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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不讓打架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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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韻堂,是在買賣蠱蟲嗎,怎麼會有這麼多受害人?”

沈榆撇了撇嘴,世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多得很,她就獨獨特彆討厭蠱蟲這類陰邪之物。

不提飼養的代價,這法子實在過於陰毒,中蠱者初期毫無察覺,待身體有了異樣時,往往已經迴天乏術。

再不然,就是命被吊著,按時服用緩解之藥。

“他們的生意往來太過複雜,私下交易也很難查到。拋開這點不談,若這蠱毒並非生意附帶,而是他們控製、威脅他人的手段呢?”

邱馳硯把這些紙張壓在硯台下,燭火搖曳,他的眼神也晦暗不明:“那日我突然想起,三合鎮一年前也有一起蠱毒案,我在京城看到過彙報卷宗。我記得那人死相慘烈,但他隻是個生意量不大的小老闆,當時我就覺得奇怪。”

“啊…一個沒經手的案子,你能記那麼久?”沈榆默默感歎。

“不同尋常的事情比常規案件更有記憶點罷了。我這兩天把那人查了個遍,他生前與很多大商行有過買賣,其中就有墨韻堂。”

“你不會就是懷疑這點,才翻舊案吧?”乍一聽來,沈榆是覺得那案子明麵上和墨韻堂風馬牛不相及的。

大概邱馳硯是被蠱毒之事提了個醒,便行動力超強地查起了案。

又或許…

沈榆擡眼,看到他微垂的睫毛在燭火下投出淡淡陰影,心中一瞬空白。

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這多費的一點心思,是否多少有點因公徇私?

“彆蹲著了,坐上來吧。”邱馳硯騰出半個椅子給她,問她傷口如何、比試如何。

沈榆也不客氣,順勢靠過去,衣擺拂過他膝側:“我當然贏了。隻不過,翊風沒有儘全力,他不善用劍。他也是很厲害的。而且…”

儘管沒人,沈榆還是壓低聲音和他說了那事。

“真的?”邱馳硯也沒想到,那樣一位年輕人竟成了江湖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頭目。

“嗯…”沈榆托著下巴,“他不遮不掩,殺人、篡位都說得像吃飯喝茶似的尋常。你說,這樣的人,算危險還是坦誠?”

邱馳硯低低笑了聲,但笑意極淡:“我無權評價。立場不同,照官府的行事,凡是人命案皆須謹慎對待,但於江湖人而言,人命須得人命償,看似一致,處理方法卻天差地彆。”

沈榆眨了眨眼:“我還以為,你會說月影門上下都草菅人命。”

“本質是買賣人命的商人,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評價。有人賣劍,也有人賣命;有人賣藝為生,也有人賣身為奴。一死一生,也都未曾被當作真正的人。若還要把這些行當分出個高低,依我看倒是不必了。有罪當罰這準則,在如今的江湖已經很少用得上了。”

他說得極輕,嗓音沙啞而克製,神情淡漠中透著一絲難辨的悵然。

沈榆歪著頭看他,忽然笑了笑:“可彆讓彆人聽到你這話。”

“那就得靠掌櫃的替我保密了。”

案上燭火搖曳,映得兩人的影子交疊在牆上。桌邊堆著幾摞卷宗,墨香與舊紙氣混在夜色裡。

邱馳硯繼續翻閱卷宗,目光掠過一行行小楷。沈榆本打算隻是看一會兒,困得要死,卻不知不覺靠得更近,身體斜傾,輕輕摩梭他的手臂。

邱馳硯的手指一頓。

“掌櫃的。”邱馳硯輕聲喚她。

“嗯?”沈榆沒擡頭,仍強盯著紙頁。

“太晚了,該回去睡覺了。”

“你還有一摞沒看完呢。”

“其實,我還有三摞。”邱馳硯無奈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下麵,“你先回去吧。”

“那你又不回去!”

邱馳硯輕笑,見她剛剛打盹的一瞬額間滑落的發絲,順手便幫她理了回去。

等做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我爭取明天快些推進,有了證據鏈,我便不用在這坐冷板凳了。”

“那好吧…”

沈榆覺得捕頭這工作枯燥又無聊,原以為,隻要功夫好就行,沒想到,還要有一個好腦子、一雙好眼睛,和一個坐得住的鐵臀。

邱馳硯真厲害。

沈榆消失在夜色間,邱馳硯摸了摸剛剛她靠過的肩頭,指尖仍殘留著那一絲溫度。

唇角一彎,輕聲笑了笑。

沈榆白日依舊要處理一些沒頭沒腦的江湖人。

施陽那一鬨,本以為墨韻堂會有後手,結果什麼都沒有,全是慕名而來的武學狂熱者。

一聽說有一個深藏不露的本地人,這些不夠格參加百門祭刀的人全都來了。

他們甚至都不願意花個茶錢坐一坐,一上來就抽刀子要比劃,為了壯氣勢,還要踹幾個凳子。

沈榆自然分不出耐心,他們踹凳子,她就來一個踹一個人。

而這些積攢起來的怨氣,全都發在了翊風身上。

翊風也覺得奇怪,這人完全不需要調整的,明明前兩天才中了蠱毒,每天的力量卻還在增強。

他的短劍愈發招架不住,第三日,一招未接穩,劍便脫手飛了出去。

“這麼大火氣,不是我招的你吧?”

“唉,沒事沒事,再來。”沈榆穩了穩心神,反省一下自己不該這樣沉不住氣,便打算打起精神,好好給他喂招。

“算了。”翊風也不強求,用劍用了幾天,還是覺得不如他的短刺,多個愛好就好了,沒必要精通。

“這就完了?”沈榆還沒儘興。

“還讓你繼續羞辱不成?”翊風冷眼瞥了她一眼,“我說話算話,你不就是想知道誰殺的璿澈嗎?其實就是…”

話未說完,後門跑進一人來,氣喘籲籲。

沈榆覺得眼熟,似乎是顏日福手下的一個小捕快。

“沈掌櫃,趙大人讓我給您帶個話,今天鎮上又來了好多墨韻堂的人,雖然還不知他們的來意,但還請您小心些。”

“好,知道了,麻煩你。”

“又來了?百門祭刀一個武林大會,做生意的來湊什麼熱鬨?”人走後,沈榆小聲嘀咕。

“來掙錢啊,這種時候,訊息、武器、藥材,全是金子。”翊風無語道,“又或者,你們那位捕頭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

沈榆想起那晚邱馳硯說的線索,一時語塞。

她抿唇沒作聲。

翊風雖然是個看熱鬨的,但對沈榆這人,他並不反感,便多了句嘴:“墨韻堂內鬥殺了自己人,本想找個替罪羊,結果被你們一攪和,把事鬨開了。”

“璿澈是…?”

翊風歪頭,一切皆在不言中。

見沈榆陷入思索,他便趁機跑去了樓上。

彆的都還好,隻是客棧裡的人防著他和姚柳柳單獨相處像防賊一樣。

他也知道,姚柳柳為了躲他,常窩在樓上。

一推門,姚柳柳嚇得一抖。

“你怎麼過來了!沈榆呢!”

“你喊什麼,我又不是瘟疫。至於嗎?”

翊風懶洋洋靠在門框上,歎氣道,他也忍對方很久了。

“三日已到,你也該走了。”姚柳柳警惕地看著他。

“那你呢?”

“我在這客棧乾的好好的,還能做什麼?”

翊風決定再次耐下心來,和她好好說說。

“你不喜歡月影門,當初我如你所願,助你脫離。幾年過去,我已經接管了月影門,你還在怕什麼?沒人會拿你怎麼樣了。”

姚柳柳垂下眼,半晌才輕輕笑了笑。

“我不喜歡殺人。”

“那就不殺。”

“我也不喜歡亂糟糟的生活。”

“月影門的錢還不夠你安穩一生?”

“我更不喜歡那個要靠彆人恩典活著的地方。”

她擡眼看著他,眼神不再閃躲。遲早要把話說開的。

“月影門…是種規矩,是種牢籠。那裡的空氣裡都透著殺意。你若不提防彆人,彆人就來殺你。我在那裡待了那麼多年,你敢信,我隻和五個人說過話?”

說著,她自己都笑了出來。

翊風皺了皺眉:“現在就好了?在這小客棧裡被人呼來喝去、端茶倒水?我可以護你。”

“你能護多久?”姚柳柳被他繞進去了,不自覺答道,便擡手撥了撥鬢角的發絲,語調放緩,“護不護的,其實也沒那麼重要。你知道我和沈榆初見時,是什麼樣的嗎?”

“…打了一架?”

“對,我當時,看誰都可疑。沈榆見我很久沒吃飯,便給我她在野外現烤的雞,我覺得她有病,就和她打了起來。”

“你怎麼可能打得過他?”

“自然,我敗得很快,可她還是執著於喂飯給我,說肚子餓打不動架。”

翊風挑眉,這倒像她的風格。

“像她這樣,什麼都不圖,又什麼都喜歡、什麼都可以接受的人,我在月影門的時候,完全無法想象。”

“世上有很多這樣的人。”翊風淡淡地說。

“也許吧。但這裡纔是我人生的開端。”

翊風喉結動了動,胸口很悶,是某種久違的、混合著憤怒與無力的情緒。

姚柳柳接著說道:“你比我厲害很多,所以,我也隻能口頭上抱怨抱怨。當時你助我假死逃離,我是真的感激你。但現在,我也是真的害怕。”

“你怕我?”

“我怕我的過去。”

“可我也在。”

姚柳柳對上他那雙深得幾乎能將人吞沒的眼睛,唇角揚起一抹幾乎不可見的笑:“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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