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刺 第362章 課堂裡的互動
市教師發展中心三樓的階梯教室,清晨八點半的陽光斜斜切過玻璃窗,落在前排老師的筆記本上,映出“性彆平等教育”五個工整的字跡。江哲站在講台前,指尖劃過投影幕布上的課程大綱,目光掃過台下坐著的兩百多位教師——有頭發花白、戴著老花鏡的資深班主任,也有剛入職不久、眼神裡帶著青澀的年輕教師,手裡的筆都懸在筆記本上方,等著記錄重點。
“以往我們講性彆平等,總習慣用理論框架去解釋,比如‘打破性彆刻板印象’‘倡導多元發展’,這些概念很好,但落到課堂上,學生可能聽十分鐘就會走神。”江哲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到教室每個角落,他抬手按下遙控器,幕布上的內容突然切換,一個色彩鮮豔的轉盤圖案跳了出來,引得台下一陣輕微的驚歎。
轉盤被分成了八個扇形區域,每個區域裡都寫著一句常見的話:“男生要勇敢,不能哭”“女生要文靜,彆太鬨”“男生學理科更有優勢”“女生適合當老師、護士”……字型旁邊還畫著簡單的卡通圖案,比如寫著“男生不能哭”的區域,畫了個皺著眉的小男孩,手裡攥著被扯破的風箏。
“這是我今天設計的‘性彆標簽大轉盤’遊戲,也是咱們這堂培訓課的核心環節。”江哲走到講台一側,指著轉盤繼續說,“等會兒我會隨機邀請八位老師上來,每位老師轉動轉盤,落到哪個標簽,就結合自己的教學經曆,說說你對這句話的看法——可以是你曾經遇到的案例,也可以是你覺得該怎麼引導學生,沒有對錯,就是想聽聽大家的真實想法。”
話音剛落,台下立刻熱鬨起來。坐在第三排的一位女老師推了推旁邊同事的胳膊,小聲說:“這個形式有意思啊,比單純聽理論強多了,要是給學生上課也這麼弄,他們肯定愛參與。”旁邊的男老師點點頭,翻開筆記本快速記下“性彆標簽大轉盤”幾個字,還特意畫了個小圓圈,標注“可借鑒到班會課”。
江哲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嘴角忍不住往上揚。他想起上週在家準備培訓課件時,對著電腦螢幕愁眉苦臉的樣子——原本的課件裡全是資料和理論,比如“某調查顯示,72%的家長認為男生應優先選擇理工科”“某學校女生參與體育活動的比例比男生低30%”,內容很紮實,但總覺得少了點溫度,也少了點能讓老師們記住、願意用在自己課堂上的東西。
那天晚上,他坐在客廳裡改課件,兒子江逸晨放學回來,背著書包湊過來看了一眼,皺著眉說:“爸,你這課件也太‘老派’了吧,全是字和資料,要是我聽,五分鐘就得犯困。”江哲當時還不服氣,說:“這是給老師培訓,又不是給你們學生上課,得嚴肅點。”
逸晨卻搖了搖頭,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開啟自己的書包,掏出一本筆記本遞給他。筆記本裡貼著不少便利貼,上麵寫著各種活動設計:“曆史課用‘角色扮演’還原古代人物,比單純講生平有意思”“英語課搞‘單詞接龍大冒險’,輸的人要模仿課文裡的對話”“班會課做‘匿名心願牆’,大家把想說的話寫下來,一起討論”……每一條後麵都畫了個小笑臉,旁邊標注著“學生反饋:超喜歡”。
“你看,我們現在上課,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有互動、能說話的環節。”逸晨指著筆記本上的“匿名心願牆”說,“上次我們班開‘青春期困惑’班會,老師讓我們把不敢說的話寫在便利貼上,貼到牆上,然後大家一起選幾個話題討論,好多同學都說,原來自己的困惑彆人也有,比老師單方麵講要有用多了。”
江哲當時拿著那本筆記本,翻了一頁又一頁,突然覺得眼前一亮。他想起自己當班主任時,每次開班會,隻要是讓學生上台發言、做遊戲,課堂氣氛就特彆活躍,可一到講大道理,學生們就開始低頭玩手機、交頭接耳。逸晨說的“互動性”,不就是自己一直缺的東西嗎?
“那你覺得,性彆平等這個主題,適合做什麼互動?”江哲放下手裡的滑鼠,認真地問兒子。逸晨想了想,手指在桌麵上畫了個圓圈:“可以做個轉盤啊,把那些常見的刻板印象寫在上麵,轉到哪個就聊哪個,這樣大家不會覺得是在被‘說教’,反而會願意說自己的真實經曆。”
他還舉了個例子:“比如轉到‘男生不能哭’,老師可以說說班裡有沒有男生受了委屈不敢說,或者家長不讓孩子哭的情況,然後大家一起討論,為什麼男生就不能哭,情緒表達和性彆有沒有關係。這樣一來,大家都參與進來,記得也牢。”
江哲越聽越覺得有道理,當晚就推翻了原來的課件框架,開始設計這個“性彆標簽大轉盤”。他特意查了很多資料,挑選了最常見的八個性彆標簽,還讓逸晨幫忙畫了轉盤上的卡通圖案,逸晨笑著說:“爸,你這是把我的‘課堂創意庫’搬過去了啊,以後得給我算‘顧問費’。”江哲當時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等培訓成功了,給你買最新的籃球鞋。”
此刻,看著台下老師們期待的眼神,江哲知道,逸晨的“互動設計”思路沒說錯。他隨機點了第一位老師上台,是位教小學二年級的女老師,紮著低馬尾,手裡還攥著筆。老師走到台前,深吸一口氣,轉動了轉盤。轉盤“嘩啦嘩啦”轉了起來,彩色的區域在燈光下快速閃過,最後穩穩停在了“女生要文靜,彆太鬨”的區域。
“這個標簽我太有感觸了。”老師接過話筒,語氣很坦誠,“我們班有個小女孩,特彆喜歡跑跳,上體育課的時候總跟男生一起打籃球,聲音也大,每次她一鬨,就有家長跟我說‘女孩子要文靜點,彆跟野小子似的’,連班裡的其他女生也會說‘你怎麼不像個女生’。”
她頓了頓,繼續說:“有一次我問那個小女孩,為什麼喜歡打籃球,她說‘打籃球特彆開心,跑起來像飛一樣’。我當時就想,為什麼女生就不能‘鬨’?文靜不是女生的‘標配’,開心纔是最重要的。後來我在班裡開了個‘我的愛好不分性彆’的小班會,讓那個小女孩教大家打籃球,現在班裡好多女生都跟著她一起玩,再也沒人說她‘不像女生’了。”
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有幾位老師還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江哲點點頭,說:“您說得特彆好——我們常說‘女生要文靜’,其實是把‘文靜’當成了女生的‘必須’,卻忽略了每個孩子的個性。就像這個小女孩,她的‘鬨’是因為熱愛,這種熱愛不應該被性彆標簽束縛。”
接下來上台的是位教高中物理的男老師,轉盤落到了“男生學理科更有優勢”的區域。老師無奈地笑了笑,說:“我教物理這麼多年,每次分班,總有家長跟我說‘我家是女生,物理可能學不好,能不能選文科’,甚至有女生自己也這麼認為,上課不敢提問,遇到難題就放棄。”
他分享了自己的做法:“我會在班裡選幾個物理成績好的女生,讓她們當‘小老師’,幫其他同學講題;還會給大家看女科學家的故事,比如屠呦呦、何澤慧。慢慢的,越來越多女生發現,自己不是學不好物理,隻是一開始被‘男生更有優勢’的說法嚇住了。上次月考,我們班物理前三名裡,有兩個是女生。”
台下又是一陣掌聲,還有老師舉手提問:“那如果遇到特彆固執的家長,覺得女生就是不適合學理科,該怎麼溝通呢?”男老師想了想,說:“我會把女生的作業、試卷拿給家長看,告訴他們‘您看,孩子的邏輯思維很強,隻是需要多鼓勵’,再結合一些實際案例,大多數家長還是能聽進去的。”
遊戲一個接一個進行,每位老師分享的案例都真實又鮮活:有教初中的老師遇到男生因為“不能哭”,受了委屈憋在心裡,最後導致情緒崩潰;有教幼兒園的老師發現,孩子們會自覺地把“粉色玩具”分給女生,把“藍色玩具”分給男生;還有教職高的老師,在專業選擇上,女生選汽修、男生選護理時,會遇到同學的異樣眼光……
每個案例分享完,江哲都會引導大家討論,比如“遇到這種情況,除了剛才這位老師的做法,還有沒有其他方式”“如果是小學、初中、高中不同階段的學生,引導方式要不要調整”。教室裡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原本拘謹的老師也開始主動舉手發言,甚至有老師站起來反駁自己不認同的觀點,卻沒人覺得尷尬,反而覺得“這樣的討論纔有意思”。
中午休息時,江哲剛走到走廊,就被幾位老師圍住了。一位教德育的女老師拉著他的手說:“江老師,您這個‘性彆標簽大轉盤’太實用了!我回去就想在我們學校的德育課上用,不僅能讓學生討論,還能讓家長也參與進來,比如開家長會的時候,讓家長也轉轉盤,說說自己有沒有給孩子貼過性彆標簽。”
另一位年輕的男老師也說:“我之前給學生講性彆平等,總覺得自己在‘唱獨角戲’,學生們聽是聽了,但沒往心裡去。您這個遊戲不一樣,讓大家自己說、自己討論,比老師講一百句都管用。這個思路我得記下來,以後上其他課也能用。”
江哲笑著一一回應,心裡滿是成就感。他掏出手機,給逸晨發了條訊息:“兒子,你爸今天的培訓課特彆成功!好多老師都誇‘性彆標簽大轉盤’有意思,說要用到自己的課堂上。你的‘互動設計’思路,幫了爸大忙了!”
發完訊息,他靠在走廊的窗戶邊,看著樓下操場上打鬨的學生——有女生在踢足球,男生在跳皮筋,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沒有性彆標簽,隻有肆意的笑聲。江哲想起逸晨說過的一句話:“好的課堂,不是老師把道理灌輸給學生,而是讓學生自己找到答案。”
下午的培訓課,江哲又增加了一個“小組共創”環節,讓老師們以小組為單位,結合自己的學科特點,設計一個性彆平等教育的互動活動。有的小組設計了“性彆角色盲盒”,把不同職業、愛好寫在卡片上,讓學生隨機抽取,討論“這個角色男生女生都能做嗎”;有的小組設計了“故事改編”,把傳統童話裡“王子救公主”的情節改成“大家一起解決問題”,讓學生明白“勇敢不是男生的專利,智慧也不是女生的專屬”。
培訓結束時,江哲收到了很多老師的反饋表,幾乎所有老師都在“最滿意的環節”裡填了“性彆標簽大轉盤”,還有老師在備注裡寫:“希望以後能多一些這樣有互動、有溫度的培訓,不僅學到知識,還能拿到能用在課堂上的‘乾貨’。”
晚上回到家,江哲剛開啟門,就看到逸晨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籃球,眼睛盯著門口。“爸,培訓怎麼樣?”逸晨立刻站起來,語氣裡滿是期待。江哲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發,說:“特彆成功,老師們都誇你的創意好。走,帶你去買籃球鞋,兌現承諾。”
逸晨高興得跳起來,拿起書包就往外跑。江哲跟在後麵,看著兒子的背影,忽然覺得很欣慰。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在給學生、給老師傳遞知識,卻沒想到,兒子也在給自己傳遞新的教育思路——教育不是一成不變的,需要傾聽年輕人的聲音,需要用更鮮活、更互動的方式,讓道理走進心裡。
路上,逸晨突然說:“爸,下次你要是再做培訓,我還有個主意——可以搞個‘性彆平等辯論賽’,讓大家辯論‘性彆差異是否存在’,肯定更有意思。”江哲笑著點頭:“好啊,下次咱們一起設計。”
車窗外的路燈次第亮起,暖黃色的光映在逸晨興奮的臉上。江哲想起白天培訓課上,那位小學老師說的話:“每個孩子都是一張白紙,我們不要用性彆標簽給他們畫框,要讓他們自由生長。”而他知道,這些互動性強的課堂設計,就像是開啟畫框的鑰匙,能讓孩子們看到更廣闊的世界,也能讓教育變得更有溫度、更有力量。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當今天參加培訓的老師,把“性彆標簽大轉盤”帶到自己的課堂上,當那些孩子不再被“男生該怎麼樣”“女生該怎麼樣”束縛,能自由地追求自己的熱愛時,他們或許不會記得江哲的名字,不會記得這次培訓課,但他們會記得,曾經有一個轉盤,讓他們明白:夢想不分性彆,熱愛無關標簽,每個人都可以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而這,就是江哲最想看到的,也是他堅持做性彆平等教育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