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刺 第122章 堅決拒絕
2001年1月的深圳,年味已悄悄漫過街道。圖書館前的樟樹上掛著零星的紅燈籠,風裡裹著糖炒栗子的甜香,偶爾有孩童舉著糖葫蘆跑過,笑聲在冬日的暖陽裡散開。林晚星坐在教育學區靠窗的長桌前,指尖捏著剛列印好的教資麵試複盤筆記,紙頁上“試講語速調整建議”的批註格外清晰——距離教資麵試通過已過去三個月,她眼下正忙著準備畢業實習的材料,桌角黑色的諾基亞手機是去年10月她19歲生日時,張磊和江哲一起送的禮物,機身邊緣還留著淡淡的使用痕跡,卻比之前的bp機方便太多,如今她跟家裡、跟朋友聯係,全靠這部手機。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螢幕亮起的瞬間,“老家座機”四個字讓她指尖一僵。自去年9月她明確拒絕母親“彩禮預存”的要求後,家裡已經三個多月沒聯係過她,這次突然來電,讓她心裡莫名發緊。她下意識摸了摸手機外殼,想起生日那天的場景:張磊拎著奶油蛋糕,江哲抱著這部手機站在圖書館門口,張磊笑著說“以後不用跑公共電話亭,隨時能找到你”,江哲補充道“實習要是遇到問題,打個電話我們就過來”,那時候的暖意,和此刻螢幕上跳動的號碼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按下接聽鍵,母親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沙啞從聽筒裡傳來,裹著電流的雜音:“晚星?你終於接電話了!你爸這幾天總咳嗽,夜裡咳得沒法睡,去衛生院看了,醫生說要吃進口藥才管用,可家裡哪有那麼多錢……”
“爸的病嚴重嗎?有沒有做詳細檢查?”林晚星打斷她,語氣裡藏不住擔心。她握著手機的指腹輕輕蹭過按鍵,想起去年冬天父親還在電話裡說“深圳冷,多穿點”,雖然話不多,卻也是難得的關心,此刻聽到父親生病,她的心瞬間揪了起來。
“沒做詳細檢查,衛生院說先吃藥看看。”母親的聲音頓了頓,話鋒突然一轉,熟悉的壓迫感瞬間湧來,“晚星啊,你爸說,他這病都是因為操心朝陽的彩禮,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朝陽今年18了,隔壁家小剛都訂婚了,彩禮要六萬,咱們家還差四萬多。你現在教資也拿到了,馬上要實習當老師,以後工資穩定,先轉兩萬回來幫家裡應急,行不行?就當是幫你弟弟,也當是給你爸衝喜。”
林晚星握著手機的手猛地一沉,心裡最後一點擔憂徹底涼了下去——果然,“父親生病”隻是藉口,核心還是為了弟弟的彩禮。她低頭看著桌角的實習材料,想起這三個月來的準備:為了爭取重點小學的實習名額,每天泡在圖書館整理教學案例;為了練習課堂管理技巧,跟著資深老師聽了二十多節公開課;為了買實習需要的教具,省吃儉用把兼職工資攢下來,連張磊媽媽送的醬牛肉都捨不得多吃——這些都是她用汗水換來的未來,怎麼可能拿兩萬塊給朝陽攢彩禮?
“媽,我上次已經跟你說過了,我的錢要用來準備實習,買教具、交實習單位的住宿押金,不會給朝陽攢彩禮。”林晚星的聲音冷了下來,卻刻意壓著情緒,“爸要是真的病了,我可以寄五百塊回去讓他做檢查、買基礎藥,但再多沒有了。這五百是我從這個月生活費裡擠出來的,要是你們覺得不夠,我也沒辦法。”
“五百?”母親的聲音瞬間拔高,沙啞感蕩然無存,尖銳的語氣透過聽筒刺得人耳朵疼,“林晚星,你爸病了,你就隻肯寄五百?你弟弟彩禮差四萬,你身為姐姐,就不能多幫襯點?你在深圳讀大學,張磊家條件好,江哲又總幫你,你手裡肯定有積蓄,彆跟我裝窮!”
“我沒有積蓄。”林晚星的聲音帶著疲憊,卻格外堅定。她想起上個月發的兼職工資,交了一百五的房租,買了八十塊的《小學課堂設計大全》,給實習用的筆記本和彩筆花了三十塊,剩下的錢隻夠每天在食堂吃最簡單的飯菜。這部諾基亞手機是張磊和江哲送的,她連話費都要省著用,每次給陳小梅打電話都儘量長話短說,怎麼可能有兩萬塊積蓄?“教資考試花了三百多,買實習教具花了兩百,上個月工資剛夠生活,手裡隻剩五百多。這五百我現在就去郵局寄,但要是你還想讓我給朝陽攢彩禮,那這五百也沒有。”
“你怎麼這麼狠心!”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開始用親情綁架,“我們養你這麼大,供你讀大學,現在你爸病了,你弟弟要結婚,你就眼睜睜看著不管?你是不是覺得翅膀硬了,在深圳有人幫你,就不用認我們這個家了?”
“我沒有不認家。”林晚星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強忍著沒掉下來。她摩挲著手機外殼,想起1998年自己躲在張磊家柴房裡,用張磊的電話給母親打電話,哭著說“我想讀書”,母親卻隻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沒用”;想起去年生日收到手機時,江哲說“晚星,你的努力值得被看見”——一邊是不斷索取的原生家庭,一邊是支援自己的朋友,她比誰都清楚該選什麼。“我以後實習轉正了,會每個月給你們寄生活費,會常給你們打電話,但我不會給朝陽攢彩禮。媽,你還記得我小時候說想當老師嗎?那時候你還笑著說‘我家晚星有出息’,現在我終於要靠近這個夢想了,你為什麼非要攔著我?”
“當老師有什麼好?又累又掙不了多少錢!”母親的聲音帶著不屑,完全沒聽進去她的話,“朝陽是林家的根,他要是娶不上媳婦,咱們林家就斷後了!你要是不幫他,就是不孝!你爸說了,你要是不轉錢,他就跟我一起去深圳找你,去你實習的學校鬨,讓你的領導和學生都看看,你是個不孝女!讓你在學校待不下去!”
威脅的話像冰錐一樣紮進林晚星心裡。她想起自己跟實習導師約定,下週要上一節示範課;想起為了設計這節課,她熬了兩個通宵做ppt和教具;想起導師說“晚星,你很有教學天賦,好好準備”——要是父母真的來深圳鬨,領導會不會覺得她“家庭矛盾多”而取消她的實習資格?學生們會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她握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卻沒鬆口:“你們彆來深圳。我已經跟實習單位簽了協議,要是我因為家裡的事影響實習,不僅拿不到實習學分,還會影響畢業。你們要是真的為我好,就彆再逼我;要是你們非要去鬨,我就跟學校和實習單位說明情況,把1998年你們逼我結婚、現在逼我給弟弟攢彩禮的事都說清楚,讓他們評評理,看看是誰在無理取鬨。”
電話那頭沉默了,隻有母親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傳來。過了很久,父親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嚴厲的壓迫感,透過聽筒砸過來:“林晚星,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錢轉不轉?”
林晚星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手機上,反射出微弱的光。她想起張磊送手機時說“以後受了委屈就給我打電話,我幫你出頭”,想起江哲幫她改教案時說“你會成為好老師的”,語氣裡沒有了絲毫猶豫:“爸,我的錢我自己支配,要用來準備實習、實現當老師的夢想,不會給朝陽攢彩禮。你們要是真的為朝陽好,就該讓他自己去打工、去學手藝,而不是靠姐姐犧牲未來來成全他。”
“好,好一個‘自己支配’!”父親的聲音裡滿是憤怒,“從今天起,你就不是林家的女兒了!以後你在外麵死活,我們都不管!”
“爸!”林晚星喊了一聲,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砸在手機螢幕上,“我不是要跟家裡斷絕關係,我隻是想過自己的生活。等我實習穩定了,每個月都會給你們寄生活費,但彩禮的事,我絕對不會妥協。”
電話那頭傳來“啪”的一聲巨響,像是父親摔了聽筒。林晚星握著還在發燙的手機,坐在椅子上久久沒動。圖書館裡很安靜,隻有翻書的沙沙聲和遠處服務台的說話聲,可她卻覺得心裡格外輕鬆——她終於徹底拒絕了家裡的要求,守住了自己的夢想。
“晚星?”江哲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他手裡拿著一杯熱豆漿,“剛纔看你接電話時臉色不好,是不是家裡又逼你了?”
林晚星抬起頭,把剛才的對話跟江哲說了。江哲聽完,把熱豆漿遞給她:“你做得對。彆難過,真正的家人不會用‘斷絕關係’威脅你。你看,這部手機是我和張磊一起送你的,就是希望你能隨時聯係到我們,有困難不用自己扛。張磊昨天還說,要帶你去吃你愛吃的火鍋,慶祝你爭取到實習名額。”
林晚星接過熱豆漿,暖意從指尖傳到心裡。她掏出手機,給張磊發了條簡訊:“張磊,我跟家裡說清楚了,不會給朝陽攢彩禮,謝謝你和江學長送我的手機,剛纔打電話很方便。”沒過多久,張磊的簡訊回了過來,語氣很激動:“晚星,你太勇敢了!我媽今天做了紅燒肉,晚上我給你帶過去,咱們一起慶祝!”
接下來的日子,林晚星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實習準備中。她先用手機查了郵局的位置,午休時跑過去給老家寄了五百塊,又給陳小梅打了電話,跟她分享自己拒絕家裡的事。陳小梅在電話裡笑著說:“晚星,你終於硬氣起來了!我下個月要去深圳找你,到時候咱們用你的手機拍合照,留作紀念!”
江哲幫她整理《小學課堂突發情況應對手冊》,把“學生打架”“教具損壞”等常見問題的解決方法都標紅;張磊幫她聯係了自己做教具的親戚,給她爭取到了打折的黑板貼和彩色粉筆,還特意買了一個保溫杯:“你實習要早起,帶著熱豆漿去單位,彆凍著肚子。”;劉老師給她找了《小學生心理健康指南》,還在扉頁上寫了“晚星,用心對待每一個孩子,就是好老師”;曉雨則過來幫她整理實習行李,把正裝和日常衣服分類裝袋,還在手機殼裡塞了張紙條:“遇到困難就給我們打電話,我們一直都在。”
1月25日,林晚星收到了母親寄來的包裹,裡麵隻有一件舊毛衣,沒有信。她把毛衣疊好放進衣櫃,心裡沒有波瀾——這件毛衣是她高中時母親織的,或許是家裡最後一點溫情。她掏出手機,給母親發了條簡訊:“媽,毛衣收到了,謝謝。我下週開始實習,以後會常給你們打電話。”母親沒有回複,但林晚星並不在意。她開啟筆記本,寫下:“2001年1月,我終於徹底拒絕了給朝陽攢彩禮的要求。雖然跟家裡鬨得不愉快,但我守住了實習的機會,守住了當老師的夢想。謝謝江學長和張磊送我的諾基亞手機,讓我能隨時聯係到關心我的人;謝謝所有支援我的朋友,是你們讓我有勇氣堅持自己的選擇。下週就要開始實習了,希望能成為孩子們喜歡的老師,也希望自己能在教育這條路上,活成真正的自己。”
寫完後,她合上筆記本,看著書桌上的實習資料——《小學課堂設計大全》《課堂突發情況應對手冊》《小學生心理健康指南》,每一本都承載著她的期待。她拿起手機,給江哲和張磊各發了條簡訊:“謝謝你們,有你們在,我什麼都不怕。”
1月30日,是林晚星去實習學校報到的日子。她穿著曉雨幫她挑的淺灰色正裝,背著裝滿教具和資料的雙肩包,手裡攥著手機,螢幕上還停留在和張磊的簡訊界麵——“報到順利,晚上一起吃火鍋”。江哲和張磊來送她,張磊把裝著紅燒肉的保溫桶遞給她:“中午加熱吃,彆餓著。”江哲則幫她把手機裝進貼身的口袋:“實習單位人多,彆把手機弄丟了,有情況隨時打電話。”
公交車開動時,林晚星趴在車窗邊,朝站台上的兩人揮手。她掏出手機,對著他們拍了張照片——雖然手機畫素不高,但畫麵裡的張磊舉著“實習順利”的牌子,江哲笑著揮手,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格外溫暖。她看著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小,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卻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感激——如果沒有他們的支援,沒有這部手機帶來的安全感,她或許早就向原生家庭妥協了,根本走不到今天。
公交車在馬路上行駛,窗外的風景從圖書館附近的樟樹,變成了滿是煙火氣的居民區。林晚星靠在椅背上,拿出張磊給她的紅燒肉,溫熱的香氣撲鼻而來。她掏出手機,翻出和陳小梅的合照,又翻出江哲幫她整理的教案照片,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你說,孩子們會不會喜歡我準備的手工課?”她輕聲對自己說,眼裡滿是期待。
她知道,實習生活肯定會很辛苦,可能會遇到調皮的學生、嚴格的領導,可能要熬夜改作業、寫教案,但隻要有江哲和張磊的支援,有這部手機隨時能聯係到朋友,有一顆想要成為好老師的心,她就能克服所有困難。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張磊發來的簡訊:“晚星,報到加油,等你好訊息。”林晚星笑著回複:“放心吧,我會好好的,也會努力成為孩子們喜歡的老師。”
公交車穿過路口,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臉上。林晚星握著手機,心裡充滿了力量——她終於擺脫了原生家庭的束縛,終於要去實現自己的夢想了。而這部諾基亞手機,不僅是朋友間的禮物,更是她勇敢的見證,會陪著她在教育這條路上,和孩子們一起成長,一起走向更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