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說話不腰疼 第239章 身負萬貫的乞丐(6)
獨活以為這個瘦不拉幾的老頭,不過是一個以出家人的名義,在清隱寺暫住的性情中人,而不是那些假惺惺的偽善人。
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獨活早早起來,準備向老頭辭行。老頭還斜躺在床上,說:“小夥子,你打斷我的美夢了。我曉得你想辭行,是不是?你不要和我玩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來,就是來,不要說什麼緣份;走,就是走,不要說什麼再見。人海茫茫,戰火紛飛,下一次,誰會曉得,誰與誰在哪個地方再見?即使再見,誰還會認得一麵之緣的誰?你走就是了。”
獨活心生認為,這個老頭,簡直像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事事、處處與父母對著對的叛逆子。獨活心情大好,背上小背簍,嗬嗬大笑一聲,出了山門。
屈指算來,獨活花半個月的時間,纔到蓮花。馬上就要進入茨坪,如果不想出任何差錯的話,隻有走永新縣與安仁縣之間大山下麵的路,才最安全的。
早餐沒有著落,中午也沒有著落,到了正午,獨活早已餓得兩眼發昏。獨活四處張望,中秋時節,山裡的野果子,應該熟了。
真巧,三百米的地方,還真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樹。獨活走過去,柿子樹上,熟透的柿子,早已摘掉,隻剩下十幾個青柿子,在誘惑路人。
獨活選中一道土坎,坐在地上,解下小背簍。柿子樹長在山坡上邊,與山路隔著一條雨水衝刷出來的水溝。
獨活左看右看,選擇一個水溝最窄的地方,跳過去。好險,山上鬆樹上落下來鬆毛針,太滑溜,獨活站不穩,直接往溝裡滑下去。
左手慌忙扯住梽木條,獨活才停止下墜。
柿子樹太高,樹皮太滑,隻有單憑一隻左手的獨活,不可能爬上去柿子樹。左手撿了幾個石子,胡亂地打柿子,附近的石子快打光了,柿子沒打下一個。
哎喲,前麵的鬆樹上,不是擱著一根長竹篙嗎,顯然柿子樹的主人,原先打柿子用過。獨活提起竹籬,朝柿子戳去。
戳中一個,正好落在鞋子上,獨活將杮子在衣襟上,擦了兩三下,兩隻就吞下肚子。
哎喲,這柿子,這麼澀,快把獨活的舌頭澀麻痹了。
“喂!喂!喂!你是誰?為什麼偷我家的柿子?”突然間,一個黑臉大漢子,從鬆樹林裡奔過來,朝獨活大吼大叫。
“一個路過叫花子,餓了,摘了一個柿子吃了。對不起,老表。”
“事事如意的柿子,是你這個下等叫花子,隨便可以吃的。”黑臉大漢說:“你必須賠我柿子錢。”
“一個柿子,你要多少錢?”
“十塊錢。”
“一個青柿子,要十塊錢?十塊錢,可以買一百斤紅柿子。老表,你想搶錢?”獨活不是一個怕人的角色,你出半斤,我對你八兩。
“問題是,你是偷,我要你賠得錢,當然要多一點。”
“有本事的話,你來拿!”
黑臉大漢一看山路的小背簍,跳過水溝,說:“臭叫花子,我看你的背簍裡,有什麼值錢的貨。”
值錢的貨?獨活的小背簍裡,裝的是金子呀。獨活曉得,萬一被黑臉大漢,搜去那十兩黃金,那就麻煩大了。
“哎喲?你這身國民黨的軍裝,哪裡來的。”
“我當過國民黨的壯丁。”
“啊喲,你那衣服,怎麼這樣臭?”
“衣服裡邊,是我一位兄弟的屍骨。”
“誰相信你的鬼話?”
獨活躍起一條右腿,朝黑臉漢子踢過去。黑臉漢子猝不及防,一個軲轆,滾到山路下邊的苦蕎麥子土裡。
“哎喲!你竟敢對我動手動腳?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黑臉大漢爬到山路上,捋起衣袖子,準備動手。
獨活的腿上功夫,果然了得,黑臉漢子又被踢到苦蕎麥子土裡。
黑臉漢子說:“我四肢健全,絕不相信打不過一隻胳膊的人。”
獨活說:“要不,你再試試?”
黑臉漢子說:“試試就試試。”
試的結果,毫無懸念,依然是滾到山路下的苦蕎麥子土裡。
“還要試嗎?”
“不要試了。”黑臉漢子認輸:“我打不過你,我不怨你,隻怪我的父母,當時下少了本錢。”
獨活又走了十多裡路,忽然看到一群軍人,前麵的人,好像是車前。獨活喊:
“車前哥,車前哥,你等等我!”
“獨活,你一個人,怎麼在這裡?”
“車前哥,我在南昌隱蔽戰線二年,現在,回歸隊伍。”
“獨活,我們急著去安仁,扼住桂係進犯之敵,我必須走了。”
“車前哥,我問兩句話。第一句話,剪秋怎麼樣了?第二句話,赤芍在哪裡?”
車前黯然說:“黎川失守,剪秋被開除黨籍了。如果不是赤芍相救,剪秋差一點被京墨槍斃了。”
“怎麼會這樣?”
“還不是左傾冒險主義闖的禍?一個難守易攻的黎川城,敵人有七百人之多,剪秋僅僅七十多個人,大部分是傷病員,怎麼守得住?我再跟你囉嗦了,你快點去瑞金吧。”
到瑞金,還有三百多裡路,不過,到了蘇區的範圍內,獨活不要那麼緊張了,可以放放心心走大路。
小路彎彎,大路筆直。蘇區的人,都是一張笑嗬嗬的臉,獨活看到笑臉的人,心裡格外舒暢,沒到功夫,便到了瑞金的沙洲壩。
一棟土磚砌的大宅子,西門有一棟一層的長房子,南門一棟兩層樓的房子。兩層樓的白石灰牆上,寫著“粉碎敵人第四次大圍剿”的標語。
獨活聽到院子裡,許多人聚到一起,說著話。一名警衛攔住獨活,問:“你是什麼人,要乾什麼?”
獨活說:“我是一名紅軍戰士,叫獨活,在南昌城裡搞地下工作,根據組織安排,返回根據地。一路上,風險重重,隻得化裝成乞丐。我有重要任務,向赤芍同誌彙報。”
警衛說:“那你稍等一下。”
赤芍手中夾著煙頭,踱出來,說:“哎喲,你不是剪秋帶過來的龍城縣老鄉獨活嗎?我記得,你在第三次攻打永新縣城的時候,斷了一條胳膊,我還鼓勵你,你將來,肯定會做個獨臂將軍。”
“在上海隱蔽戰線的黨參同誌,吩咐我把他弄來的十兩黃金,必須親手交給您。”
“獨活,你這個人,當真是赤膽忠心。”赤芍拍著獨活的肩膀,說:“警衛,你帶著獨活,去找紹箕同誌。”
紹箕解開獨活臭氣熏天的臟衣服,太陽光下,被水衝洗過的十兩黃金,放著閃閃的光芒。紹箕說:“獨活,當真辛苦你了!一路上,可曾遇到什麼風險?”
“大風險沒有,小風險有一個。路過樟樹縣時,借宿在老表的稻草堆裡,被毒蛇咬了一口,差點丟了性命。首長,我還有一個迫切要求,對你說。”
“你說。”
“我兩餐沒有吃飯,餓得前胸貼著後背了。你這裡,有沒有紅米飯南瓜湯,讓我填足肚子?”
“有,有呢!獨活,我親自給你去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