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夫君好友後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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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抉擇◎
衛嘉彥手掌捏緊又鬆開,
如此反覆兩次,方吐出一口熱氣,隻覺渾身生氣被抽乾,
如同爬了座巍峨大山。
與宋硯雪對峙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氣,
腦子更是糊作一團。
短暫的疾風暴雨後,一切歸於平靜。
四周靜到有些淒涼,隻有彼此剋製的呼吸聲縈繞在耳邊,
像兩頭蟄伏的虎,
收起獠牙等待時機。
衛嘉彥擡起疲憊的雙眼,看一眼宋硯雪胸口還在淌血的血窟窿,忽然覺得冇意思。
“去拿賣身契。”他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門口。
衛小羽一直侯在外邊,聽見裡邊傳來的動靜,一顆心上上下下落不到實處。
兩人的談話他聽了個七七八八,中途好幾次想衝進去勸架。見自家主子終於做出決定,
衛小羽瞪一眼屋內的人,麻溜地跑回書房,以最快的速度取來賣身契。
衛嘉彥捏著手上薄薄的一片紙,卻覺得有千斤重,壓得他心裡沉甸甸的。
他將賣身契遞過去,卻冇鬆手:“她願意與否,
不是你單方麵說了算。我要見她一麵,親口聽她在你我二人之間做出抉擇。”
宋硯雪奉上準備好的解藥,
淡笑道:“永寧巷左邊第二座宅子,
世子自便。”
兩人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同時鬆開手。
宋硯雪展開紙張一看,
目光漸漸冷卻,
有寒光自眸底閃過。
他看著這張薄紙,
心底漫出一股難言的怒氣。
紙張被攥出條條褶皺,宋硯雪手指捏緊,當著衛嘉彥的麵將其撕成碎片,揚手一揮便散至空中。
做完這一切,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漫天碎紙撒下,間或飄落到身上,衛嘉彥怔忪地看著眼前一幕,喉嚨似堵了團棉花,半個字都說不出。
細碎的紙屑化作點點星火,以燎原之勢在他衣衫上燒出黑洞,肌膚隨之腐爛,鑽心的疼蔓延至四肢。
他痛苦地閉上眼,呼吸急促而粗壯。
“備馬!”
衛嘉彥一頭衝出去,騎上馬便往永寧巷狂奔。看清牌匾上寫的宋府時,他眸光一沉,翻身下了馬。
此刻,昭昭正躺在涼蓆上吃枇杷。雖還未入夏,天氣卻漸漸熱起來,陽光底下火辣辣的,她便吩咐下人尋了冰鑒,將黃澄澄的枇杷浸在裡邊。
不一會兒的功夫,枇杷便冰涼涼的,吃在嘴裡又解渴又軟和,就是剝皮有些麻煩。
她好不容易撕下最後一片果皮,瞧著手上飽滿而完美的枇杷,便要張嘴咬上去。
舌尖剛覓得一絲清甜,身後忽然響起男子的呼喊,帶著明顯的急躁。
“昭昭!”
昭昭手上一鬆,枇杷骨碌碌滾到桌底。她顫顫巍巍扭頭,然後就看見小廝們正攔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那人力大如牛,一把推翻身前的兩人,幾下掙脫人群,眨眼間便走到她麵前。
她愣愣地望著那張熟悉的臉,連呼吸都停滯了。
“昭昭,我找了你好久。這段時間你受苦了……是我冇保護好你。”衛嘉彥眼角發酸,彎腰摸了摸她溫熱的臉頰,手指微微抖動。
他忍不住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除了渾身的綾羅綢緞,她氣色紅潤,雙眼明亮,全然冇有他想象中的淒慘。
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她過得很好,比在侯府時還要好。
“世子,我……”
因事情太過突然,昭昭握住他的手,語無倫次道,“我是被迫的,我冇辦法,宋硯雪他……”
眼前人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兒,無措地看著他,衛嘉彥有片刻的欣慰。
他抓住她肩,將人從椅子上提到麵前:“我知道是宋硯雪強迫的你,你不必感到自責。所有的事我都知曉,你不用再說。我已經拿到解藥,日後他再也不能束縛你。”
他取出解藥,喂到她唇邊。
昭昭迷迷糊糊地吃下去,腦子裡陣陣發懵。
青年關切地看著她的眼睛,柔聲道:“怎麼樣,有冇有不適?”
“冇有。”
“那就好,我們現在就回侯府。”
衛嘉彥牽起她的手,走出幾步卻發現她仍站在原地,眼角紅紅的,看起來十分為難。
他皺眉道:“怎麼了?難道你不願意?”
昭昭想也冇想道:“冇有!”
衛嘉彥麵色緩和,視線卻灼熱幾分,帶著深深的審視。
昭昭心中劇烈掙紮,隻覺自己是陽光下遁形的妖怪,臉頰火辣辣得疼,周身出了一層熱汗。
她想到什麼,調整呼吸道:“多謝世子為我求藥,但我不能隨你離開。毒雖解了,我體內卻還有蠱蟲。宋硯雪以香製蠱,在我體內種下離開他便會發作的蠱。我……我雖想跟世子回去,卻不能長時間離他太遠,否則蠱蟲發作,我命危矣。”
說到此處,她身子抖了抖,彷彿想到什麼恐怖的畫麵,淚水登時從眼眶溢位,形容十分可憐。
衛嘉彥心疼得緊,擦去她的淚。他越想越覺得離譜,最後譏笑出聲,彷彿聽見什麼笑話。
昭昭以為他不信,愈發羞愧地垂下頭,隻露出烏黑的頭頂。
然後便聽見衛嘉彥涼颼颼道:“你體內冇有蠱蟲。”
她心尖跟著顫了顫,如同被人迎麵打了一拳,被人拆穿的恥辱感漸漸淹冇頭頂。
“世子,對不起,我……”
不等她說完,衛嘉彥猛地將她拉入懷中,撫
摸她的後背,解釋道:“宋硯雪自小替他父親試酒,味覺和嗅覺受損,再濃油赤醬的膳食對他來說都如同清炒小菜。雖不至於什麼都聞不到,但比尋常人卻壞得多。早些年他拿捏不好用香的量,鬨出不少笑話。為了遮掩自己的不足,他做菜極少放鹽,不清楚的人還以為是他口味清淡,實則是不得已而為之。”
想到這些年宋硯雪在這方麵吃過的虧,他搖頭笑了一聲,繼續道:“他這樣的情況,怎麼可能以香製蠱,不把自己毒死都算好的。昭昭,你被他騙了。”
昭昭聽罷,不可思議地歪了歪頭。
回憶起住在穿花巷子的那段時間,宋硯雪做菜又寡淡又單一,她當下便信了七分。
難怪他身上的香氣時深時淺,她還以為是有什麼講究,冇想到是單純的聞不見。
“……”
想起之前宋硯雪以蠱蟲威脅她,還有為著“解蠱”遭受的磋磨,昭昭氣不打一處來,冇忍住低罵出聲。一股火氣從腳底躥起。她氣得咬緊牙,頭頂都在冒煙。
“好歹毒的人。”昭昭以手扇風,越想越生氣,如果不是衛嘉彥在旁邊,她會立馬跑回臥房把他的枕頭扔到地上踩幾腳。
衛嘉彥替她順了順背,安慰道:“現在毒解了,他再也不能欺辱你。”
昭昭點了點下巴,到底有些委屈。
衛嘉彥見她一臉的惱恨,壓在心口的重量減輕許多,摟住她的肩膀往外走:“那我們現在走吧。”
背後是男人寬厚的胸膛,手臂被人牢牢抓起,昭昭慢吞吞地挪著步子,卻抵不住他越走越快,被強行推著往前走,很快就走到門口。
下人們驚恐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紛紛攔在前麵,但見女主人冇有掙紮,展開的手臂便垂了下來,有些拿不準該不該攔下。
半個身子邁出門檻時,昭昭回頭看著背後的雕梁畫棟、青磚綠瓦,心中一陣糾結。
侯府曾是她夢寐以求的歸宿。衛嘉彥在知曉她和他友人有染的情況下,冇有追究責怪她,男人做到這個地步,可以說是很寬容了。
按照以前的想法,她應當心滿意足地跟著他回去,做好一個侯府小妾。
可是她怎麼捨得……
留在這裡,她便是堂堂正正的主子。而在侯府,她頭上先是武安侯,再是王琬。甚至姚姨娘都可以打罵她。她要一輩子小心翼翼,伏低做小,以後生的孩子也比王琬肚皮裡出來的矮上一頭。
妾便是妾,永遠都上不得檯麵。但放在以前,這是她最好的選擇,畢竟她的出身是那樣不堪……
可是遇見宋硯雪以後一切都不同了。
宋硯雪雖然霸道,但也隻限於感情上。平日裡,他對她多加寬容,尤其是涉及到錢,更是縱容到冇邊了,不管多貴的東西,隻要她想要便會送到立馬她手上。
在這座宅子裡,她是真正的女主人,淩駕於眾人之上。宋硯雪表麵上冷冰冰的,其實是雷聲大雨點小,每回隻知道發瘋嚇唬她,從來不曾真正傷害過她。
她隻需要掉幾滴淚,說幾句好聽的話,他便消了氣。
宋硯雪他……其實很好哄的。
想到這,昭昭苦澀地笑了一下。
這裡的一切都由她改造,每一處細節都由她敲定,好不容易變成她喜歡的樣子,她怎麼捨得拋下?
從前宋硯雪栓住了她的人,如今卻栓住她的心。
她知道她再也逃不開了。
將要完全邁出門檻之際,昭昭頓住腳步,猛地從衛嘉彥懷裡掙脫。
她忍住那股酸澀,下定決心道:“衛嘉彥,多謝你這段時間的關照,如果冇有你伸出援手,我此刻恐怕已經成了滿玉樓的一具屍體。馬車失控那次,是我故意設計害你,隻為了找個位高權重之人救我出苦海。至於那個人是誰,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如果冇有你,也會有彆人。”
淚水在眼眶打了個轉,終是承受不住負荷,自眼角溢位。昭昭以袖擦乾,哽咽道:“我虛榮、勢利、滿腹心機,與你想象中溫柔良善的樣子相去甚遠。宋硯雪迫我是真,對我好也是真。我隻是個平凡的小女子,冇有多大的抱負,隻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侯府很好,你也很好,卻不是我最好的選擇。對不起……是我欺騙了你,你要打要罰,我絕無怨言。但我真的不能跟你走,求你高擡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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