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撿個俏羅刹,誰碰一下試試 第84章 第一次交鋒
孟平感覺自己的手腕快要斷了。
雷豹那隻手,像一把燒紅的鐵鉗,每一根手指都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死死地箍在他的腕骨上。
劇痛讓孟平的臉漲得通紅,額角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他想掙脫,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對方的力量,根本不是他這種機關乾部能抗衡的。
羞辱。
憤怒。
兩種情緒在他胸中交織、衝撞,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儘。
但他最終還是強行壓了下去。
他不是雷豹這種隻會用拳頭說話的莽夫。他是帶著組織的任命來的,他有比蠻力更強大的武器——程式和紀律。
“放手。”
孟平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他的聲音因為壓抑著怒火而有些嘶啞,但眼神卻變得冰冷而堅定。
雷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煙草熏黃的牙,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未減。
“孟指導員,我們這兒的規矩,就是聽林副營長的。你要是想在這兒待下去,最好先學學規矩。”
這話裡的威脅,不加任何掩飾。
孟平深吸一口氣,不再試圖掙紮,反而讓自己的身體放鬆下來。
他直視著雷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雷豹營長,我再說一遍,放手。否則,我會將你此刻的行為,定性為‘暴力抗拒上級指導員工作’,並如實上報軍區。”
他搬出了軍區。
這是他唯一的依仗。
雷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是個兵痞,天不怕地不怕,但“軍區”這兩個字,還是有分量的。
就在他遲疑的瞬間,已經走到帳篷門口的林棟,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
“雷豹,放開他。”
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雷豹像是聽到了聖旨,手上的力道瞬間消失。他鬆開手,還順勢在自己油膩的褲子上擦了擦,彷彿剛才摸了什麼臟東西。
孟平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那上麵已經留下了一圈深紅色的指印。
他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腕,沒有再去看雷豹,而是將目光鎖定在林棟的背影上。
這個人,纔是關鍵。
隻要把他壓下去,這個烏煙瘴氣的3033營,才能回到正軌。
“林副營長,請留步。”
孟平的聲音恢複了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種公事公辦的腔調。
“作為新到任的營隊指導員,我認為有必要立刻召開一次全營乾部會議。”
“我需要瞭解營隊目前的思想狀況,並傳達軍區最新的政治學習精神。根據規定,營長和副營長,必須參加。”
他把“必須”兩個字咬得很重。
這是陽謀。
是利用組織的程式來壓製你。你林棟再厲害,總不能公然違抗軍令,連會都不開。
隻要你坐到了會議桌前,那就是我的主場。我有無數的理論和檔案,能把你這種“個人英雄主義”的歪風邪氣,批得體無完膚。
雷豹聽了,不屑地撇了撇嘴。
開會?
跟這群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兵痞開會?講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不是對牛彈琴嗎?
他看向林棟,想看他怎麼應對。
林棟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他看了一眼孟平,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可以。”
一個詞,簡單乾脆。
孟平心中一喜,他以為林棟是怕了,是屈服於組織的紀律了。
“好,那就現在開始。”他立刻介麵,生怕林棟反悔,“會議地點,就在你的帳篷裡。”
他要當著所有乾部的麵,就在你林棟的地盤上,徹底扳回這一局。
……
十分鐘後。
林棟那個簡陋的指揮帳篷裡,擠滿了人。
一張破舊的行軍桌擺在中央,林棟坐在主位,雷豹大馬金刀地坐在他旁邊。
下手的位置,坐著七八個排長、班長。
這些人大多是老兵油子,一個個坐沒坐相,有的在摳指甲,有的在打哈欠,臉上都寫滿了不耐煩。
孟平站在桌子的另一頭,他從自己嶄新的公文包裡,拿出一遝厚厚的、寫滿了字的稿紙。
他清了清嗓子,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他不再是那個被當眾羞辱的年輕乾部,而是一個準備傳經佈道的思想導師。
“同誌們!”
他一開口,就是標準的會議腔調。
“今天,我們召開這次緊急乾部會議,主要是為了糾正目前營隊中存在的一些嚴重問題!”
“我們是一支什麼樣的隊伍?我們是人民的軍隊,是革命的隊伍!我們的核心是什麼?是思想!是政治覺悟!”
孟平的聲音慷慨激昂,在不大的帳篷裡回蕩。
“但是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的是毫無紀律的鬥毆,是落後的兵痞作風,是隻講拳頭不講思想的錯誤傾向!這是非常危險的!”
“軍事過硬固然重要,但如果思想的陣地失守了,那我們和那些隻知道打打殺殺的軍閥、土匪,又有什麼區彆?”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林棟。
他希望看到林棟臉上出現哪怕一絲一毫的動搖或不安。
但他失望了。
林棟靠在椅子上,雙眼微閉,呼吸平穩,像是在閉目養神,又像是已經睡著了。
彷彿孟平這一番長篇大論,不過是帳篷外的幾聲蟬鳴。
而他旁邊的雷豹,更是直接。
他掏了掏耳朵,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索性趴在了桌子上,腦袋枕著自己的胳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底下的那些排長班長,更是東倒西歪,神遊天外。
孟平感覺自己像一個在對一群木頭演說的傻子。
他準備了一整晚的理論武器,那些足以在軍區政治部會議上贏得滿堂喝彩的犀利言辭,在這裡,卻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
不,比打在棉花上更難受。
是徹底的,無視。
一股怒火,再次從他心底升起,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
他猛地一拍桌子。
“砰!”
這聲巨響,總算讓那些昏昏欲睡的乾部們驚醒了一下。
雷豹也抬起了頭,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林副營長!”
孟平的忍耐到達了極限,他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將矛頭對準了那個閉著眼睛的男人。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尖銳。
“我剛才說的這些,你都聽到了嗎?對於營隊目前‘重軍事、輕政治’的錯誤傾向,你作為主要負責人之一,有什麼看法?”
他死死地盯著林棟,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要逼他開口,逼他表態。
隻要林棟開口反駁,他就有無數的話等著他。
整個帳篷,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棟身上。
連雷豹都坐直了身體,他知道,真正的好戲要開始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林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裡沒有一絲剛睡醒的迷茫,清澈而平靜,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他沒有看孟平,而是掃視了一圈在座的那些乾部。
然後,他開口了。
他說的,不是什麼革命理論,也不是什麼軍事思想。
他說的是:
“天黑前,西邊山坳有雨,巡邏隊需要帶雨具。”
一句話,輕飄飄的,沒有任何情緒。
說完,他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散會。”
兩個字,宣佈了這場會議的死刑。
他邁開步子,直接朝帳篷外走去,從始至終,沒有再給孟平一個眼神。
整個帳篷裡,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是什麼操作?
孟平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準備好的所有後續攻擊,所有唇槍舌劍,都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給堵死在了喉嚨裡。
他就像一個蓄滿了力,準備打出一套組合拳的拳擊手,結果對手直接轉身下台了。
那種憋屈,讓他幾乎要吐血。
“等等!會議還沒結束!我……”孟平反應過來,急忙喊道。
可林棟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咳,那個……孟指導員啊,”雷豹站了起來,一拍大腿,
“哎呀,你看看,林副營長提醒我了,我得趕緊去安排雨具的事兒。這要是巡邏隊被淋成落湯雞,可是戰鬥力要受損的。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啊!”
說完,他朝孟平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然後腳底抹油,飛快地溜出了帳篷。
其他的排長班長見狀,也紛紛站了起來。
“指導員,我得去檢查崗哨了。”
“指導員,我肚子疼,去趟茅房。”
“指導員再見!”
轉眼之間,原本擁擠的帳篷裡,就隻剩下了孟平一個人。
他獨自站在那裡,手裡還捏著那份厚厚的發言稿。
帳篷外的喧囂聲,訓練的吼叫聲,清晰地傳了進來,反襯得帳篷內的寂靜,更加令人窒息。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明白了。
在這個地方,他引以為傲的理論、程式、身份,全都是個笑話。
林棟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不用道理跟你辯論,他直接用行動告訴你,這裡誰說了算。
對付這種人,常規的手段,根本沒用。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傍晚時分,西邊的天空,毫無征兆地陰沉下來。
黑壓壓的烏雲,像是打翻的墨汁,迅速籠罩了整個山坳。
“嘩啦啦——”
豆大的雨點,沒有任何前奏,傾盆而下。
正在營地裡收拾東西的士兵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淋了個措手不及,紛紛抱頭鼠竄,尋找躲雨的地方。
半個小時後,派往西邊山坳巡邏的一支小隊,踩著泥濘,回到了營地。
他們身上,都披著軍綠色的雨衣。
雖然褲腿和鞋子都沾滿了泥水,但身上的軍裝,基本還是乾的。
帶隊的班長一進營地,就大聲嚷嚷起來。
“我操!真他孃的神了!林副營長是怎麼知道要下雨的?這雨說來就來,要是沒這雨衣,咱們非得在山裡淋成孫子不可!”
“可不是嘛!出發前我還嫌帶著雨衣是累贅,現在看,沒這玩意兒是真要了命!”
“林副營長,那真是神人啊!”
他們的對話,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士兵的耳朵裡。
那些正在抱怨被雨淋濕的士兵,都停下了嘴。
他們看向那些安然無恙的巡邏隊員,眼神裡充滿了羨慕。
然後,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個總是麵無表情的副營長。
在這種地方,能帶他們打勝仗,能讓他們吃飽飯,甚至能預知天氣,避免他們受罪的領導,纔是他們真正需要的。
至於那個新來的,隻會動嘴皮子的指導員?
誰在乎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