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刺 第390章 溝通後的理解
會議室的投影幕布還亮著,“性彆標簽辯論賽”的流程錶停留在最後一頁,江念初握著話筒的手指輕輕蜷了蜷,目光不自覺地往後排掃去——父親江哲坐在角落的陰影裡,指尖捏著的會議紀要邊緣已經泛了白,那是他心裡發緊時慣有的小動作。這場臨時組織的課程答疑會,與其說是回應家長質疑,更像她對父親無聲的“證明”:她沒把教育搞成空泛的理論,而是將“男生該堅強”“女生該文靜”這兩個紮在人們心裡的觀念,變成了需要攻防的辯題,讓反對課程的家長親手站到對立麵,拆解自己脫口而出的“理所當然”。
穿米白色外套的媽媽是最先紅了眼眶的,她攥著筆的手在筆記本上劃出一道歪扭的線,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以前總跟兒子說‘彆像個女孩一樣哭’,今天站在反方辯‘堅強不該分性彆’時,突然想起他上次摔破膝蓋,咬著唇沒掉眼淚的樣子——原來我一直讓他把疼藏起來。”她的話像一顆石子,在家長群裡漾開漣漪,有人低頭翻看手機裡孩子的照片,有人小聲嘀咕:“原來我跟孩子說‘女生要文靜’,是把她喜歡爬樹的勁兒給按下去了。”
江念初眼角的餘光瞥見,父親悄悄舒了口氣,指節鬆開,在紀要上輕輕劃著什麼。她想起前晚在家,江哲坐在沙發上翻她的課程方案,眉頭皺成疙瘩:“這麼多家長反對,你硬要辦這個答疑會,萬一搞砸了怎麼辦?”那時她沒反駁,隻是把辯論賽的流程表推過去,現在看著家長們主動圍攏過來討論課程細節,她忽然懂了,父親的擔憂從來不是質疑她的能力,而是怕她在質疑聲裡受委屈。
有位爸爸拍著江哲的肩膀笑:“老江,你女兒這辦法比講大道理管用多了!以前覺得這些課程是‘花架子’,現在才明白,不是要改什麼,是要看見孩子本來的樣子。”江哲難得露出些笑意,抬頭看向台上的女兒,眼神裡藏著掩飾不住的驕傲。江念初走過來時正好聽見這話,笑著遞過一瓶溫水:“爸,我早說過,溝通不是說服,是讓大家看見彼此的想法。”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進來,落在父女倆身上,也落在家長們熱烈討論的身影裡。曾經緊繃的眉頭、質疑的眼神,此刻都化作了認真的傾聽與思考。江哲翻開會議紀要,在末尾寫下一行字:真正的理解,從來不是一方說服另一方,而是我們終於站在同一個角度,看見了同一個孩子。他寫完,悄悄把本子往女兒那邊推了推,江念初掃過那行字,嘴角彎得更厲害——這是父親用他的方式,給了她最踏實的認可。
後來的環節裡,有家長主動提出想參與課程設計,連最開始反對最激烈的爺爺,也拉著年輕老師問:“下次辯論會,能不能讓孩子們也參加?我想聽聽我孫子怎麼說。”江念初點頭時,江哲在一旁幫著記錄家長的需求,父女倆偶爾對視一眼,不用說話也能明白彼此的意思。走出會議室時,風帶著春日的暖意吹過來,江哲忽然說:“你媽要是在,肯定要誇你這主意好。”江念初心裡一暖,想起之前爭論時自己說的話:“比起講一萬句道理,不如讓他們親手觸控到教育的溫度。”
原來有些溝通,不止發生在她和家長之間,也藏在她和父親之間——那些曾經沒說透的擔憂與堅持,那些各自揣著的期待與理解,都在這場答疑會裡,悄悄融成了彼此都懂的心意。
走廊裡的腳步聲漸漸散去,最後一位家長握著江念初的手再三叮囑“下次體驗課一定要通知我”時,江哲正靠在走廊儘頭的窗台上,手裡還捏著那本寫滿反饋的會議紀要。春日的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鬢角的白發在光裡格外顯眼,江念初走過去,剛想開口,就見父親先抬了頭。
“剛才那位張老師跟我說,你為了設計這個辯論賽,熬了兩個通宵。”江哲的聲音比在會議室裡溫和些,指尖輕輕敲了敲紀要上“家長主動參與課程設計”那行字,“以前總怕你太急,想把所有事都做好,反而受了委屈。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江念初心裡一軟,靠在旁邊的牆上,想起小時候每次自己搞“小發明”被同學笑,都是父親蹲下來幫她撿起草地上的零件,說“想法沒錯,就是得找對讓彆人懂的法子”。她忽然笑了:“爸,其實前晚你皺著眉看方案時,我還怕你要跟我急呢。”
“急什麼?”江哲哼了一聲,卻把手裡的溫水遞了過去,“你媽以前總說我,跟孩子溝通要‘先看她做了什麼,再聽她說什麼’。剛纔在台下看著你引導家長辯論,我才明白,你這是把當年我教你的法子,用到教育上了。”他頓了頓,翻開紀要最後一頁,指著自己寫的那句話,“真正的理解,從來不是一方說服另一方——這話不光是說給家長聽的,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江念初低頭看著那行字,筆尖的墨跡還帶著些溫度,忽然發現父親的字比以前蒼勁了些,卻也多了些柔和的弧度。她接過紀要,指尖蹭過紙頁上父親圈畫的重點,輕聲說:“其實我設計這個辯論賽,也是想讓你看見,我不是在瞎折騰。”
“早看見了。”江哲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走廊另一頭掛著的“兒童成長指南”海報上,“剛纔有位家長說‘終於懂孩子為什麼喜歡爬樹’,我突然想起你小時候,非要爬院子裡的老槐樹,說要摘最高處的槐花給我泡茶。那時候我還罵你‘女孩子家不文靜’,現在想想,倒是我把你的勁兒給按下去了。”
江念初沒想到父親會提起這件事,眼眶忽然有些發熱。她記得那天自己躲在槐樹下哭,是父親後來悄悄搬了梯子,幫她摘了滿滿一籃槐花,還笨拙地煮了槐花茶,說“味道不錯,下次想爬,爸陪你”。原來有些理解,早在多年前就藏在那些沒說透的話裡,隻是直到今天,才借著這場答疑會,慢慢敞亮起來。
“爸,下次課程設計會,你也來唄?”江念初抬頭看著父親,眼裡帶著笑意,“家長們都想聽聽‘有經驗的前輩’怎麼說,你正好也幫我把把關。”
江哲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把紀要塞回她手裡:“行啊,不過到時候彆嫌我話多。”他推開窗戶,風帶著槐花香吹進來,兩人站在窗前,看著樓下孩子們追跑的身影,沒再說話,卻都明白——這場關於溝通的理解,不止連線了她和家長,更讓父女倆心裡的那點隔閡,像春日的冰雪一樣,悄悄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