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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著說話不腰疼 第150章 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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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二爺爺陳皮,看著我七姑母,和麥冬說話,說得相當投機,便笑著說:“麥冬,你和我家紫蘇,說話說得這麼投機,你有沒有想過,娶我們家的七妹子紫蘇,做堂客?”

我七姑母翻個白眼,身子一轉,說:“二叔哎,你講的麼子話咯。人家麥冬,怎麼會看得上我咯。”

麥冬自從娘肚子裡出世十二年來,還沒有考慮過娶堂客的事,臉上笑出兩個迷死人的酒窩,說:“我這麼小,娶堂客乾什麼?”

我二爺爺說:“你早點娶過堂客,下雨天,有人幫你紮起褲腳;你流鼻涕時,有人幫你撮掉,擦乾淨;你無聊的時候,有人和走對角棋,拋石子,踢雞毛鍵子。”

麥冬拍著手板叫道:“好啊,好啊,當真太好了!”麥冬去扯紫蘇的手,說:“紫蘇姐姐,你答應我,做我的堂客,就這樣子定了,好不好?”

我七姑母吐出舌頭,說:“呸呸呸呸呸呸,呸你麥冬個嚏!”

“麥冬,你去喊你蘇木哥哥回來。”我大爺爺說:“我想問一下,他家裡,要不要酒麴子?”

南金塘就在蘇木家地坪下邊,不足八十米。麥冬站在地坪裡,扯著嗓子喊:

“伯伯,姨媽,蘇木哥哥,你們家裡來客人了!”

聽到喊聲,蘇木的母親對蘇木的父親說:“前幾天,曾家排上的曾大老帽,說西陽塅裡的添章屋場的二外婆家裡,有個叫夏枯姑娘,隻講長得漂亮,人又勤快,莫非是察人家的人,來了?”

“可能是吧。”蘇木的父親說:“既然是女方的人,私下裡察人間,我們不要點破,好好招呼便是。”

一家三口人,把南金塘的黑泥巴,挑到塘堤下的水田裡去,一來是塘泥多少有點肥分,可以當一季稻的肥料用,二來把泥巴挑了,南金塘可以多盛一點水,好養魚。

三個人都是赤著腳板乾活,一雙腿,都凍得通紅。母親和父親先洗了腳,趿上放在塘堤的舊鞋子,父親背著二條鉤索扁擔,一把寬扒子,母親提著小木桶,小木桶裡,裝著從塘泥裡挖出來的泥鰍魚,黃鱔子,石螺絲,大大小小的河蚌。

蘇木撿了一根梽木棒,將兩擔箢箕子上的泥巴,敲掉,再放在水裡,一個箢箕又一個箢箕,放肆聳動十幾下,洗乾淨,反放到塘堤上,濾乾水。

所謂的察人家,是我們西陽塅裡,一種傳統的婚姻考察的方式。女方的家長,暗地下,找個藉口,跑到男方去,無非就是提前看看男方的家庭情況,未來的女婿,長得怎麼樣,誠不誠實,勤不勤勞。

察人家,無論男方到女方家裡去,或者是女方到男方家裡去,去的人,必須是聰明人,會見風使舵,口齒伶俐;找的藉口,必須恰當。

七年前,我的鄰居伯父辛夷,父母早死了,請滑石痞子去幫忙,察看人家。

滑石痞子向來是個樂和鬼,最喜歡惡作劇,於是帶著一擔高椅箢箕子,找的藉口,說是買架子豬。

茵陳的哥哥平頭哥,一聽這個藉口,頓時,屁眼裡冒出三線火,揚起拳頭,就要打辛夷。

辛費說:“平頭哥,你無緣無故,憑什麼打人呢?”

平頭哥恨恨不已,說:“你分明是來看堂客,卻說是買架子豬,把我們一家人,都當成一窩豬看了,該不該打?”

未來的女婿,由媒人帶著,或者由做孃的陪伴,到女方家裡去考察,叫作打對麵。隻有打完對麵,男女雙方都同意,下一個程式,就是訂婚。訂婚之後,男方定好拜堂的日子,由媒人帶著女婿,送上禮物,叫送日子,之後纔是拜堂成親。

蘇木的父親先進屋,見到我二爺爺,笑麵迎風,說:“哎呀咧,是二外婆你老人家呀,來收魚苗子錢吧?”

我二爺爺說:“西陽塅裡的老規矩,魚苗子錢,要到大年三十夜之前,纔能夠收取的。現在是空閒歲月,我背著一袋酒麴子,出來賒放。老弟,你的兒子多大了?要不要買一點酒麴子,釀一鍋酒,以後訂婚好用呢?”

蘇木的父親說:“二外婆哎,我們都是老熟人。你曉得的,我家的蘇木,老實本分,誰家的女子,會看得上啊?”

我二爺爺說:“麥冬,你過來。”

待到麥冬走過來,我二爺爺撫摸著麥冬的頭,笑著問蘇木的父親:“你看看,這個麥冬,和我家的紫蘇,好像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呢。”

蘇木的母親,眉頭眼角都是笑,說:“麥冬,你還不回去,喊你的爺娘,捉一隻菊花雞婆過來,宰了,拌上嫩子薑,紅辣椒,好好地招待你嶽老子?”

麥冬聽了姨媽的話,飛快地往家裡跑去。我二爺爺笑著喊道:“毛腳女婿,你慢點跑咯,免得摔一跤,到你爺娘麵前,哭鼻子咯。”

麥冬的家,距蘇木的家,還不足一裡路。麥冬的家,和蘇木的家,原來共用一個堂屋。如今各自兒子都已長大,蘇木的父親,纔到南金塘上麵的山坡上,新建了四間住房。

蘇木趿著布鞋子回來,我二爺爺說:“蘇木,這麼冷的天,彆的人,都在家裡,抱著膝蓋骨,烤著火。你們一家三口赤著腳,卻在挑泥巴,當真不怕冷麼?”

見到麥冬,就等於見過蘇木。或者說蘇木的童年,和現在的麥冬,長得一模一樣;又或者說,蘇木現在的樣子,麥冬的青年,就是這個樣子。一說話,兩個淺淺的酒窩,當真迷人。

蘇木說:“伯伯,窮苦人家,不多勞動的話,哪來的糧食,填肚子啊。”

我二爺爺說:“蘇木,你是個實實在在的人,誠誠懇懇的人,不曉得哪個女子嫁給你,享不儘的福呢。”

一會兒,麥冬的父母奔過來,手中果真提著拚命亂叫的菊花雞公子。麥冬的孃老子,天遠就叫道:“當真是天降下來的大喜事!親家翁,你的女兒紫蘇躲到哪裡去了?讓我好好瞧瞧未來的兒媳婦。”

我七姑母紫蘇,羞得躲到蘇木屋後的毛栗子樹山是,被麥冬看見了,麥冬說:“娘,娘,紫蘇姐姐,躲在屋後的山裡。”

麥冬母親說:“你們兩個人,去摘一袋毛栗子回來,讓紫蘇帶回去,嘗嘗鮮吧。”

虎頭虎腦的麥冬,不敢爬樹,我七姑母的膽子,比雷公還大,像個猴子,幾下,爬到一株高大的毛栗子樹上,叫道:“麥冬,麥冬哎,你去尋根竹蒿來,遞給我,我把毛栗子捅下來。”

房邊的毛栗子樹上,結著一個巨大的馬蜂子窩。麥冬把竹蒿遞給紫蘇,連忙說:“紫蘇姐姐,樹上的馬蜂子窩,你千萬不要去捅呀。”

紫蘇在樹上說:“麥冬,你今天,捅了一個天大的馬蜂子窩,弄得我紫蘇,羞都羞死了!”

麥冬不住地撓著頭,問:“紫蘇姐姐,我什麼時候,捅了一個天大的馬蜂窩?我怎麼不曉得呢?”

“哼哼,你不曉得,當真是個木腦殼!”我七姑母有點生氣地說:“你為什麼答應我二叔,做他的毛腳女婿?”

“做二叔的毛腳女婿,不好嗎?紫蘇姐姐,如果你不高興,我和二叔去說,我不做毛腳女婿了。”

我七姑母更加氣憤,使勁地捅著毛栗子樹,細細的毛栗子果,像雨點一樣,落在麥冬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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