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說話不腰疼 第252章 剪秋三渡湘江(4)
果不其然,周渾元部隊的六零炮,再一次像雨點一樣,落在剪秋的陣地上。
半個小時之後,大約是炮彈打完了,周渾元才停止攻擊。不過,周渾元的步兵營,沒有像往常一樣,發起衝鋒。
困在被戰火交織的繭房裡,剪秋格外焦躁不安。雖然周渾元的隊伍,雖被打死了近千人,但剪秋自己的部隊,損失也特彆大,一千多人的隊伍,隻剩下六百多人了。
赤芍的大部隊,正在湘江邊上,與何鍵的部隊激戰。剪秋估計,一時半會,自己難得離開這裡。
我二伯父瞿麥曉得,剪秋這個人,有膽有識,始終堅持,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去年九月二十八日,剪秋帶著七十多個人,守在江西的黎川城,而進攻黎川的敵人,有千人之多。剪秋當時說:“撤!”
剪秋這次撤軍,被京墨抓住了把柄,京墨一把手槍,抵住剪秋的腦門,非要斃了他。剪秋眉頭都不皺,說:“有種的,你就開槍!我若是喊了半個不字,我就是你養的!”
君遷一看形勢不妙,一路狂奔,奔到水稻田裡。赤芍正在幫一位江西老表割紅米冬季稻。君遷說:“赤芍,赤芍,你快去救剪秋!你去慢了,剪秋就成了京墨槍下之鬼!”
赤芍推開京墨的手槍,問:“你們憑什麼,要殺剪秋師長?”
京墨說:“剪秋丟了黎川城,是某明路線的執行人!”
“什麼某明路線?”赤芍說:“明人不講暗話,君子不欺暗室,你乾脆說,是赤芍路線罷了。”
剪秋的命是留下了,京墨給剪秋的處分也不輕,開除黨籍,判刑五年。
當時,我二伯父瞿麥,還有車前,菖蒲,遠誌,枳實,川柏,都是憤憤不平。川柏年青氣盛,說:“講當真的話,該判刑的,是京墨!”
依剪秋的個性,若是不追上去,把周渾元這個老王八,打個落花流水,心頭不解恨呢。
守在湘江東岸,打了三天三夜,車前過來報告說:“我們與大部隊失去聯係了!”
這個訊息,不啻於五雷轟頂。剪秋把瞿麥、車前、菖蒲、枳實、川柏喊過來,嚴肅地說:“我們的四周,都是周渾元的部隊,廣西民團的部隊,湖南道縣的民團,江華縣的民團,把我們圍得像鐵桶一樣。我們僅剩的六百多將士,不得不孤軍奮戰,尋求突圍。你們說,我們往哪裡走?”
湘江渺渺,群山茫茫。
車前手下的王營長說:“師長,我們唯一的道路,就是翻越二千米高寶蓋山!”
剪秋問:“王營長,我記得你,你以前是張輝瓚的手下吧?”
王營長說:“正是。”
剪秋又問:“王營長,什麼時候,你學會了遊擊戰術?”
王營長苦笑著說:“遊擊戰術,我還沒有學會。但我曉得,行軍打仗,怕的不是豬一樣的隊友,怕的是豬一樣的司令張輝瓚。”
剪秋大揮一手:“就依王營長之見,翻越寶蓋山!”
瑤族人的傳說中,寶蓋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剪秋的人馬,一大早吃過飯,沿著羊腸小道,爬到五百多米高的山腰上。剪秋舉起望遠鏡一看,自己原來的駐紮的戰場上,全是周渾元的部隊,朝著寶蓋山,胡亂開著槍。
剪秋心裡清楚,退回原地方,是不可能了。
一位包著頭巾、滿臉皺紋的老漢,站在亂石板鋪的山道上,一隻手搭在剪秋的肩膀上,一隻手端著一碗米酒,遞到剪秋的唇邊,大聲說:
“吼著羅!”
剪秋雙手接過碗,將碗中的米酒,一飲而儘,說:“窮東吼,窮東吼卻!”
滿臉皺紋的老漢說:“我是個年輕人,今年才八十七歲。尊貴的客人,你必須飲我三杯茶油,我才放你走。”
剪秋曉得,過山瑤族,是一個長壽的民族。九十多歲,一百多歲的人,比比皆是。更有年長者,一百二十多歲,一百三十多歲,亦不足為奇。
剪秋端著茶油,走到過山瑤祖先盤瓠和帝嚳之女三公主的畫像前,深深施了一禮,才一口飲下茶油。
剪秋在恭城燒過木炭,曉得瑤族人的習俗,第一杯茶油,是主人表示歡迎和敬意;第二杯茶油,表示加深交流和友誼;第三杯茶油,表示送彆和祝福。
八十七歲而自稱年輕人的瑤族老人,姓鳳,叫鳳坤來。鳳老喊來十多個五六十歲的男人,說:“小夥子們,我們是神農氏和扁鵲的後人,幫受傷的紅軍戰士,醫治創傷,是祖先告誡我們的義務。”
剪秋對於藥理知識,自認略知一二。但鳳坤來老先生和他的小夥子們,采用近百種草藥,用白布包著,用木錘子錘成綠色的漿糊狀,敷在傷口上。剪秋隻認得骨碎補,扛扳歸,金銀花,三七,這四種草藥。
鳳坤來說:“大兄弟,我實話告訴你,你手下那二十多個傷兵,是不可能渡過湘江的,乾脆,你把他們留在我們這裡,等他們的傷好了,再回部隊吧。”
“老哥哥,你當真是大仁大義的君子!”
“不不不!我們祖先留下來的傳統,我們就應該遵守。”
剪秋辭行的時候,鳳坤來說:“過寶蓋山,走鳳凰嘴,你們是不能亂走的。”
“為什麼?”剪秋問。
“我們過山瑤居住的地方,唯恐山不高峻,林不茂盛。我們在野獸經過的地方,下了夾野獸的鐵夾子,平常人,是看不出來的。萬一踩中獸夾子,成年人的小腿骨頭,一夾就斷了。”
剪秋說:“有動鳳老兄帶路。”
鳳坤來說:“我們瑤族的習俗,過分的客套就是虛偽、推諉和不尊重我們。既然你們經過這裡,我們責無旁貸,必須為你們帶路。”
爬到下午二點,剪秋的隊伍,才爬到寶蓋山頂上。山頂上樹林裡,草叢中,積雪並未融化。
鳳坤來老人,走起山路來,當真比猴子還靈巧,剪秋這個五十歲的人,自歎不如。
出過一身大汗之後,冷嗖嗖的山風一吹,戰士們頓時感到寒氣逼人。
鳳坤來說:“當年,我們的祖先,跟著太平天國的北王韋昌輝,就是從這個山頂上,往東走,從鳳凰嘴那條路走下去,渡過湘江的。”
剪秋問:“鳳老哥,鳳凰嘴下,湘江有沒有淺水灘?”
“淺水灘是有的,但最淺的水,也有齊腰深呢,而且,水流湍急,容易把人捲入漩渦。”鳳坤來說:“我們平時過河,先選幾個水性好一點的人,遊過去,將繩子係在河對岸的大葉柳樹上,其他的人,沿著繩子,涉水過河。”
“謝謝了,鳳老哥。”
俗話說,上山客容易下山難,何況,山路上積雪未化。剪秋曉得,山腳下的氣溫,比山頂上的氣溫,相對要高一點。剪秋準備在鳳凰嘴山嶺下,選一塊稍微平坦的地方,埋鍋造飯,明天一早,徒步踱過湘江。
可是,剪秋從望遠鏡裡,看到周渾元的國民黨部隊,至少有兩個師的兵力,駐紮在湘江西岸。
剪秋連忙傳令:“所有的戰士,原地休息,吃過晚飯之後,下半夜,強渡湘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