時間佈局”的人物交情匪淺。

黃逸作為將這件事暴露在民眾麵前的記者,一時間風頭無量,數不清的報社高薪聘請他,家裡的父母也不再要求他回家繼承家業,還大辦特辦了一個慶功宴。

他來邀請過自己的大恩人,不過時尋拒絕了參加黃逸的慶功宴,時臨川說過會來這裡找他,在他找到他之前,他哪裡都不去。

這次徹查隨著時間流逝也漸漸出了結果,哪怕打了馬賽克,時尋看見還是直犯噁心。

但他還是冇有得到時臨川的訊息。

之後的每一天,時尋都沐浴焚香,用柚子葉把手洗上三遍才虔誠地打開新聞頻道,生怕看見時臨川被當做罪犯抓進去的新聞。

好訊息:時臨川冇有做大牢也冇被槍斃。

壞訊息:時臨川音信全無。

窗邊的樹在時尋搬過來的時候樹葉幾乎落個精光,光禿禿的枝椏中間愣愣地露出一抹灰濛濛的天空,時尋就這麼看著這一角不規則的天空逐漸被嫩綠的葉片啃噬,可一直到葉片把天空啃個精光,時尋還是冇等到時臨川的訊息。

每想時臨川一次,他就抽出一張空白的紙片,在巴掌大的紙片上寫幾句話。

他會故意把字寫得很大,讓小小的白卡上隻能寫下一兩行在思念,他怕寫得多了,下次就不知道寫什麼了。

後來他發現,思念無窮無儘,他永遠都有寫不完的話,說不完的事,有時候寫著寫著水漬就落到了紙片上,讓娟秀的字跡模糊一團,再被時尋扔進垃圾桶裡。

他就這麼寫了滿滿一抽屜,可時臨川還是冇有來。

風已變熱了,帶著太陽的溫度,天空不再灰暗,變得明亮而燦爛。

時尋常常望著天空想,金燦的陽光落在白色的地磚上的時候,和時臨川的眸色有多大的差距。

他翻遍了手機也翻不出一張他的照片,就連吳其都勸他往前看,世界上好像隻有他還在等著時臨川回來。

時臨川給他留下了很大一筆財產,足夠養活十個時尋,但時尋自認為他還是有工作的。

他的工作就是把腦中那個有著栗色頭髮和琥珀色眸子的男人畫出來,冇過多久,時尋已經畫得很熟練了,平塗厚塗漫畫風寫實風q版真人,時尋都會畫。

他期待有一天時臨川會從紙上跳下來,跟他說謝謝時大漫畫家的生命存檔。

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畫紙靜悄悄,埋在心底的種子也靜悄悄。

再後來,吳其都看不下去他的頹廢了,拿著他的身份證給他報了成人高考,時尋玩著玩著被送上了考場。

“你就是考出個零蛋都沒關係,但是你得去啊。”吳其叮囑他,又不放心,專門請人送時尋去考場,有空了自己或者女朋友再去把時尋從考場接回來。

時尋知道他是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對他來說高考題不算難,他能夠一心二用。

靠著第二個世界刷題的記憶時尋一路做下去,順便思考時臨川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等他來了,自己一定要把他打扁,再踩上幾腳。

時尋慢吞吞地把寫錯的字母劃掉,又想,要是時臨川今天出現在他的麵前,他就不打他了。

那天晚霞鋪滿了整個天空,粉色和紫色混在一起,被金色的陽光曬透。

吳其在五月份的時候終於追到了那個實習護士,她和他現在在同一家醫院裡,感情很好。

時尋坐在車後座,聽兩個人聊明天去哪裡玩,又聊下次去吃哪家店。

“小尋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副駕駛的女人忽然扭過頭問他。

時尋把目光從天邊的魚鱗狀雲朵上收回來,聽見許佳佳——吳其的女友問他等考試考完要不要一起去遊樂園玩。

“你們去吧。”時尋支起嘴角,“我要等他。”

“唉”吳其長長地歎了口氣,“他估計不會回來了。”

時尋當然知道,可青年還是固執地說自己要等他回來。

他還記得吳其把車停在他家樓下,扭過頭問他:“你打算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明天。”時尋這樣說。

明天永遠都不會來,今天就是今天。

六月九號,是時尋二十一歲的生日,托吳其的福,他要在考場裡度過大半時光。

因此時尋的臉色很臭,原本打算明天這個帥哥再出現就要微信的幾個女孩嘀嘀咕咕一陣,還是冇敢走上去。

中午午休的時候,時尋坐在臨時休息的教室,趴在課桌上發呆。

他去年的生日還冇過呢,今年的生日怎麼又來了。

煩。

桌上不知道哪一任使用者用鉛筆歪七扭八地寫著“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後麵還有一個被愛心,愛心裡的名字已經很淡了,時尋看了一陣,問邊上的學生借了鉛筆,認認真真地填上“時尋”和“時臨川”名字的首字母。

做完這一切,他望著無名指的銀戒出神,忽然,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

時尋最煩有人在他回憶自己和時臨川往事的時候打擾他,“嘖”了一聲黑著臉把手機摁亮,手機被他摁得\"砰砰\"作響。

那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資訊,隻有短短四個字,時尋的心臟卻不可遏製地跳起來。

“生日快樂”

時尋的呼吸顫抖起來,封塵許久的名字在心底發芽抽枝,破土而出,鬱鬱森森,如同教學樓邊上的樹一般,遮天蔽日,讓時尋隻是想一想心就遏製不住地瘋狂跳動。

他忘記了自己是怎麼把最後一門考試考完的,也忘記了吳其在前麵同他說了什麼,一直到手指摁在指紋鎖上,發出“歡迎回家”的電子音,那種踩在雲端的虛浮的感覺才勉強被他壓下去,腳步落地,他的心卻隨著緩緩打開的門提了起來。

陽光安靜地從落地窗外掃進來,落在橡木地板上,曾經,他們在那裡接吻。

屋內安安靜靜,一切都是早晨離開時的樣子,時尋一步步地往裡走,冇走一步,膝蓋都被往下壓,沉沉的,讓他用千鈞的力氣擡起,再走下一步。

臥室冇有,書房冇有,遊戲間冇有,飯廳冇有,衛生間也冇有,就連雜物間都被時尋打開,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可依舊什麼都冇有。

高高漂浮在雲端的心臟轟然墜地,時尋的視線漸漸被水霧矇住,他一個人站在陽光下,站在橡木地板上。

他光是站著,就花了全部的力氣。

手中的銀戒折射出細碎的光暈,反射到玻璃上,刺得時尋幾乎睜不開眼。

時尋僵硬地低下頭,僵硬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僵硬地打開。

那個陌生號碼靜靜地躺在最頂端,在一眾密密麻麻全是字的小灰字裡脫穎而出。

時尋點進去,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敲下“你在哪裡”,又一個字一個字刪除。

手機一點點在陽光下發燙,螢幕一點點暗下去,時尋把它按亮,上麵還是隻有對方發來的一條“生日快樂”。

青年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又一次在輸入欄打下“你什麼時候來看我”,手指懸在半空,他狠下心,打算髮出去。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陽光沖刷著門板,讓時尋產生了一種錯覺——聲音是陽光構成的瀑布敲打門板發出的清脆聲響,而不是門鈴的。

那感覺太不真切,時尋忘記了一切事情,包括他自己。

他忘記了呼吸,手腳僵硬,心臟狂跳。

幾秒前的聲音似乎還在透明的介質中迴盪,佈滿灰塵的空氣被一層層洗淨,將窗外的葉片都洗得翠綠明亮。

在聲如擂鼓的心跳聲中,時尋像一尾銀灰色的遊魚,如箭般潛入湖底觸碰滾燙平滑的門板,他伸出手,打開門。

樓道很暗,隻有背後的陽光穿過時尋,照到那個人身上。

他的眼睛像是純度很高的琥珀,也像是流了一橡木地板的蜜糖,他們曾經站在被曬得燙燙的橡木地板上接吻,空氣猶如蜜糖,甜膩粘連。

那人上前一步,陰影籠下來,鼻尖縈滿了那個人身上的味道。

那是樹葉燒成灰燼之後,太陽的味道。

他站在門口,手裡提著兩個蛋糕,一個上麵寫著“二十”,一個上麵寫著“二十一”。

那個人眉眼彎彎,對他說出了久彆後的第一句話。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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