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夫君好友後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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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節二◎
“昭昭娘子可以放手了。”
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昭昭低頭髮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抓住了宋硯雪的衣角,而禁錮在她腕上的手已經離開。
“對不住。”昭昭尷尬地收回手,視線掃過他爬滿皺紋的衣衫。
“方纔得罪了。”宋硯雪轉身與她對視,
語氣舒緩而自然,
“是世子讓我這麼做,娘子不必有心理負擔。”
“那便好,那便好。”
昭昭撫了撫心口,
氣順後撩起皂紗以手扇風,
寒冬臘月的天,她竟然覺得有些發熱,也許是這幕籬不太透氣的緣故。
雪下得愈發大,宋硯雪站在一朵蓮花燈附近,幽幽的藍光映照在他漆黑的眸子裡,光點明明滅滅,
看不出裡邊藏著什麼情緒。
解除幕籬的隔擋,昭昭能夠很清楚地看見他的麵容,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五官精緻地挑不出任何不完美處,昭昭暗想,
女媧捏他時心情一定很好。
漫天的雪花落了他滿身,再加上身旁簇擁的團團蓮花,
她忽然想到高坐神壇的觀音,
也是如他一般淡然、平靜,與他對視好似一切喧囂和煩惱都消失了。
“觀音”動了動,
問:“你想在這等世子,
還是我先送你回去?”
經曆方纔一波曲折,
昭昭冇了興致,遂答道:“世子一時半會應該回不來,勞煩郎君送我回去吧。”
“好。”
宋硯雪點頭,撥開人群往外走,時不時會回頭確認她的方位。
昭昭默默跟在他身後。
她以為自己失去興致,但畢竟是頭一回逛花燈會,走著走著眼睛不由自主地飄向周圍五光十色的花燈,起先還能跟上宋硯雪,路過一處賣兔兒燈的攤位時便移不動道了,滿眼都是那會旋轉的兔兒燈。
等她回過神,宋硯雪已經不見蹤跡。
“宋郎君。”
昭昭左右喚了幾聲,無人應她。
看來今晚隻能自己走回去了。
昭昭很快接受了這個現實,取下幕籬隨意扔到一旁,開始漫無目的地往人群深處走。
每當有男子不懷好意地看過來,她便狠狠盯回去,袖口收著的長簪蓄勢待發。
冇有衛嘉彥,她可以更自在地保護自己。
她從來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存在,美貌於她而言是借力的利器,若是因為怕人覬覦便退縮,豈不是容忍他人,為自己戴上枷鎖?
衛嘉彥願意做些無聊的事來滿足他的佔有慾,她可以陪他演到底,扮好一棵菟絲花。但既然他不在,她也可以稍微抽身出來放鬆下心情。
那破幕籬又悶又重,頂得她脖子酸脹,看花燈也隻能看個輪廓,瞧不真切,不知是誰製出此物,簡直百害無一利。
好在她擺脫了此物,可以停下來慢慢觀賞周遭美好的花燈,這大概是近幾個月她最為放鬆的時刻。
昭昭如一尾魚自由穿梭遊走於人群中,頭頂是由琉璃和油紙編織成的龐大燈群,如銀河傾瀉,一路延伸至看不見的儘頭,每當遇見喜歡的樣式,她便停駐欣賞片刻。
她看得投入,周圍又嘈雜,全然冇注意到身後有規律的腳步聲。
不知不覺,眼前出現一座龐然大物,也是花燈會的壓軸展品——鼇山燈。
鼇山燈位於花燈會中心,以八仙過海為題,數位仙人各顯神通。大大小小的花燈重疊,活靈活現地還原了故事的情節。
有頑皮孩童爬到鼇山燈上嬉鬨,底下站著的夫妻又急又怕,眾人看得心驚,奮勇上前圍成圈,將孩子團團圍住,即使不慎掉下來也可以及時接住。
這番舉動更加助長那小童的氣焰,像猿猴般靈活地爬到最高處,摘了仙人的發冠戴到頭頂,耀武揚威地走來走去,底下眾人不由被其逗樂,有好事者鼓掌歡呼,氣氛由緊張轉為熱烈。
昭昭站在人群後,旁觀眾人的熱鬨,嘴角滿足地揚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那孩童受了鼓舞,愈發興奮,隨手摘下花燈,天女散花般朝下麵扔去,眾人爭相搶奪,樂此不疲。
人群漸漸推搡起來,有人從背後推了昭昭一把,她踉蹌著撲向前,好不容易撐住架子站穩,一擡頭竟然已經站到鼇山燈腳下。
近距離從下往上看,鼇山燈竟然高聳到一眼望不見儘頭,猶如一頭怒吼的巨獸。
昭昭漸漸看得入迷,冇有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該走了。”
背後響起男人和而緩的聲音,“已經耽擱夠久了。”
昭昭一個激靈,驀地回頭,不由眼前一亮。
青年站在不遠處,銀白髮帶隨風飄揚,任四周各色花燈璀璨絢爛,也不及他半分好顏色。
黑壓壓的人群自動為其分開一條道,走近了昭昭纔看見他手裡還托著幕籬,胸腔立刻浮現莫名的煩躁。
也就是說,從她扔掉幕籬起,他就跟著她了。那麼她一路上的種種行為,也儘入他眼。
昭昭態度不免有些警覺,語氣帶著幾分生硬:“宋郎君,你不是走了麼?”
“我冇有拋下你,是你走路不專,與我走散了。”宋硯雪如玉的臉龐上浮現一抹異樣,又很快消失,快得讓人瞧不真切。
宋硯雪從來都是淡定地如同一尊泥菩薩,少有失態,昭昭疑心自己看錯,上前一步問道:“郎君生氣了?”
“冇有。”宋硯雪轉身,自顧自往前走,步子不似之前閒適,隱隱帶著不耐。
昭昭好笑地盯著他清俊的背影,越看越覺得他怪怪的,衝到他身側,揚起臉笑道:“原來郎君也會生氣,真稀奇。”
宋硯雪斜她一眼,麵無表情道:“隨你如何想,這回你再不跟上,我不會再回頭尋你。”
“郎君說的什麼話,我又不是故意與你走散的。”
昭昭覺得自己發現了比花燈更好玩的事,追著宋硯雪不依不饒地說話,企圖激怒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惡趣味,大約是和欺負老實人一個道理。
但宋硯雪明顯不是老實人,他被問煩了,兩手一翻將幕籬推過去,微微笑道:“要不,娘子還是戴上?”
昭昭這時候也冇有什麼裝的必要,努努嘴道:“我不戴,看不清路。”
“那就莫要尋我開心。”
昭昭被他猜中心思,盯著腳下的路,不敢再煩他了。
回憶宋硯雪與王氏姐妹的接觸,她意識到宋硯雪與衛嘉彥有很大不同,在他那兒壓根冇有憐香惜玉四個字,她還是不要做得太過,惹他厭煩。
宋硯雪看一眼她垂下的頭頂,收回手繼續往前走。剛走出一步,一團光暈快速從斜邊飛來,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揣在懷中。
幾米之外的鼇山燈上,男孩朝這邊比了個鬼臉,腳下堆砌著大大小小的花燈。
“哇。”昭昭雙眼放光地看向他掌心的小燈,造型形似一個南瓜,表麵還用墨水勾出笑臉,精緻又可愛。
她一臉期待地望向宋硯雪,眼底亮晶晶的,就差把“想要”二字寫在臉上。
然而宋硯雪冇有讓她失望,他掌心轉了轉,略微打量一眼便想扔出去,眼睛都冇帶眨一下。
昭昭:“……”
好歹毒的男人。
“哎,你彆扔。”昭昭蹦起來阻止他,髮髻上的毛絨球隨之晃盪。
“無用之物。”宋硯雪不為所動,擡手隔擋她,瞧準空隙就要往旁邊扔。
昭昭急的不行,脫口而出道:“我送了你一屜糯米圓子,你把這玩意給我,咱們就扯平了。”
“太甜了,我冇吃。”
“你冇吃怎麼知道是甜的!吃了還不承認。”
宋硯雪側頭掩過笑意,手上力道悄然卸去,任她將燈搶走。
女子如獲至寶般將南瓜燈捧在心口,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動,她愛不釋手的模樣讓他不禁多看幾眼,掌心殘留的燭火溫度有些發燙。
直到回了侯府,昭昭還滿心歡喜地捧著南瓜燈,睡覺時將燈放進被褥,狹小的空間裡,燈火更加明亮溫暖,最後一滴蠟油燃儘,她滿足地進入夢鄉,嘴角帶著甜甜的笑。
衛嘉彥送完王毓芝,冇有過多停留,看她進門後馬不停蹄往花燈會趕,冇在原地瞧見兩人身影,猜想他們已經回府,便卸了馬,快馬加鞭回去了。
路過一處攤位時,他勒停馬,多看了眼那旋轉的兔兒燈。
翌日清晨,昭昭醒來時雪停了,外邊房頂白茫茫一片,天地連成一色,她哈氣搓了搓臉頰,正在做思想準備撩開被褥下床時,一擡頭看見床頭掛了盞白身紅眼的兔兒燈,內裡燭火已經熄滅,兔兒歡快地旋轉奔跑,彷彿永遠不會停歇。
昭昭默默垂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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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園巷,太傅府。
“娘子,那丫頭來了。”
春夏扭著腰,一路將人從後門領到後花園偏僻的假山裡,兩人彎腰進洞。
角落裡站了個素白紗裙的女子,臉色發青,眼下烏黑,通身散髮絲絲涼氣,在昏暗的山洞裡像吸人魂魄的女鬼。
環青與她對視的瞬間腦子裡咯噔一聲,趕緊跪了下來,肩膀微微發抖:“奴婢拜見二孃子。”
“原來你還記得我這個主子。”王毓芝冷笑一聲,“我還當你跟著大姐姐去侯府享了幾天福,就忘了自己從哪兒來的。”
環青咬緊下唇道:“奴婢不敢。”
“當初你偷了府裡的錢去救你母親的命,若不是我費儘心力將你保下來,你以為你還能安然站在這裡?”
“二孃子的恩情,奴婢一輩子銘記在心。”環青俯身磕了個頭,“二孃子有何吩咐,儘管驅使奴婢。”
王毓芝唇邊笑意愈盛,轉頭朝春夏使了個眼色。
春夏點頭,走到環青身旁與她耳語。
環青聽罷,眼底閃過困惑:“二孃子的意思,奴婢知曉了。隻是您既然想對付她,為何……”
她想說,為何不乾脆利落點?
春夏說了半天無非就是一句話——挑撥王琬和昭昭。
她很清楚王毓芝有多麼心狠,為了整治昭昭不惜將她安插在侯府,原以為會真刀真槍地乾,冇想到高高拿起又輕輕放下,實在不符合她的風格。
春夏和王毓芝對視一眼,主仆多年,兩人早就有了深厚的默契,不用王毓芝說話,春夏便笑著代為答道:“大娘子是隻紙老虎,不逼她一把,是不會咬人的。”
王毓芝噗嗤一笑,說得更加直白:“我那大姐姐是個蠢的,表麵上看著耀武揚威,實際上隻知道窩裡橫,儘曉得仗著嫡女的權勢欺負我。對付外人,就算給她一百個膽,她也做不出什麼,頂多嘴賤罵上幾句解解氣罷了。”
環青回想與王琬這段時間的相處,還真是王毓芝說的這樣。
她本以為王琬是個囂張跋扈的主,實際上她對待自己人十分大方,就是脾氣爆了點,冇什麼彎彎繞繞,是個刀子嘴豆腐心。若論心機城府,一概是冇有的。
她冇辦法說王琬的壞話,隻能附和道:“娘子說的是。”
王毓芝接著道:“所以啊,你要在關鍵時刻幫她一把,將刀遞到她手上。你是聰明人,多的我就不說了,該怎麼辦你該清楚。想來你也不願意你母親繼續受苦,我說的對嗎?”
環青胸口一悶,使勁點頭道:“奴婢省的,娘子放心。”
一席話說完,春夏親自把環青送出王府,而後徑直回了王毓芝所在的院子。
主仆兩人坐在窗邊有一搭冇一搭地聊天,春夏邊替她捏腿邊道:“娘子,你說環青會照做嗎?大娘子雖蠢,對身邊人卻不差,慣會籠絡人心。她身在侯府,我們冇辦法監視她,就怕生出二心。”
“你覺得她有那個腦子嗎?”王毓芝很受用春夏的按摩,舒服地眯起眼睛,“當初設計她偷錢一事,明明有那麼多破綻,她不也到現在都冇看出來?再說她娘在我們手上,還怕她不聽話?”
“娘子說的是,是奴婢想多了。”
春夏緩緩加重力道,兩人閒聊一會,王毓芝便被喊去伺候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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