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假死脫身,我嫁戰神讓他悔不當初 282
內心深處的秘密
頓了頓,阿史那厥繼續往下說道:“這次來南陽,說是互市,其實是來求援的。想借你們的糧種和匠人回去,讓西厥百姓能有口飯吃,不然遲早西厥朝政內亂,戰爭四起,民不聊生。”
現下西厥糧食不夠,若是真的如左賢王一般決定搶南陽的,那便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畢竟本就沒有足夠的糧食支撐戰爭,再加上南陽有著精銳的軍隊。西厥再驍勇善戰,吃不飽的軍隊如何打仗?左賢王的決策分明就是本末倒置。
可西厥內部鮮少有人讚同阿史那厥的看法。
也不知道是迫於左賢王的銀威還是在裝聾作啞。
虞惜寧靜靜聽著,等她說完,似有似無地點了點頭,倒是她預設猜想的一樣。
沉吟片刻,虞惜寧隨後緩緩開口道:“不過這隻是殿下所隱瞞的一部分吧。”
她目光落在阿史那厥的鬨到上,像是一眼將其看穿一般,“你隱瞞的,不隻是這些。”
阿史那厥猛地抬頭,眼裡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掩蓋了下去:“郡主想知道什麼?”
“所有。”
虞惜寧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你的身份究竟是什麼?為什麼要女扮男裝?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西厥太子。
“把來龍去脈說清楚,我才能決定要不要幫你。現在除了我你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夠幫助你了。不然,西厥的事情與我無關,你今日所說的事情我也會如實上稟。”
虞惜寧語氣堅定,目光落在阿史那厥的身上,現在她將選擇權交到對方的手中。
自己的幫助,她要還是不要,全取決於兩人之間的信任程度。
市井喧囂在此刻彷彿被隔絕在兩人之外,阿古拉望著虞惜寧清亮的眼睛,忽然苦笑一聲,抬手按住了頭上的玉冠,指節微微發顫,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她停留了許久,終是將玉冠用力一拔,束發的頭繩離開一頭秀發散落下來,好似瀑布一般落在她的肩頭。
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在除了母後之外的人麵前展現自己的女兒身。
阿史那厥垂眸,語氣深沉地說道:“我自幼時便是女扮男裝。”
提及這個話題,阿史那厥不由地語氣帶著幾分哽咽,回憶起陳年往事。
“薩滿說的話,我記事起就聽母妃唸叨。”
她望著窗欞上停留的小鳥,自由自在的展翅飛翔。
她收回目光,聲音有些發啞,“那年冬天,西厥已經連續下了幾個月的大雪,草原上白皚皚的一片。薩滿在父汗麵前侃侃而談,說母妃懷的若是男孩,將來能帶著西厥入主中原;若是女孩,便是引禍的災星,會讓全西厥遭難。”
“直至我出生那天,是個女兒身。母妃擔驚受怕地抱著我,聽著殿外薩滿的禱詞,連夜讓人把剛宰的公羊血潑在氈毯上,對外隻說生了個皇子。”
哪怕還在繈褓當中,阿史那厥穿的便是男裝,會走路之後學的是騎射和西厥法度。
第三百零一章
她的不甘心
她被當做了儲君來培養,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
不過逐漸越長越大,她也發現了自己同真正的男子之間的差異。
這種差異包括了身形體格以及想法。
經過時間的洗禮,阿史那厥逐漸發現了那被西厥皇後強行隱藏的真相。
於是她內心崩塌,跑去質問著皇後,“兒臣明明是女子,為何母後卻要將兒臣扮作男子!就為了坐穩後位嘛?”
本想得到母後的解釋,卻不曾從未向她生氣的母後這次竟直接給了她一巴掌。
小小的她偏過頭去,自幼聽話順從的她這是第一次挨母後的打。
皇後內心無比痛苦掙紮,眼睛紅了背過身去,捂住嘴巴忍住不哭出來,聲音有些哽咽,“你是阿史那厥,是西厥的太子,忘了自己是女兒家,才能活下去!”
“你就是男子,以後不準再說這種話!你走吧!”
很久之後阿史那厥才知道,當時的西厥朝政大部分勢力都是向著左賢王的,西厥王指望著皇後腹中的孩兒是個男子,挑起與左賢王抗爭的重任。
所以無論是薩滿的預言,還是左賢王的功蓋震主,阿史那厥這個名字下必須是一男子。
因此纔有西厥皇後的那段言語。
但那似刀子一般的一字一句以及母後的癲狂表情將當時的小阿史那厥嚇得腿腳發軟。
左右不過是一個小孩,卻被委以重任。
但她沒得選,事情已然如此,一朝暴露的話那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株連九族的!
為了母後,以及西厥皇後背後的整個母族,阿史那厥隻好收起心中的小女子,閉口不再談及。
在後來的讀書識理的過程當中,阿史那厥逐漸懂得她的性彆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自此她雖仍舊有意無意地學著女子禮儀,卻從不在外人麵前顯露,隻當作心中的慰藉。
可稚童習性終究是嚮往女子的,在十歲那年,她外出玩耍之時,看見牧人的女兒坐在花氈上繡花,隻見那針線在那女子手中如同委蛇一般龍飛鳳舞,不一會便繡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茉莉花,看得阿史那厥幼小的心靈萌動著。
那晚她第一次壯著膽子偷了母後的絲線,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學白日見到的女子模樣繡,針腳歪歪扭扭,心裡卻暗自欣喜著。
“被母妃發現時,我手裡還攥著沒繡完的帕子。”
阿古拉的指尖撫過右手的疤痕,回憶起那日的場景,指尖的刺痛就如同再現一般,錐心刺骨地湧上她的指尖。
“她把我按在氈毯上,拿起繡花針就往我指頭上紮,一針又一針,說我忘了薩滿的話,忘了我們母女是怎麼活下來的。”
雖然已是往事,阿史那厥提起依舊覺得隱隱作痛。
甚至於會憶往昔時,阿史那厥的眼角不由地濕,聲音也逐漸嘶啞模糊:“她邊紮邊哭,說我要是敢露出半點女兒家的樣子,左賢王那幫人遲早會殺了我們。”
“血滴沾染了我的繡帕,針線被染成了紅色。”
第三百零二章
夜深人靜
這些年她跟著父汗處理西厥的事務,看著左賢王用權勢鎮壓異己,看著百姓們啃著乾硬的肉乾過冬,徹底懂得母妃的話不全是嚇唬人。
她學著用粗啞的聲音說話,學著把腰桿挺得筆直,可夜裡一個人躺在床榻上的時候,總會摸出藏在枕下的血色繡帕——
那是當年沒繡完的茉莉花。
總會看著看著,眼淚便糊了眼眶,帶著眼角的淚水進入夢鄉。
“上個月出發前,母妃取下她手腕上的琥珀鐲子塞給我,”
她將鐲子從心口處拿了出來,平日並沒有帶在手上,因為要隱藏自己的女兒身。
“說若是求不到南陽的糧,就彆回去了。她將這鐲子給我便是想著能夠變賣身上有些銀錢活下去,不想看著我回西厥被左賢王的人撕碎。”
雖然這位西厥皇後硬著心腸從小到大將阿史那厥當做男子來養育,卻也是真心為她考慮的。
畢竟,哪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阿史那就忽然抬眼看向虞惜寧,眼裡沒了往日的防備,隻剩下疲憊:“我叫阿史那厥,也叫阿史那珠。珠是珍珠的珠,是母妃在我繈褓裡偷偷取的。”
話至此,阿史那厥眼眶中的淚水終是不忍地順著眼角流下,心中女子的柔車欠儘顯,全然沒了平日堅的男子模樣。
這纔是真正的她吧,虞惜寧心想。
聽完這一番話,不由得的心疼眼前的這個姑娘,喉嚨像是被刀割一般,覺得疼痛嘶啞,麵對這樣的過往,不知道她一個小姑娘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抱歉,我並非有意……”虞惜寧抿唇,如是說道。
但阿史那厥已經習慣了現在的自己,也不希望得到虞惜寧的憐憫。
她搖了搖頭,“安平郡主不必感到抱歉,不過既然你想知道的我都一一替你解答了。現在可否告知我想知道的了?”
虞惜寧頷首,這倒是無可厚非的。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的身份?”阿史那厥自說自話道:“肯定是在皇家莊子之前吧,否則不敢那般坦然接受我要你陪侍的命令……”
說到這裡,阿史那厥忽而福至心靈,“是在怡紅院的時候!”
在西厥單打獨鬥,和權傾朝野的左賢王斡旋這麼多年,阿史那厥自然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是以,她能猜到這點並不難。
虞惜寧聽著她分析,為兩人添了茶水,細細抿了一口,挑了挑眉說道,“恩。是怡紅院的金娘子,不過你要保密,不能說出去是她。”
“那日撲在我身上的女子?”阿史那厥回憶片刻,鎖定了目標任務。
虞惜寧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金娘子在怡紅院幾十年,閱男無數,你們倆那日相處之時,她從舉手投足之間便察覺你是女子。”
“你的事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金娘子那邊我也會打招呼,殿下不必心憂。”
阿史那厥相信她的為人,否則她也不會吐露自己壓抑了這麼久的心聲。
第三百零三章
苦肉計
此時她的態度也表明瞭,她對自己是沒有敵意的。
要想促成互市,虞惜寧是不得不拉攏的人物。這也是為什麼阿史那厥願意在虞惜寧麵前袒露心聲。
有情緒的險些是時局所迫的不得已,還夾雜著幾分苦肉計的李穎在裡麵。
……
君戰北早朝下了之後便前往尚書府來找虞惜寧,卻得知虞惜寧出門尋找西厥太子了。
以往冷冽的眉頭驟然緊皺,他並未詢問到具體去往何處,便留在尚書府門口等待。
這西厥太子現下是一個危險人物,上下朝野間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西厥太子。
如今她隻一人去尋他,總是讓君戰北覺得不妥。
彼時的虞惜寧已經和阿史那厥道彆,馬車駛入尚書府路口。
“王爺怎麼來啦?”聽雨說了一句,虞惜寧便掀起窗簾看向外麵,隻見君戰北和陳子軒筆直地站在門口。
君戰北見她回來,嘴角上揚,不過片刻便麵色凝重,馬車後麵的牆角有兩個人探看著,鬼鬼祟祟地。
兩人一路跟著虞惜寧的馬車,直至馬車停下才沒有繼續行動。
君戰北方纔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現下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那兩人舉手投足見儘顯賊裡賊氣,更是在看見君戰北發現他們以後便匆匆離去了。
君戰北見人準備溜走,轉頭向陳子軒點了點頭。兩人多年間的默契無需多言,陳子軒立刻會意。
隨後他就匆匆離去。彼時的虞惜寧下了車,走到他的麵前,笑嘻嘻地看著他,抬手將其額間的皺眉摁了下去。
“怎麼了?”虞惜寧見他一直盯著旁邊,卻不看向她,便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
隻是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君戰北搖了搖頭收回目光,見虞惜寧眼底掩不住的疲憊,他的眉頭驟然皺起。
“不是去找西厥太子嗎?怎看著如此疲憊?”君戰北關切的詢問著,大手溫柔的整理著她耳間的碎發。
“許是坐車坐累了吧。”虞惜寧語氣帶著撒嬌的意味回答道。
君戰北並未多言
見她如此疲憊,便把想說的話暫且擱置,牽著虞惜寧將她送了進去。
直到確認虞府周遭的安全以後,他便離開了。
當晚,北宸王府的親衛便換了虞府外圍的巡邏人員。
君戰北坐在書房,看著西厥和南陽的地形圖,旁邊站著陳子軒。
“盯著崔慶安的人,有任何異動立刻報來。”
他抬眸,眼底有寒意閃過,“另外
尚書府周圍加派三倍人手,一隻蒼蠅也彆放進去。”
今日那兩人引起了君戰北的警覺,陳子軒後來的追蹤用處也不大,那兩人似乎很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三兩下就鑽入小巷子不見了。
後來君戰北就讓陳子軒去查了那兩人的來曆,隻是並沒有查到。
不過他預想,多半是虞惜寧動了皇室和西厥之間的博弈,因此才會被人盯上。
更何況,連他都沒有查到來曆,更能說明背後人,權利不輸他。
虞惜寧和虞府現下都是不安全的,所以他用王爺的身份調兵暗中保護著她和虞府。
第三百零四章
當眾維護
次日早朝,君無垠坐在上首,金鑾殿有了昨日的爭執,今日略顯安靜了些。
崔慶安左顧右盼無人起奏,便自行上前一步行禮,捧著奏摺彈劾:“臣有事要奏。”
君無垠抬手
示意他平身。
緊接著就聽崔慶安道:“臣要奏安平郡主與西厥太子接觸緊密,恐泄露朝廷機密。況且女子乾預朝中事宜,於禮不合,請陛下將其禁足於尚書府!”
話音剛落,君戰北心頭一顫,瞬間明白過來,昨日鬼鬼祟祟那兩人到底是誰派來的。
江福海將奏摺拿來遞給君無垠,上麵呈現的正是昨日虞惜寧與阿史那厥想見於茶樓的事情,以及虞惜寧暗中調查西厥的證據。
君無垠手中撚著奏摺,額間的眉頭漸漸緊皺,手中的力道都要大了些。
彼時議論虞惜寧的聲音此起彼伏,虞堂卿站了出來,語氣堅毅的說道:“請陛下明鑒,小妹定然沒有泄露機密。她與西厥太子接觸密集,是太皇太後的旨意。”
即便如此,朝中的聲音依舊隻增不減,甚至說話更加難聽。
有人說安平郡主就是想嫁入西厥而賣了南陽;有人說先前的聯姻很可能就是安平郡主為了攀上西厥太子而自導自演。
見此情形不妙,君戰北目光落在了崔慶安的身上。
後者彼時挺直腰板得意洋洋地聽著著大家紛紛其擾的議論,這正是他想要的。如今他在朝堂上可以說是一呼百應,隻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沒有做不成的。
由此可見,昨日的人便是崔慶安的,這是一個針對虞惜寧的連環套。
在弄清楚來龍去脈之後,君戰北上前一步與崔慶安對峙,“崔將軍此言差矣。郡主察覺西厥異動,及時呈報,何來泄密之說?”
“若論女子不應乾政,那太皇太後垂簾聽政時,崔將軍怎不站出來說話?崔將軍當真是認同女子不可乾政還是用這個做擋箭牌公報私仇?”
他目光掃過群臣:“眼下西厥之事棘手,郡主聰明才智發現問題。若僅憑‘女子’二字就將人禁足,纔是真的誤了大事!”
君戰北頓了頓,一臉恍然大悟,“莫不是郡主擋了崔將軍的路,崔將軍惱羞成怒?”
話鋒直指崔慶安,君戰北尖銳的目光看向他,前者頓了頓,心中一片慌亂。
“王爺何必朝我潑臟水,我怎會惱羞成怒?”崔慶安指著君戰北大聲說道,好似在用聲音來壓製心中的恐懼一般。
隨後金鑾殿上再次鴉雀無聲,皇帝看著君戰北挺直的脊梁,又看了看階下低頭不語的崔慶安,最終將奏摺用力一扔,甩在了書案上,隨後擺手。
“夠了!此事容後再議。”
下朝之後,君戰北再次來尋找虞惜寧。
兩人鄰坐在園亭裡,君戰北率先開口說道今日在朝上之事。
“今日崔慶安向陛下請奏說你與西厥太子接觸甚密,以及乾預朝中事宜。”
君戰北頓了頓,複又問:“你昨日見阿史那厥太子都說了些什麼?”
第三百零五章
一直相信你
許是怕虞惜寧誤會,君戰北添了一句,“並非我多思多慮,隻是若無必要的理由,這位西厥太子最好還是敬而遠之。畢竟現在朝野上下都對西厥太子虎視眈眈,恐會波及到你。”
虞惜寧回想起昨日答應阿史那厥的話,思緒後語氣平淡的說道:“戰北,有些事情我無法現在告訴你,但請你相信我
好嗎?”
彼時風忽然吹得大了些,君戰北起身解下自己的披風裹在她肩上,手順勢附上她的臉龐:“我不信你還能相信誰?”
虞惜寧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這些天的算計與防備,在他這句平淡的話裡忽然崩了線。
她剛想說什麼,君戰北彎下腰,親了她一口:“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信你。”
這句話像是一顆定心石一般,敲開了虞惜寧的心門。
過往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此刻都成了再明白不過的心意。她望著他緊抿的唇,眼中的淚水悄然打轉,輕輕
“嗯”
了一聲。
這幕落在翁晗蕊派去探看君戰北的人眼裡簡直是大事不妙,於是便很快傳到她耳中。
彼時她正躺著貴妃椅上,旁邊站著兩名侍女,一位給她按摩因孕期痠痛的腰間,一位往她嘴裡送荔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酸兒辣女,懷上後她便覺得嘴裡想吃酸的,特意從內務府多拿了些南蠻新進宮的荔枝。
一想到腹中或許是男童,翁晗蕊便忍不住心中暗自竊喜,有了傳宗接代的嫡子在手,還怕拿捏不住君戰北?
隻是很快她的喜悅便被一盆冷水澆滅。
派出去探子匆匆趕來將方纔的場景繪聲繪色的描述給她。
她臉上的愜意瞬間凝固,這都什麼時候了?皇叔還在尚書府公然與虞惜寧兩人卿卿我我互訴衷腸?
自虞惜寧回來後,翁晗蕊便覺得有什麼變了,於是便派人時不時地去探查君戰北在做什麼。
君戰北不想見她,她不得已用這種方式來得知他的行蹤。
實則君戰北對此早已察覺,隻是見她不過想知道自己在哪,便沒有大費周章去阻止,以免她一哭二鬨三上吊,更是徒增煩惱。
翁晗蕊驟然起身,“什麼?!這賤人不是說了不會再與本郡主和本郡主肚子裡的孩子爭嘛?這才過了多久就出爾反爾起來了。”
她這一吼,身邊的侍女都紛紛退了幾步,唯恐主子怒意波及自己。
發泄過後,翁晗蕊倒是很快鎮靜下來。
既然萬怒門除不掉虞惜寧,那便換個法子。
她嘴角上揚,陰狠的目光注視著前方,冷笑一聲,讓人去請了欽天監來。
這一次她要虞惜寧再也爬不起來。
……
“臣拜見婉寧郡主。”欽天監跪坐在地上行禮。
翁晗蕊大手一拂,端坐在貴妃椅上,嘴角扯了扯,“大人平身。”
“今日,本宮喚大人前來,實則是有事相求。”聞言,欽天監隻覺惶恐。
這朝廷中人誰人不知這婉寧郡主是個不好惹的主。
她那個娘福康公主更是一等一的難纏。
第三百零六章
天象局
她一說這話,欽天監便立馬拱手作揖,語氣帶著些許討好的意味,“郡主有何安排直說便是。微臣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見他識相的模樣,翁晗蕊嘴角勾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本宮近來覺得身體不適,請了太醫來把脈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想來世腹中還未出世的孩子不舒服。”
“那安平郡主常常去找我的未婚夫君,也就是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多半引得這孩子不滿。若是她能離開,或許便能好上一二。”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欽天監已然明瞭。
畢竟在皇宮這麼些年自是懂得這些女子之間爭風吃醋的手段,這樣的做法也不算新奇。
“臣明白,郡主和小世子有所憂慮,做臣子的自然應當替主子分憂。”
聞言,翁晗蕊笑的嬌媚,“你倒是個上道的,比你師父會做人多了。”
提及上一任欽天監,就是太過剛正不阿,不同意用這樣的手段進行栽贓陷害。最後不就被人除掉了嘛?
他上任之後便是截然不同的態度,隻要是錢到位了,所求的事情都能到位。
這麼多年,他過的風生水起不說,也深得皇帝的信任。
……
三日後,欽天監手中高捧著近日他觀測天象得來的星象圖跪在養心殿外,聲音劇烈顫抖著:“啟稟陛下,臣夜觀天象,見紫微星旁有剋星犯主,此星正應安平郡主……
若留在京城,恐對婉寧郡主腹中龍胎不利啊!”
欽天監上奏的當晚,君無垠一直呆在養心殿。
他剛把星象圖扔在書案上,準備好好研究一番。
他倒是好奇了,這個虞惜寧到底是個什麼體質?怎麼什麼事情都能和她沾上點關係。
訊息傳到宮外的時候,錢沛簡直都要笑的合不攏嘴了。
“這虞惜寧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怎麼一批又一批的人想要她的命?”錢沛不免有些得意,也想看看虞惜寧這一次還能如何破局。
隻是還未高興多久,其母阮昭君便推門而入。
“沛兒,娘親之前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了?”
話音剛落,就引起了錢沛情緒的劇烈波動,“那萬怒門門主都多大歲數了,你和爹爹竟打量著把我嫁過去,他都可以做我爹了!”
自從昌平王府倒台之後,錢家因著從前與聶家有姻親關係,也不得皇帝待見。錢家後輩當中又沒有個爭氣的能夠挑大梁,是以,錢家已然在走下坡路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錢父想到一跳路子,通過攀附萬怒門而重新獲得主動權,好讓錢家起死回生。
隻是錢家一沒錢兒沒權三沒兵,自然沒有與萬怒門合作的籌碼。
錢母便想了個法子——把錢沛嫁過去,在她看來這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此事若是成了,錢家與萬怒門就有著不可分割的聯係,自家女兒也能坐上門主夫人,日後若是大業得成,那可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這有什麼不好的?
“那門主鰥居多年,你若是嫁過去,自然對你如珠如寶。”
第三百零七章
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
這個主意在錢母看來是頂好的,隻是錢沛卻不肯,甚至不惜節食來對抗。
“你和爹爹若是覺得千好萬好怎麼自己不嫁過去?”錢沛如此吼道。
錢母嗔了錢沛一眼
“你這孩子又在說什麼渾話?這天底下不會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俗話說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之深遠,你現在不理解為孃的良苦用心,總有一日會理解的!”
說罷,便叫人將錢沛鎖了起來,任憑她如何呼喊都不讓她出來。
“傳令下去,今日之後小姐就呆在閨房安心待嫁。誰若是放跑了小姐,絕不輕饒!”
……
養心殿內,太監就匆匆來報:“陛下,安平郡主求見,說有要事啟奏。”
虞惜寧走進殿時,見皇帝正盯著那幅畫滿星軌的圖,臉上儘顯沉鬱。
她屈膝行禮,聲音平穩,麵上更是風輕雲淡:“臣女深夜叨擾,是為‘星犯衝帝嗣’之事而來。”
君無垠大致是猜到了,抬眸注視著她,目光銳利像是刀劍一般:“你可知欽天監所言?”
“臣女知曉,外界已然傳的沸沸揚揚。”
虞惜寧這話說的直白,暗指此事有人推波助瀾,否則不至於在短短一日內就傳了這麼遠。
“陛下也相信欽天監所說嗎?”虞惜寧開口問道。
君無垠揉了揉發緊的太陽穴,“林大人在位依舊,觀相方麵還從未出過披漏。”
沒說信任或者不信任,但三言兩語卻表達了皇帝的態度。
虞惜寧瞭然,她從袖中取出一卷紙,交給了江福海遞呈給君無垠,“臣女知曉,欽天監大人今日未時曾與翁家管家密會於京城茶樓。這是北宸王屬下查到的記錄,還有他們交換的紙條。”
君無垠展開紙條,“按福康公主之意陳奏”。
紙張的墨跡尚未完全乾透,君無垠用指尖撚了撚,之間便染上墨色。
虞惜寧接著道:“若是陛下對此有所懷疑,可以派人去搜,不出意外的話林大人的府邸裡麵定然有錢票,隻需要追查錢票經過了誰的手以及最後的去處,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他捏著紙條的手猛地收緊,紙頁發出細碎的破裂聲。
虞惜寧這話已然很明顯了,事實如何說到這份上君無垠也有了自己的判斷。
隻是他難免氣憤,福康公主是翁晗蕊的母親,兩人一直想將虞惜寧從君戰北的身邊踢開,現下這種手段倒是常見。
用皇嗣來誘導他將虞惜寧趕出京城,真是好手段,算盤都打到他身上來了。君無垠雙手撐著書案,冷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氣。”
君無垠盯著虞惜寧,見她雖垂著眼,脊梁卻挺得筆直,全然沒有尋常女子的驚惶。
“外頭傳的沸沸揚揚,你還敢撞上來,就不怕朕真信了星象之說?摘了你的腦袋!”
“陛下是明君,向來不信這些遑論。”
虞惜寧抬頭,觸及他的目光,“臣女若因一張無憑無據的星象圖以及欽天監大人的麵之詞便就自亂陣腳,那纔是愚笨。”
第三百零八章
她纔是贏家
一旁的江福海聽著虞惜寧這樣大膽的話,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流,這位是真敢說啊……
虞惜寧的話一方麵諷刺這欽天監的愚蠢,另一方麵拉回了君無垠對她的信任。
敢說敢做,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
皇帝仰頭大笑,將破裂的紙條扔在案上,欣慰的目光看向虞惜寧:“好個有勇有謀的安平郡主。”
他點了點頭,“朕算是知道為何皇叔會對你如此執著了。”
這樣的女子確實是世間少見。
“來人,傳旨,欽天監監正罔顧天象、捏造讒言,杖責四十,貶為庶民!”
他頓了頓,忽而想到什麼,雙拳藏於袖中攥緊,又道,“婉寧郡主,福康公主德行有虧,禁足公主府,無旨不得出。”
江福海領旨後便退下了,殿內隻剩君無垠和虞惜寧二人。
君無垠看著虞惜寧:“西厥之事尚未了結,你足智多謀,可要小心謹慎行事纔是。”
這句話便是對虞惜寧的肯定,預設她可與參入進來西厥之事。
同時,也代表著他並不在乎崔慶安的奏摺。
虞惜寧心中很是高興,麵上不顯,沉著冷靜地回答道,“臣女不怕。”
她的語氣堅定,“若能為陛下分憂,為南陽安穩儘一份力,縱有千難萬險,臣女也敢擔。”
君無垠望著她清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前幾日眾臣力薦虞惜寧和阿史那厥聯姻時的景象,以及早朝之上崔慶安借女子於禮不合乾涉朝政臉上得意模樣。
此刻才真正明白,這女子絕非隻能困於後宅的金絲雀。
他點點頭:“朕知道了。你且回去歇息,往後有需要你的地方,朕自會宣召。”
……
夏日炎炎,聶沛文和花顏一同在院中乘涼,桌上擺著冰鎮西瓜,寒氣上湧。
花顏指尖輕輕撫過左頰的疤痕,那裡的麵板比彆處略硬,隆起的一條疤痕像是在提醒花顏,時刻謹記這裡曾發生過什麼一般。
月光灑落,照映在她的臉上,那道疤痕的影子顯得格外的清晰,花顏感受著指尖傳來的硬觸感,不由地惆悵起來。
已經許久了還不曾有消退的痕跡,崔慶安為她延請郎中的時候,那人也已經說明白了,劃傷她的刀口上塗有特製的藥,這傷口裡麵已然潰爛,再無恢複府可能。
午夜夢回之時,想起那日黑衣人闖入偏院時的場景,花顏便隻覺後怕,甚至常常驚醒。
“還在想這個?”
聶沛文遞過一杯涼茶,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見她對臉上的無法消去的疤痕耿耿於懷,便開口說道:“下月我讓人把西厥的玉容膏送來,不出半年,定能讓它淡得看不出。”
花顏抬眼,眼中充滿了驚喜,驚呼道:“真的?”
她下意識摸向疤痕,她自小就以自己的這張臉為榮,崔慶安也是因著這張臉對她百般寵愛。自從臉被劃傷之後,她整個人便意誌消沉。
沒想到聶沛文竟然有辦法消去。當時那黑衣人的話至今她都還記得,“你不配和她擁有相似的麵容。”
第三百零九章
隱隱作痛
這句話她銘記於心,適時找到那人定要讓他千倍萬倍的嘗自己受過的痛苦。
回過神來,細細聽著聶沛文說著,“我何時騙過你?”
他嘴角上揚著淺淡的笑意,正要說什麼,院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白蕪音提著食盒走進來,親昵的朝著他揮了揮手而後呼喊道:“師兄,我燉了你最愛吃的冰糖雪梨,可要嘗嘗?”
說罷,她將食盒舉著搖了搖,隨後放在桌上。
“辛苦你了,隻是這樣的事情以後不必親力親為。”
自白蕪音入了萬怒門之後,替萬榮輝乾成了不少大事。她如今已然是萬怒門的聖女,自然不必洗手作羹湯。
後者卻滿不在意的吐了吐舌頭,“我流浪在外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是自己做,所以習慣親力親為不願麻煩他人。”
聞言,聶沛文也不好多說,隻是起身將食盒開啟,這個天氣正適合吃冰糖雪梨,清涼解暑。
不過隻準備了聶沛文一個人的,白蕪音並不知道他和花顏在一起。
而且白蕪音也並不喜歡花顏,先前她所做的事情自己還是略聞一二。
因為嫉妒自己表妹的臉,而後在尚書府門口鬨事,僅此她便不喜歡。
白蕪音偏頭目光看向一旁的花顏,嘴角扯了扯,“不好意思,花姑娘。我不知道你也在這兒隻準備了師兄的。”
花顏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不喜歡自己,所以並不在意她的舉措,隻是淡淡地說道:“無礙,我不愛吃冰糖雪梨。”
見她如此說來,白蕪音挑了挑眉,她倒是還算識趣。
她很快將目光移開,放到聶沛文的身上,“師兄我有件事想跟你單獨說。”
聶沛文下意識的看向花顏,後者笑著搖頭,“不必管我,我就在這裡候著便是。”
見狀,聶沛文點點頭,跟著她走遠了一些,確認花顏聽不到。
花顏端起聶沛文給她倒的涼茶,抿了抿,目光從賞月轉向聶沛文和白蕪音。
見兩人貼近悄言,白蕪音還時不時地看向她,好似生怕花顏偷聽一般。心中不是個滋味,她放下茶杯,起身想去淨手,也不想看著白蕪音警覺的模樣。
當花顏經過聶沛文方纔坐的石凳時,忽然瞥見他落在地上的披風
。
本想將它拾起放到凳子上,卻不曾想從披風內側的口袋中滑落出一把匕首,落在地上,這匕首烏木上鑲嵌的銀絲花紋,像極了那晚劃傷她臉的凶器。
花顏倒吸了一口涼氣,捂著嘴巴難以置信。
隨即立馬望向白蕪音和聶沛文,兩人並沒有注意聽到這邊匕首落地的動靜,依舊在商討著他們的事情。
她深呼吸一口氣,蹲下身去,緩緩伸手將匕首拾起,指尖顫抖地撫摸著上麵的銀絲花紋。
回憶將她的思緒拉回了那晚黑衣人用這匕首劃破她肌膚時的寒意。
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了,但她清晰的記得月光灑落照映在這刀柄上反光的花紋,更記得蒙麵人轉身時,身上所穿的披風,與此刻凳子上的這件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