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蟑真人 第118章 蠢蛙繞林迷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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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根生已去遠,隻因丹無雙那右眼,分明是自己的觀虛眼。

想來彼時張承闕將己之首級獻與玉鼎宗,估計被隨意賞給了宗門天驕。

觀虛眼之下,自己人皮下的蜚蠊真身,怕是會被窺得一清二楚。

索性先走一步。

神識雖不能識破,然若被其瞥一眼,恐生不測。

一口氣遁出數百裡,直鑽入一片不見天日的老林,陳根生感慨萬千。

張承闕那廝,竟將我的首級獻與玉鼎宗。

玉鼎宗那群老匹夫,更將我的眼珠,賞給門下最得意的弟子。

他們竟拿我的血肉,當作可隨意分贈的物件。

他腹中翻江倒海,喉頭湧上酸水,那蟲身直接撐破了這副軀殼。

這幫自詡名門正派的修士,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裡行的,卻是這等挖人眼珠、拆人骨肉的齷齪勾當。

在這青州地界,所謂的正邪,不過是勝者書寫的笑話。

若非自己見機得快,怕是當場就要在那百獸山門前,顯出原形。

一顆眼珠在丹無雙臉上。

那另一顆呢?

陳根生呆住了。

自百草穀一役,那具屍傀便背著棺材,不知所蹤。

他從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一具沒了神智的工具罷了,丟了也就丟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

觀虛眼絕不能落在旁人手裡,哪怕那人是他的屍傀。

青蒙光暈閃過,一團小山似的黑影,憑空出現在空地上,砸得地麵一震。

煞髓蛙剛被放出來,還有些暈頭轉向。

它晃了晃巨大的腦袋,燈籠似的眼睛眨了眨,看清了眼前的存在。

龐大的身軀猛地向後一縮,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呱呱聲,滿是畏懼。

“蠢物。”

陳根生口器磨振。

“想不想找你那死人主子?”

聽到主子二字,煞髓蛙燈籠大的眼睛裡,那點恐懼瞬間被狂喜所取代。

它也顧不上害怕了,龐大的身軀向前一躍,湊到陳根生麵前,巨大的頭顱不住地點著,喉嚨裡發出急切又討好的鳴叫。

“呱!呱呱!”

陳根生那對碩大的複眼,靜靜地看著它。

“你與她朝夕相處,日夜吞食她散出的屍煞之氣,你們之間的牽連,比任何法術都更牢靠。”

煞髓蛙得了令,喉頭鼓動,發出一連串急促歡快的蛙鳴。

片刻之後,煞髓蛙猛地睜開雙眼,那對巨目之中,竟透出一股確信無疑的興奮。

它叫喚一聲,轉過笨重的身軀,朝著一個方向重重一躍。

陳根生不緊不慢地跟在那蠢物身後。

煞髓蛙似乎極為篤定,一路上橫衝直撞,粗壯的後腿每一次蹬踏,都能躍出數十丈之遠。

撞斷的樹木,踩碎的岩石,皆被它毫不在意地拋在身後。

約莫半個時辰。

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

這是一處被山洪衝刷出的斷崖,崖邊那棵被雷劈斷的焦黑古樹,他在一刻鐘前,剛剛路過。

煞髓蛙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

它停在斷崖邊,巨大的頭顱困惑地轉來轉去。

它又閉上眼,再次感應。

這一次,它睜眼之後,毫不猶豫地調轉方向,朝著來時的路,重新躍了回去。

陳根生靜靜地凝望著煞髓蛙遠去的背影,連一絲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又過了一刻鐘。

“呱呱呱!”

熟悉的蛙鳴自另一個方向響起。

那蠢物竟又從林子深處繞了回來,它看到立在原地的陳根生,還興奮地叫了兩聲,像是在邀功。

然後,它又一次,義無反顧地衝向了那處斷崖。

周而複始。

當這隻蠢蛙第三次繞回原點,準備開始新一輪的奔徙時。

它緩緩轉過頭,看到了那個直立行走的巨大蟲豸,正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來。

那覆蓋著層層甲殼的蟲手,自肋下伸出,末端的骨刺在昏暗的林間,反射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你是在耍我?”

煞髓蛙發出一聲哀鳴,龐大的身軀不住地向後縮,此刻竟顯得有幾分可憐。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找不到她,我就把你這身皮剝了。”

煞髓蛙嚇得渾身一抖,麵板上那朵九瓣冰花都暗淡了幾分。

它不敢再耽擱,連忙將頭顱重重抵在地上,拚儘全力去捕捉那縷飄忽不定的氣息。

這兩年,這蠢物一直在尋找自己。

可之前重逢,它第一反應並非是久彆之後的親昵。

直到自己開口問及李思敏,它纔像是得了赦令一般,吐出李思敏的衣料。

這蠢物,究竟是在尋他,還是在尋李思敏?

又或者,它尋找的是那口黑棺。

畢竟煞髓蛙平日裡更多的時候,是趴在那口棺材邊上睡覺。

“呱?”

煞髓蛙發出一聲疑惑的叫喚。

“廢物。”

煞髓蛙連反抗的念頭都來不及生出,化作一道黑光,沒入了他的戒指中。

做完這一切,陳根生展蟲翅,遂向東遁去。

青州到底有多大?

這個問題,凡人或許會用幾輩子去丈量,修士則會用遁光的速度來計算。

可若是一具不知疲倦,亦無目的的屍傀,不眠不休地走了兩年,她能走多遠?

答案是,她依舊沒能走出青州的疆域。

哭風原。

青州東部一片有名的絕地。

此地不生草木,唯有萬年風蝕而成的嶙石怪岩,矗立在大地上。

風是這裡唯一的聲音,時而如鬼哭,時而如狼嚎,刮骨的罡風裡,夾雜著細碎的黑色沙礫,能輕易磨穿修士的護體靈光。

一道纖瘦身形,正行於這片絕域之上。

其背負一口與身形極不相稱的巨大黑棺,步履穩健。

兩載風沙,已將她身上那套舊衣磨得襤褸,露出大片堅逾金鐵的蒼白肌膚。

李思敏一目為凡俗之眸,一目無生氣的觀虛眼,皆茫無焦距地望向前方。

日升月落,風起風停,於她而言,都無甚分彆。

對屍傀來說,她存在的意義,早就被那句‘往東去,就此彆過,以後彆再跟著我了’打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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