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三講故事 第437章 用陽壽換回魂4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李維的眼瞼上跳躍。他緩緩睜開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妻子安睡的側臉。她的呼吸平穩而溫暖，輕輕拂過他的頸窩，帶著熟悉的茉莉花香。這一刻，如此平凡又如此珍貴，讓他的眼眶微微發熱。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驚醒她。站在床邊，李維凝視著妻子的睡顏，那些不安的疑慮在晨光中顯得荒謬而遙遠。她就在這裡，真實而溫暖，還能有什麼問題呢？
走進廚房，李維開始準備早餐。他煎了蛋，烤了麵包，熱了牛奶——全都是妻子喜歡的。過程中，他偶爾瞥向臥室的方向，心中充滿了一種失而複得的恍惚幸福感。
“好香啊。”
妻子的聲音從廚房門口傳來。李維轉身，看見她穿著那件熟悉的淡藍色睡裙，倚在門框上微笑。陽光從她身後的窗戶灑進來，為她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這一刻，她美得令人窒息。
“馬上就好，”李維也笑起來，“去坐著等吧。”
早餐時，妻子的食慾似乎比昨天好了許多，她吃完了煎蛋和麵包，還喝光了牛奶。李維注意到她的臉頰泛著健康的紅暈，眼神明亮有神，與生前無異。
“今天天氣真好，”妻子望向窗外，“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李維的心猛地一跳。出門？見其他人？他還沒準備好解釋妻子的“死而複生”，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外界可能的反應。
妻子似乎看穿了他的顧慮，輕輕握住他的手：“就附近走走，不會遇到太多人的。我...我想感受一下陽光和風，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的眼神如此懇切，李維無法拒絕。
然而，當他們真正準備出門時，妻子卻表現出奇怪的抗拒。她站在門口，猶豫不決，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
“怎麼了？”李維關切地問。
“陽光太強了，”她小聲說，眯著眼睛看向門外，“有點刺眼。”
李維看了看窗外，春日的陽光溫和明媚，並不強烈。但他還是體貼地為她拿來一頂寬邊帽和一副太陽鏡。妻子戴上後，似乎安心了許多，終於邁出了家門。
外麵的世界對妻子來說似乎既新奇又令人不安。她走得很慢，不時停下腳步，仔細觀察路邊的花草，觸控樹木的紋理，彷彿第一次見到這些尋常景物。當有鄰居遠遠走來時，她會突然緊張起來，下意識地躲到李維身後。
“王阿姨過來了，”李維低聲提醒，“要打招呼嗎？”
妻子搖搖頭，抓緊他的手臂：“不要...還沒準備好。”
他們繞道避開鄰居，走向附近的小公園。一路上，妻子對周圍的環境表現出一種奇特的雙重反應：一方麵，她似乎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和陌生感；另一方麵，她又準確地記得某些細節，比如某戶人家門前曾經有過的花盆，或是路邊一棵樹的形狀。
在公園長椅上休息時，一位遛狗的老人經過，小狗歡快地衝向妻子。令人驚訝的是，一向愛狗的妻子竟然猛地縮回腳，臉上掠過一絲近乎恐懼的表情。
“它不會咬人的，”老人笑著拉回狗繩，“很溫順的。”
妻子勉強笑了笑，但身體依然緊繃，直到小狗離開才放鬆下來。
“你以前最喜歡狗了，”李維疑惑地說，“記得嗎？我們還說過要養一隻金毛。”
妻子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記得...隻是突然被嚇到了。”
回家的路上，妻子變得異常安靜。李維注意到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步伐也變得沉重。
“累了嗎？”他關切地問。
“有點，”她承認，“外麵...比想象中耗神。”
回到家後，妻子直接走向臥室，說是需要休息。李維為她蓋好被子，看著她很快陷入沉睡，眉頭卻微微皺著，彷彿在做什麼不安的夢。
下午，陳醫生不請自來。門鈴響起時，李維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示意妻子待在臥室，自己前去開門。
“李維，”陳醫生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的意思，“隻是路過，看看你怎麼樣。這幾天都沒你的訊息。”
“我很好，”李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隻是需要一些時間獨處。”
陳醫生點點頭，目光卻越過李維的肩膀，看向屋內：“那就好。說起來，剛才我看到一個很像你妻子的人和你一起走進這棟樓，真是...唉，大概是太希望你們好了，都產生幻覺了。”
李維背後冒出冷汗，強作鎮定：“悲傷會對我們的心智做出奇怪的事。”
“確實，”陳醫生歎息道，但眼神中仍有疑慮，“對了，你身體怎麼樣？上次看你臉色很差。”
就在這時，臥室門輕輕響了一聲。李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不敢回頭。
陳醫生似乎沒有注意到，繼續說：“如果有任何不適，一定要告訴我。失去摯愛的壓力會對身體造成意想不到的影響，免疫係統會...”
他的話突然停住了，目光定在李維身後的某處。李維緩緩轉身，看見妻子站在走廊陰影中，穿著一件高領毛衣，頭發有些淩亂。
“陳醫生，”她微笑著說，聲音輕柔如羽毛，“謝謝您關心李維。不過我回來了，會好好照顧他的。”
陳醫生的臉瞬間血色儘失，嘴唇微微顫抖，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他後退一步，扶住門框才站穩。
“這不可能...我參加了你的...”他說不下去了，隻是難以置信地搖頭。
“葬禮，我知道，”妻子走上前，自然地挽住李維的手臂，“是個很長的故事。我其實沒有死，隻是...深度昏迷。醫院搞錯了身份。”
她的解釋流暢自然，但李維能感覺到她挽著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陳醫生仍然處於震驚狀態，專業素養讓他勉強保持鎮定：“這...這太不可思議了。你需要立即接受檢查，這種案例...”
“過幾天吧，”妻子打斷他，笑容依舊但語氣堅定，“我現在很累，需要休息。謝謝您的關心，陳醫生。”
送走目瞪口呆的陳醫生後，李維關上門，長舒一口氣。他轉身看向妻子，卻發現她的臉色異常蒼白，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你沒事吧？”他急忙上前扶住她。
妻子勉強笑了笑：“隻是有點累。我不該出來的，但聽到他的聲音，怕他擔心你...”
她的體貼讓李維心頭一暖，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疑慮。他扶她回臥室休息，為她端來一杯水。
“為什麼說昏迷和身份搞錯了？”他坐在床邊問道。
妻子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這是最容易讓人接受的解釋，不是嗎？總不能說我是從鏡子裡回來的吧？”
她的笑聲輕鬆自然，但李維注意到她迴避了他的目光。
傍晚時分，李維開始感到一陣陣眩暈和惡心。他以為是壓力過大，沒有聲張。但當他為妻子準備晚餐時，突然一陣劇痛從胸口襲來，讓他不得不扶住廚房櫃台才能站穩。
“怎麼了？”妻子立即出現在廚房門口，眼神關切。
“沒什麼，隻是突然有點頭暈。”李維勉強笑了笑。
妻子走近，輕輕撫摸他的額頭，眉頭微蹙：“你在發燒。這幾天太累了，需要休息。”
她堅持讓李維去沙發上休息，自己接手了晚餐的準備。李維看著她熟練地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恍惚間彷彿回到了從前。但偶爾，他會注意到一些不協調的細節：她拿刀的方式有些生疏，調味時猶豫不決，甚至對廚房用具的擺放位置也不那麼確定。
晚餐後，李維的眩暈感更加嚴重了。他靠在沙發上，感覺全身無力。妻子坐在他身邊，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
“你會好起來的，”她輕聲說，“隻是需要適應。”
“適應什麼？”李維迷迷糊糊地問。
妻子沒有回答，隻是繼續撫摸他的頭發。李維的意識逐漸模糊，最後沉入不安的睡眠。
夢中，他站在一片濃霧裡，能聽到妻子呼喚他的聲音，卻找不到方向。霧中有什麼東西在移動——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那天在鏡中看到的陰影。影子越來越近，帶著刺骨的寒意...
李維猛地驚醒，發現自己還在沙發上。窗外已經完全黑了，房間裡隻點著一盞小燈。妻子不在身邊。
他掙紮著坐起來，感到胸口一陣劇痛。撩起衣服，他驚恐地發現取骨的傷口不僅沒有癒合，反而變得更加嚴重了。傷口周圍的麵板呈現出不健康的青黑色，細小的黑色紋路如同蛛網般向四周蔓延。輕輕一碰，就傳來鑽心的疼痛。
“小雅？”他呼喚道，聲音因恐懼而嘶啞。
沒有回應。
李維站起身，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扶著牆，慢慢走向臥室。臥室門虛掩著，他推開門，發現裡麵空無一人。
恐懼如同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他檢查了每個房間，都沒有妻子的身影。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書房緊閉的門上。
門縫下，透出一絲微弱的光亮。
李維輕輕推開門。書房裡沒有開燈，隻有電腦螢幕亮著，映照出妻子專注的側臉。她正快速瀏覽著網頁，螢幕上滿是關於“死後複活”、“奇跡生還”的新聞報道和醫學案例。
聽到開門聲，她猛地轉過身，臉上掠過一絲驚慌，但很快恢複平靜。
“你醒了，”她微笑著說，迅速關閉了瀏覽器視窗，“感覺好點了嗎？”
“你在看什麼？”李維問，聲音比預期中更加生硬。
妻子站起身，走向他：“隻是想看看有沒有類似我的案例。好奇而已。”
她靠近時，李維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異常——瞳孔似乎比平時更大，更黑，幾乎看不到虹膜的紋理。而且，儘管她臉上帶著微笑，眼睛裡卻沒有任何笑意。
“我餓了，”她突然說，改變話題，“廚房還有吃的嗎？”
李維點點頭，心中的疑慮再次升起。他跟著她走向廚房，看著她開啟冰箱門，拿出剩菜。她的動作流暢自然，但李維注意到她拿食物的方式有些奇怪——手指過於僵硬，動作過於精確，像是模仿而非習慣。
晚餐時，妻子吃得很多，幾乎是狼吞虎嚥。李維幾乎沒動自己的食物，隻是看著她。她似乎意識到了他的注視，突然放下筷子，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特彆餓。”她說，但眼神中有一絲警惕。
李維勉強笑了笑：“好事，說明你正在恢複。”
飯後，妻子主動提出洗碗。李維坐在客廳，聽著廚房傳來的水聲，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一切都太完美了，太正確了，但總有些細微的地方不對勁。就像一幅幾乎完美的複製品，隻有專家才能看出那幾乎難以察覺的差異。
他突然想起什麼，輕輕走到書房，開啟電腦。瀏覽曆史已經被清除乾淨，但他恢複記錄的技術還不差。幾分鐘後，他看到了妻子之前瀏覽的網頁。
不僅僅是關於醫學奇跡和複活案例。還有許多關於“民間秘術”、“通靈儀式”和“借屍還魂”的頁麵。其中一個頁麵特彆引起了他的注意——標題是“識破偽裝：如何判斷歸來者是否真實”。
李維的心沉了下去。他快速瀏覽頁麵內容，裡麵描述了各種判斷方法：觀察對過去的記憶細節、測試對陽光和鹽的反應、注意飲食偏好變化...
廚房水聲停止了。李維急忙關閉瀏覽器，清理痕跡，回到客廳沙發上。妻子走出來，擦著手，微笑著坐在他身邊。
“今天累了吧？”她輕聲問，靠在他肩上，“早點休息好嗎？”
李維點頭，手臂環住她的肩膀。她的身體溫暖而實在，心跳平穩有力。這一切感覺如此真實，如此正確。
但當他低頭看她時，發現她的眼睛正盯著電視黑屏中他們的倒影，眼神專注而陌生，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他從未見過的微笑。
就在這時，李維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傷口深處蠕動。他咬緊牙關，沒有出聲。
妻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眼神恢複溫柔：“怎麼了？又不舒服了？”
“沒什麼，”李維勉強笑道，“隻是有點累了。”
妻子撫摸他的臉頰，眼神充滿愛意：“那就休息吧。明天一切都會更好的。”
她依偎在他懷裡，很快呼吸變得平穩，彷彿睡著了。李維卻睜著眼睛，久久無法入眠。
窗外，一輪慘白的月亮升上天空，月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陰影。在那些陰影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緩慢地、幾乎不可察覺地移動著。
李維緊緊閉上眼睛，拒絕去看。
明天，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會更好的。
但在他內心深處，有個微弱的聲音在質問：真的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