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刺 第392章 軍營外的心事
迷彩服的衣角還沾著訓練場的塵土，江逸晨剛把行李箱擱在玄關，樓下就傳來熟悉的軍靴聲——厚重鞋底敲在水泥地上，節奏沉穩得像部隊的步點，不用看也知道是周航。他拉開門，果然見穿便裝的周航站在門口，手裡攥著兩袋水果，耳尖紅得比訓練服肩章還顯眼，連說話都沒了在訓練場指揮時的利落：“逸晨，調休第一天沒出去吧？跟你說個事兒，關於……念熙的。”
江逸晨側身讓他進來，目光掃過周航捏得發皺的塑料袋，忍不住笑了。他剛在三個月前的緊急任務裡立了頭等功，從副連長提拔成正連，還兼著訓練教官的頂頭上司；而眼前的周航，是他五年前剛入伍時的班長，十年軍旅熬到營長，性子早從當年的火爆急躁磨得沉穩，唯獨在私事上，還是老樣子的彆扭。更彆說，他要聊的江念熙，是隻比他小三分鐘的龍鳳胎妹妹——打小兩人就穿著同款衣服，念熙總愛揪著他的衣角喊“哥”，連高考填誌願都要跟他選同一個城市，現在卻要被自己的老班長惦記，江逸晨心裡莫名生出點“自家妹妹被人盯上”的微妙感。
“跟我妹有關？”江逸晨端水杯的手頓了一下，腦海裡立刻蹦出兩年前的畫麵——大姐江念初的雙胞胎女兒周歲宴上，穿米白色連衣裙的念熙坐在地毯上，手裡捏著彩色發繩，耐心地給兩個紮小揪揪的小家夥編辮子。陽光落在她發梢，連指尖都泛著軟乎乎的光，當時他剛休假回家，隔著滿屋子的笑聲看過去，突然覺得自家這個隻小三分鐘的妹妹，好像真的長大了，褪去了小時候搶他零食的調皮，多了幾分當老師的溫柔。可他怎麼也沒料到，周航竟然也注意到了念熙。
“嗯。”周航坐在沙發上，把水果往茶幾上一放，手指反複摩挲著膝蓋，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想追念熙，你幫我想想辦法。我知道她是你親妹，你要是覺得我不合適……”
“合適不合適，得看你怎麼追。”江逸晨打斷他，把水杯遞過去，壓下心裡那點小彆扭，“不過我先跟你說清楚，念熙對感情的事比白紙還遲鈍，你彆用部隊那套‘命令式’的法子，容易嚇著她。”他太瞭解這個妹妹了——在龍華小學當三年級班主任，還教語文和美術，每天跟一群孩子打交道，心思單純得很，上次有個男老師暗戀她，送了半個月的早餐，她都以為是“同事間的照顧”，更彆說周航這種藏在“班長關心”裡的喜歡。
周航立刻坐直身子，像在訓練場聽戰術部署一樣認真，連腰板都挺得筆直：“我聽你的。你跟她最親，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你都跟我說說，我記下來。”說著就摸出手機，點開備忘錄等著。
“她喜歡安靜，不喜歡太熱鬨的地方。”江逸晨靠在沙發上，掰著手指細數，“平時休息要麼在家看書、畫畫，要麼去她那個小畫室待著，偶爾會帶學生去郊外寫生。她教美術的，對審美有點講究，你下次跟她見麵，彆總穿黑灰迷彩風的衣服，換件亮堂點的，比如淺藍、淺黃，上次她還跟我吐槽，說你穿得跟‘移動的訓練場路標’似的，看著就有壓力。”
這話讓周航的耳尖更紅了，趕緊在備忘錄裡敲下“亮色衣服，避開熱鬨場合”，還特意標了個紅圈：“還有嗎？聊天的時候該說什麼？”
“彆總跟她提部隊的事。”江逸晨想起上次周航跟念熙聊天，三句話不離“戰術考覈”“野外拉練”，最後念熙隻能回複“聽起來好辛苦”，場麵尷尬得他這個旁觀者都想捂臉，“她對軍營生活不熟，你說這些她插不上話，容易冷場。你可以跟她聊你小時候的事，比如你小時候也喜歡瞎畫，畫的都是飛機坦克，後來纔去當的兵——這個你沒跟她說過吧？”
周航愣了一下，搖搖頭：“沒說過，怕她覺得我一個大老粗，跟畫畫不搭邊，顯得彆扭。”
“恰恰相反，她會覺得你反差萌。”江逸晨笑著拿出手機，翻出跟念熙的聊天記錄，“你看，她昨天還跟我說，最近帶學生畫‘我的家人’主題畫，有個孩子把爸爸畫成奧特曼，說爸爸能打敗所有壞人，還有個孩子把媽媽畫成仙女，說媽媽做的飯是‘魔法餐’。你今天就從這個話題切入，跟她聊學生的畫，肯定能聊起來。”
周航照著江逸晨說的，點開跟念熙的微信對話方塊，手指懸在鍵盤上半天，刪刪改改隻敲出幾個字。江逸晨湊過去一看，忍不住樂了：“你彆緊張啊，就跟平時聊天一樣，自然點。你想想，你在訓練場上指揮幾百號人都不慌，跟我妹聊個天慌什麼？她又不會跟你考覈戰術。”
被這麼一激，周航深吸一口氣，終於敲下一行字：“念熙，聽逸晨說，你最近帶學生畫‘我的家人’了？有沒有特彆有意思的作品？”
傳送成功後，周航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手機螢幕，手心都冒出了汗。沒過兩分鐘，念熙的訊息就來了，還附了張照片：“是啊！孩子們的想象力超可愛的！有個小朋友把爸爸畫成奧特曼，胸口還畫了星星，還有個把媽媽畫成帶翅膀的仙女，說媽媽做的紅燒肉是‘仙女的魔法菜’～”照片裡，一張張色彩鮮豔的畫紙鋪在課桌上，歪歪扭扭的線條裡滿是童真。
周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立刻回複：“孩子們也太有意思了！你教他們畫畫的時候，肯定特彆有成就感吧？我小時候也喜歡瞎畫，不過畫的都是飛機、坦克，畫得還沒他們好呢。”
這次念熙回複得更快，還加了個笑臉表情：“哈哈，你小時候還會畫畫呀？那你現在還畫嗎？下次有機會可以看看你的畫嗎？”
周航轉頭看向江逸晨，眼神裡滿是驚喜和不確定，像個得到表揚的新兵。江逸晨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不錯啊，這就聊起來了吧？繼續跟，彆斷了話題，多聽她說，少講大道理。”
接下來的幾天，周航每天都按照江逸晨的“攻略”跟念熙聊天。從學生的畫作聊到她喜歡的畫家，從她小時候學畫畫被顏料弄臟衣服的趣事，聊到她畫室裡新養的小多肉，兩人的對話方塊越來越熱鬨。念熙也漸漸放開了，會主動跟他分享教學時的小煩惱——比如有個孩子總不愛動筆，後來她用“畫奧特曼”當誘餌，才讓那孩子拿起畫筆；也會跟他說畫室裡的小插曲——比如她養的小多肉被學生偷偷澆了太多水，差點爛根，最後還是她查了資料才救回來。
週五晚上，周航跟念熙聊到她正在畫的向日葵油畫，終於鼓起勇氣問：“我週末正好有空，能不能去你的畫室看看？我挺想看看你畫的向日葵，也想跟你學學，怎麼把畫畫得這麼溫暖。”
念熙幾乎沒猶豫就回複了：“可以呀！我週末都在畫室，地址是xx路xx小區2號樓3單元101，你要是過來，提前跟我說一聲就行～”
得到肯定答複的周航，激動得差點在宿舍裡原地踏步，連夜就拉著江逸晨幫他選衣服。江逸晨翻遍了周航的衣櫃，終於找出一件淺藍色的襯衫和一條卡其色休閒褲，搭配起來總算沒了“訓練場氣息”。臨睡前，江逸晨還特意查了向日葵的花語，拍給周航：“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愛’，你到時候可以跟她提一嘴，暗示一下你的心意，彆太直白，她容易害羞。”
週日上午，周航按照地址找到念熙的畫室。門口掛著一塊木質小牌，上麵刻著“念熙畫室”四個字，旁邊還畫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念熙的手筆。推開門，淡淡的鬆節油味撲麵而來，畫室裡擺滿了畫架，牆上掛著各種風格的畫作——有陽光下的向日葵，有雨中的小巷，還有一群在草地上奔跑的孩子，每一幅都透著溫暖的氣息。
念熙穿著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正站在畫架前調色，看到周航進來，笑著轉過身：“你來了！快坐，我給你倒杯水，剛煮的檸檬水，你要不要試試？”
周航點點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畫架上的向日葵油畫上——金黃的花瓣層層疊疊，中心的花盤飽滿，彷彿能感受到陽光灑在花瓣上的溫度。“你畫得真好，比照片還好看。”他由衷地讚歎，語氣裡滿是真誠。
“還沒畫完呢，總覺得花瓣的顏色還差一點，不夠亮。”念熙遞給他一杯檸檬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畫室有點亂，你彆介意，平時學生也會來這裡畫畫，東西堆得多了點。”
周航的目光掃過牆角的一組素描，畫的是幾個孩子圍在畫板前，有的皺眉思考，有的下筆飛快，線條細膩又生動。“這是你學生嗎？”他指著素描問。
“對呀，上次帶他們來畫室畫畫，看著他們認真的樣子，就隨手畫下來了。”念熙走到素描前，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他們雖然有時候調皮，但隻要拿起畫筆，就特彆專注。有個小男孩之前總不愛說話，自從開始學畫畫，現在都會主動跟我分享他畫裡的故事了，說畫的是他和爸爸去釣魚的場景。”
周航看著她的側臉，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臉上，長長的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心裡忽然湧起一股衝動。他想起江逸晨說的向日葵花語，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念熙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喂，李老師？”念熙接起電話，臉色漸漸變了，“好的好的，我馬上過去！您先幫我照看著，我十分鐘就到！”掛了電話，她拿起包就往外走，語氣裡滿是焦急，“對不起啊周航，學校有個學生突然發燒，家長聯係不上，我得趕緊過去看看，下次再跟你聊！”
“我跟你一起去！”周航立刻站起來，抓起外套跟上，“你騎電動車太慢，我開車送你，能快一點，萬一學生有事也能及時送醫院。”
念熙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那麻煩你了。”
周航的車開得又穩又快，十分鐘就到了龍華小學。念熙下車時，周航叫住她，從車裡拿出一瓶退燒藥和一包濕巾：“你先拿著，萬一用得上。我在門口等你，有事給我打電話，彆自己扛著。”
念熙心裡一暖，說了聲“謝謝”就匆匆跑進學校。周航坐在車裡，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門口，心裡滿是心疼——她總是這樣，把學生放在第一位，不管什麼時候，隻要學生有需要，她都會第一時間趕過去，連自己的事都顧不上。
大概一個小時後，念熙才從學校出來，身邊跟著一個中年女人，應該是學生的媽媽。兩人在門口說了幾句話，中年女人不停道謝，念熙笑著擺擺手，才轉身朝車子走來。
“學生怎麼樣了？”周航趕緊下車問。
“沒事了，家長趕過來了，已經帶孩子去醫院了，就是有點低燒，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念熙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疲憊卻安心的笑容，“謝謝你啊，不僅送我過來，還等我這麼久，又給我帶了退燒藥。”
“應該的。”周航看著她額角的汗，從車裡拿出紙巾遞給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那句在畫室沒說出口的話，“念熙，其實剛纔在畫室，我想跟你說，我……喜歡你。”
念熙愣住了，手裡的紙巾差點掉在地上，臉頰瞬間泛起紅暈，連耳垂都紅透了。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一直以為周航是“哥的班長”，是出於對戰友妹妹的關心纔跟她聊天，畢竟他比自己和哥都大兩歲，平時說話也總是帶著點“長輩”的客氣，從來沒想過這份關心裡，藏著喜歡。
“我知道這有點突然。”周航趕緊補充，語氣裡帶著一絲緊張，手都攥緊了，“從兩年前在逸晨大姐的周歲宴上，看到你給雙胞胎編辮子，我就注意到你了。這兩年跟你聊天，我越來越覺得，你是個特彆好的女孩，溫柔又有耐心。我不是一時衝動，我想好好追求你，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念熙低著頭，手指輕輕絞著裙擺，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我……我需要想想。我從來沒想過這件事，有點懵。”
“好，我等你，不管多久都等。”周航的眼裡閃過一絲欣喜，他知道，對念熙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至少她沒有直接拒絕。
那天晚上，念熙給江逸晨打了個電話，語氣裡帶著點糾結：“哥，周航今天跟我表白了，我有點懵。他比我們大兩歲，我一直把他當……當哥哥一樣看。”
江逸晨在電話那頭笑了：“我就知道他今天會說。你自己感覺怎麼樣？彆因為他是我班長，又比我們大，就勉強自己。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也不用客氣。”
“我覺得他挺好的，就是……有點突然。”念熙的聲音軟下來，“他今天還送我去學校，等了我好久，還給我帶了退燒藥，挺細心的。”
“那你就慢慢想，不用急。”江逸晨的語氣裡滿是寵溺，畢竟是隻小自己三分鐘的妹妹，從小就疼著，“不管你怎麼選，哥都支援你。要是他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放過他，就算他是營長也沒用。”
念熙被他逗笑了：“知道了，哥，你比我大三分鐘，還總把自己當長輩。”
過了三天，念熙給周航發了條訊息：“週末有空嗎？我帶你去個地方。”
周航立刻回複：“有空！你說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週末那天，念熙帶周航去了郊外的向日葵花田。金黃的向日葵一望無際，在陽光下笑得燦爛，風一吹，花瓣輕輕搖曳，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念熙站在花田邊，轉過身，看著周航，眼裡帶著淺淺的笑意：“周航，我想好了，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周航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走到她麵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聲音裡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謝謝你，念熙，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不會讓你受委屈。”
念熙的臉頰更紅了，她輕輕點點頭，目光落在眼前的向日葵上——陽光正好，微風不燥，身邊的人，也正好是她願意試著靠近的模樣。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哥總跟她說“以後找物件，要找個能把你放在心上的人”，現在看來，周航好像就是這樣的人。
遠處，江逸晨收到了周航發來的照片——照片裡，念熙和周航站在向日葵花田邊，手牽著手，笑容比向日葵還耀眼。他笑著回複：“行啊，沒白費我給你出的攻略。以後我妹就交給你了，她隻比我小三分鐘，從小就沒受過委屈，你要是讓她難過，我這個當哥的，第一個找你算賬。”
傳送完畢，江逸晨收起手機，望向窗外的訓練場。士兵們正在進行佇列訓練，口號聲震天動地。他想起五年前剛入伍時，周航對他嚴厲又照顧，教他疊被子、練戰術，在他想家的時候陪他聊天；想起自己立頭等功時，周航比他還激動，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小子，沒給我丟臉”；現在，看著自家妹妹找到了靠譜的人，他心裡滿是欣慰。
軍營裡的日子依舊枯燥艱苦，但江逸晨知道，不管是自己的軍旅路，還是念熙和周航的感情路，隻要帶著真誠和堅持走下去，就一定能看到最好的風景。而屬於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像這片向日葵花田一樣，充滿了陽光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